第六十七章

　　一架从花城昆明开往S城的飞机徐徐降落下来，舷梯上白澄缓缓地走下来。暂别了一段日子的S城迎接她的是明媚的阳光，和走时的阴暗气成了强烈的对比，她的心情也在美丽如画的花城逐渐调理好了，这才决定回来。
　　快上出租车时，她发现眼前一晃而过的黑色身影太象那个让她牵挂又心痛的人了。
　　“小姐，你还上不上？”车司机一催促，她来不及考虑什么就上了车，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肯定是幻觉！真见鬼！明明说好不再想那个人，怎么又不由自主想起他？难道他真的象烙印深烙在她的心底？永远都不会消失吗？她去昆明的目的就是要忘掉他。孰料，相思却似百年老树根，根深蒂固地盘桓在土壤里。她唯有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淡忘这段感情的，真的淡忘得了吗？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问自己。
　　白澄是一个人悄悄回来的，正如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一样。上了车后，她突然改变了回家的主意，决定先去看看方丽真。那次见面因为担心杜频吃官司没有注意到她的肚子，在昆明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突然想到这次见她时发现对方肚子没有隆起，不对，她的肚子应该一天天隆起的呀！难道他们分手的这段日子腹中的胎儿不见了？为什么？她得问问清楚，在昆明时她帮对方买了一点小礼物以表谢意，正好借此机会送给她。
　　敲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里面的动静，这才惊醒对方可能是去上班了。就拎着包悻悻地往回走。快要到家门口时，她又驻足不前了。这会回去会不会影响沈海潮休息？于是她就在附近的绿化带里面坐下发起了呆。想着回来后，怎样好好地工作、学习。她明明白白地意识到通过这一连串的精神打击，已浪费了很多时间，不能再这样蹉跎岁月了。要想掌握好自己惟有处变不惊。不知哪位智者说得好：你无法改变天气，却可以改变心情！你无法控制别人，但可以掌握自己！不管她和杜频将来的命运如何，她都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刘亚美对她们这些打工妹的观念。她要追求一种高尚的生活，罗素说过：高尚的生活是爱，是受激励的并由知识、引导的生活。
　　不知不觉时光就在她沉思中悄悄溜走，还是饥肠辘辘的肚子提醒她该离开这里了。一看时间已过中午十二点了，就匆匆起身。思来想去觉得带着个包不方便，还是回去一趟。
　　走到家门口刚要开门，这时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你们说白澄这会儿在哪里？她吃饭了没有？”是方丽真的声音。原来她今天没有上班？还在关心着她。她一激动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心里在说，我此刻正在门口马上就要和你们见面了。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她在想象着对方见到她是怎样一种兴奋的心情。这样想着就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刚举手准备敲门，却听到了沈海潮的话，
　　“唉！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段感情中解脱出来？既然不能相爱，老天为什么还要安排他们相识？”
　　“但愿她能够早日走出来，她的心里已经够苦的了，所以等她回来后，倘若问起我腹中中胎儿的事，你们千万别告诉她实情，尤其是你许力，听到没有？”方丽真最担心藏不住话的丈夫会情不自禁的说出来。
　　“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怪只怪刘亚美这个女人，逼你逼得太紧，才使你一慌张，脑子成天想着她的那些话而导致摔跤流产的。”许力忿忿不平，到现在他还沉浸在失子之痛上。
　　“但是你说得也不全对，”沈海潮马上来反驳他，“要不是她跟白澄有过节，更因为白澄抢了她表妹的男朋友，让她对她恨之入骨。这才把怨恨加害在丽真头上。否则，丽真也不会天天遭骂，更不会导致流产。所以我相信白澄知道后，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沈海潮说出了心里的话。
　　“不管这样以后别再提这事，我去下水饺。”方丽真边说边朝厨房走去。
　　一切不用问，答案已一目了然。门口的白澄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方丽真是因为她受到刘亚美不堪入耳的谩骂，指责。这个孩子是因为她才夭折！天哪，她就是杀死孩子的刽子手。满怀希望的母亲怀着怎样喜悦的心情期待这小生命的降临啊！如今夭折又要受到怎样痛苦的煎熬！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手里的行李和钥匙“叭”地一声重重地落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在眼眶中厮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激动的心情。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互相面面相觑后，仿佛明白了什么，方丽真快步上前开了门。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热泪盈眶的白澄让他们刹那间什么都明白过来。
　　“白澄！”她喜出望外，“你终于肯回来了！”
　　“丽真！”对方一激动，就扑在她的肩上，“对不起！”
　　快要登机时，杜频无限惆怅地望着窗外养育他的这个城市的蔚蓝天空，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让他的心里无法承受！伍伶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
　　“为什么要离开？”她拉着他的手，急切地问。
　　“我很累，想出去透透气，换换环境！再这样下去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们一个比一个自私！”她激动的流下委屈的泪，“表姐为了她能成为豪宅的主人，听信男朋友的话，不肯见我！你也是从来不把我当回事，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一个人孤零零的，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待我？”
　　“对不起！伶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我的心情实在是恶劣！要不叫‘瘦猴’陪你出去散散心？”
　　“别跟我提他！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人是你！为什么总要把我和他牵连在一起？”
　　“很抱歉！我都不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情浓时分，总觉得爱的疲倦，累得心烦，总想一个人静静地拥有一份落寞、一份洒脱、一份飘逸的情怀！这是杜频此刻最深切的感受！
　　坐在飞机上的杜频被伍伶俐的话搅得思绪更加混乱！伶俐对他用情至深，他却对白澄念念不忘！发生这么多的事让他感觉自己必需要出去，才能使自己更好地面对眼前的事实。因此他想到逃避，象杨繁一样“逃”到国外去。好好梳理梳理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心。
　　在加拿大机场，杨繁早已等候在那，看她脸上的光彩和兴奋的心情就知道女孩已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向表哥介绍了身边的同学玛丽。他不忍心把她父母的“不幸”告诉这个此刻幸福的女孩！于是他把从中国携带来的不快隐藏起来，告诉自己要开开心心地在这里度过每一分一秒。
　　翌日，杨繁就主动要带他到处走走。
　　“你想去哪里玩？加拿大有很多很美和好玩的地方哦！”
　　他看了看旅游索引，想了想，
　　“我想先去爱德华王子岛。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它可以说是加拿大的诞生地。因为1864年的莎罗特城会议在这里举行，这次会议启动了一系列的活动，使得联邦制得以建立。所以这个岛也被称作联邦制的摇篮。”
　　“那你知道它的来历吗？”杨繁的同学玛丽第一次见到这个帅气的大男孩就对他十分感兴趣。
　　“在未得到这个名字之前，它还有许多的名字。米卡马克人称它为“阿百格威特”，意为“波浪上的土地。”法国人来到后，把它命名为圣杰恩。大概在1758年吧，这时英国人占领了此岛，就把它的名字翻译为圣约翰岛。直到1799年，英国人为了纪念爱德华王子，即肯特公爵，乔治三治的第四个儿子，才把名字定为现在所用的“爱德华王子岛”。
　　“哇！我的大帅哥，你真不简单、真厉害，太伟大了！”一直敬慕他的杨繁天真地搂着他的脖子在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扭头对玛丽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的哥哥就是这么出色，这么优秀！”对方微笑着激动地不住点头，表示肯定她的话。
　　“鬼丫头！是不是在你同学面前又谈论我了？”
　　“还是帅哥最懂我的心！谁叫我有你这么一个多功能又酷毙的哥哥呢！我还要玛丽考虑你做她的男朋友呢！”
　　“丫头！你就别再给我的添乱子了。”
　　“怎么？我同学配不上你？论学历；她比伍伶俐和白澄更适合你！既然爱你的人你不爱，你爱的人她又不爱你。那么索性一个都不要，重新选择！怎么样？”
　　“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说她不爱我了？”
　　“那她为什么要离开你？你为她付出那么多她都不领情。所以说女人一旦心狠起来，上帝见了心都胆颤！”
　　“跟你小孩子说不清！”杨繁提起他极力想忘掉的事情使他一时间感到十分烦躁，就推开她的手走了出去。
　　她朝玛丽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状：
　　“这就是我哥哥的另一面，痴情！”
　　与书籍分开了一段时间，错过了很多节课，现在重新拾起书本。白澄感觉十分吃力，每次上课只好多问老师，向同学借笔记摘抄。这样虽然效果好了很多，但并不十分理想。每天的恶补使她焦头烂额，疲惫又憔悴。这时她才想起在学习上一直帮助她的那个叫“失败者”朋友。发生那么多事，她已长久没有碰电脑了。不知对方现在近况如何？还好吗？为何至今也没有消息呢？
　　坐在电脑旁，望着屏幕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就这样傻傻地静坐着，任时光一分一秒从手指缝间滑过逃走，许多东西因为我们的努力是可以留住的，唯有时间不能！没有任何力量，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左右时间的！她忽然深深意识到这一点，就坐正身子，准备投入进去。
　　沈海潮与雷昀的事似乎已告一段落，她现在什么男人都不相信。除了拼命挣钱，还是挣钱。由于太累，此一刻她睡得很香。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她有理由使自己冷静下来，很快，思绪一泻千里，源源不断而来。
　　失败者：最近好吗？怎么一直不见你的消息？是不是因为太忙？对不起我也忙得没有时间给你消息。不是那种充实的为工作、为学习、为生活而忙碌！我的感情小舟又一次遭遇了暴风雨，使我脆弱的心灵无法抵御！只能任由暴风雨摧残、蹂躏！都云风雨过后就见彩虹，可我的彩虹也迟迟不肯出现。在学习上又遇到很大的困难，这一连串的打击，使我几乎丧失了斗志。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我明白我对他感情上进行的裁决是一种伤害，无比疼痛的伤害！仅仅请求他原谅是远远不够的，谁叫我们都无法挣脱世俗的罩在我们身上的网呢？路遥先生说得多么恰如其分。
　　生活的大剪刀是多么的无情，它要按照自己的安排来对每一个人的命运进来剪裁！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只好听命于生活的裁决，这不是宿命！而且无法超越客观条件。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者实现。可惜，路遥先生已离我们远去。要不然我真想请教他怎么会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写到这，她潸然泪下，为自己的命运，更为自己对杜频的残忍！
　　虽然我清楚地知道，生命中爱情不是全部，比它更重要的还有自尊、人格、事业。然，爱情可以使生命标得丰润、美丽、光彩照人！因此，它也必不可少！没有爱情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而我最清楚我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放弃这段有缘无份，没有坚实的地基为根基的爱情，去努力寻求更高品质的生活。那就需要用知识来充实来装点。人人都希望过上高尚的生活，不是吗？
　　这是我一个人跑到昆明苦苦思想了很久才得出的道理！于是，我想通了。靠一味地逃避根本不是我的性格。我要振作起来，重新面对这个城市，认真地完成我的学业。可是这次在学习上遇到的困难更大。你能帮我吗？我一定要在学习上取得好成绩，因为所有的一切唯有在这方面取得满意的成绩后才能实现！
　　她把内心的感受发出去了，又是一日，却似石沉大海！她的心也消沉下来！
　　去爱德华王子岛很快就得以成行。在绿色山形墙的房子旁，杜频驻足了很久，就是不舍得离去。大学时，他曾在图书馆拜读过加拿大作家露茜、蒙哥马利的作品《绿山墙的安妮》。
　　这座建于19世纪中期的房子曾是作家的祖父的表兄的家。就是这个农场激发了她创造这部小说的灵感。并把故事的背景定为这个农场。如今亲临主人公生活过的地方，更有一种亲切感。他在“爱人小巷”里徘徊又徘徊，搜忆着安妮的印象。才发现记忆已随着时光的消失慢慢开始模糊。为了加深自己的印象，他特意去莎罗城中的剧院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主人公可爱的形象。她就象彩虹一样有许多不同的色彩，在充盈着他空虚的精神生活。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这几天的旅途中渐渐地平息下来了。
　　这一天，他决定一个人到联邦大桥走走，观赏沿边的迷人的风景。漫不经心地不改平时手插口袋的习惯走着。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脚步，潜意识感觉对面有一个人影似乎已先他一步停在那，抬眼一瞧。让他震惊不已！原来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舅舅为之要疯狂的夏莹。
　　“夏莹阿姨！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他惊喜万分。
　　“我也没想到在这里再一次见到你！”对方也很开心，随即脸上又阴沉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他如实相告，“自从听说你移民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再也没有回家过。现在他们夫妻分居了。我想如若不是怕外婆的心脏受不了刺激，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别！千万不能让他来！”
　　“这是迟早的事，因为爱无论是千山万水都隔不开的。”
　　“答应我别把在这里看到我的事告诉他，我有办法使他永远都找不到！”
　　他望了望用心良苦的夏莹，沉重地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
　　“有没有去找过你的那个她？”对方突然问他。
　　这次他摇了摇头。
　　“唉！不过彼此冷静下来也好！至少能知道对方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有多大，也至少让你们彼此都能清楚地了解对方。”
　　“谢谢！我会去找她的。其实从第一次邂逅我就清楚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了。从那一刻起她的形象就象塑了封的相片，留在记忆里永远不会褪色。”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这时，杨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他身旁的夏莹先是一愣，“她是？”
　　夏莹见对方用一种不友好的眼光看她，就急匆匆对杜频道：
　　“记住我的话，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扰你们了。”
　　“那好！再见，夏莹阿姨！”
　　“夏莹！”杨繁的眼眸睁开得更大了，天哪！她不是和妈妈抢爸爸的那个女人吗？她曾听到父母吵架提起过这个名字。
　　“她是不是抢我爸爸的那个女人？”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他不满表妹的态度。
　　“不行，我找她说理去。”
　　“站住！夏莹阿姨已经成全你父母离开自己的祖国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最痛恨第三者了。”
　　“你倘若知道你爸爸和她是怎么相识的话，就会知道真正的第三者是谁了。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眨眼又是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这个春节对某些人而言，不是一个团圆的节日。杜频不忍看到舅舅的痛苦，更无法原谅母亲和外婆某些的所做所为，因此没有回国。在加拿大度过了一个平静的春节。这段期间他想了很多很多，更清楚地了解自己在哪些方面爱白澄，与她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感觉很轻松没有压力！从她那里他可以找到喧嚣大都市背后的平静和安宁。更因为他和她有许多相似的爱好：他们爱着同样的书籍，爱着同样的音乐，使他们有着许多共同的话题。这些正是繁忙工作后他所需要的东西。因此生命中他不能错过她错过能给他的生命添色添彩，使生命丰润起来的她！她现在还好吗？
　　一连发了几封Emal都杳无音迅，白澄这才死心，相信对方肯定不在网上，是不是有什么事缠身？在为对方担忧的同时，她还是进行着恶补，就连春节也没有回家乡。如今沈海潮因为想念父母，想念弟弟回家了，屋里只留下她一个人，不过也好！让她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学习，再想些事情。
　　杜频和杨繁也是悄悄地回国的。这是杨繁的主意，她要给家人一个惊喜。杜频更没有异议，因为他想见到的人不会来接机。
　　当然，回来后先要去看望年迈生病的外婆，虽然他对妈妈和外婆的做法十分不满。但是还是很尊重她们的。况且这是他每次出去回来后必修的一课。
　　外婆见到他自然很开心，问候了几句后就很生气地指责他，
　　“频频，你不该这样对待你的妈妈，我知道你为夏莹的离开对我们十分不满，是我们拆散了好端端一对相爱的人，但是孩子你不知道这错误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出现了。也已注定我们永远都对不住她。现在我却更清楚明白，不能再对不起梅英！从来没见你妈妈这么不开心过，所以你爸爸也没有上来和我们一起过节，都只因为你不在的缘故。”
　　外婆的话使杜频久久不能平静，在路上想了很多母亲为他的付出，感觉自己是不是太不应该了。于是便给远方的母亲的摇了一只电话。
　　“妈！我从加拿大回来了，你在家还好吗？爸爸呢？”
　　“还好！你爸上班了。”阿惠没想到儿子会主动打电话问候她，自然十分感动。
　　“对不起妈！我不该这么一声不响地就去了加拿大，更不应该连春节不回来与你们一起过。但是我确实想一个人静下来想一些事情。请你原谅！”
　　“妈没有怪你！”
　　得到母亲原谅后他的心才放下来，直接开车去找许力。他本想打电话约对方出来，后一想不行。对方肯定知道找他所谓何事？这件事是他最避讳的，还是直接去他家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