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去卫生间漱洗时，杜频看到母亲的手机充电板丢在里面。他一看时间还早，来得及送过去，就决定赶过去送给妈妈。
　　抓了挂在衣架的外套就要往外走时，他忽然想起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
　　“妈，你的充电板忘了家里，你现在在外婆家还是出门了？我帮你送过来。”
　　“算了，你不用送过来，我不超过两天就回来，手机刚充了电，就放在你那吧！就这样，我赶时间。”
　　他想了想时间还早，还是决定给妈妈送过去，顺便买点爸爸喜欢的酒给他捎回去。就在附近烟酒店买好酒向车站开去。可是找了半天都不见妈妈的影子。再一打听，车子确实没有开走。不对，妈妈说她在路上，应该到车站了。是不是塞车？早知道他就来送她了。焦急不安地一直等到车子开走，才失望地离开，再拨对方的手机早已关机。
　　他怅然若失地开车往回走，在公司门口，他碰到了刚刚从机场回来的老秦。原来老秦早上上班时，在路上遇到一直拦不到出租的阿惠，便送她去了机场。
　　妈妈回去应该乘车，不应该乘飞机。再说家乡也没有飞机场！这说明她不是回家，那是去哪里？妈妈为什么要骗他？他感到这件事十分蹊跷，来不及想什么，他把车调头直朝机场开去。
　　一查才真相大白，原来她乘上了刚刚起飞飞往深圳的飞机。妈妈去了深圳？那里无亲无故的，去哪干嘛？想了半天，只有一个可能，她去找夏莹了！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傻傻地站在那不知如何来看待这件事。
　　当知道母亲的行踪后，杜频决定跟踪过去，一来是想看看母亲到底要对夏莹说些什么？二来他也很想会会这个叫夏莹的女人。自从听说她和舅舅的事情后，他内心十分钦佩对方竟然为了爱作出如此伟大的牺牲！舅舅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让对方对他至死不渝？倘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们的爱堪称经典！为什么他的生命里还没有遇到如此的爱？是自己爱她不够真还是不够深？他要从夏莹那儿把爱的真谛带回来。
　　按照地址，阿惠很快便找到了夏莹的公司。巧得很，此刻对方正在公司，再晚一步就要出门了。在秘书的引见下，她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夏莹还认识我吗？”她笑容可掬地走近她，对方抬起头，愣愣地瞧了半天。
　　“你是阿惠？这么多年不见都老了。”夏莹兴奋地站起来，“快坐！”
　　“可是你一点也没有变，依然那么光彩照人！”
　　“是嘛！”对方苦笑了一声，“岁月不饶人，也老多了。”
　　两个女人就这样坐在那寒暄着，谈着过去的事。最后才聊到正题上来。
　　“你千里迢迢而来，不是仅仅为了叙旧吧！”聪明的夏莹仿佛已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你是个永远美丽又智慧的女人，也难怪我哥对你一往深情！不瞒你说，你们的事我嫂子都知道了，夫妻俩正闹得不可开交。”
　　“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也躲不开。”夏莹的脸冰冷的毫无表情，淡淡地说着，“每次我叫他早点回去！可每次来这里他都跟我说舍不得离开，使我不忍心一再催促他，怕他伤心！”
　　“我妈本想来见见你，因为他们俩的事心脏病复发差点送了命，我没让她来。她老人家很牵挂你，一直跟我说在这件事上对不起你！但我答应她让你跟她通一会儿话，能否给这个面子？”
　　对方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接着就开始拨通了长途，
　　“阿姨你好吗？我是厦莹！”
　　“好、好！孩子，阿姨对不住你啊！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都这么多年了，别再提了。”
　　“我是不想提也不敢提。可是有人不甘心，非得要给她一个说法，不提不成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我只好厚着老脸来向你讨个结果。”
　　“问我要结果？我不懂你的意思？”
　　“内心里我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就跟你明说了吧！。梅英吵着要明远在她和你之间作出选择。”
　　一席话使对方沉默了，脸色骤然暗淡下来。许久也不见她说话，老人完全能够感觉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孩子，阿姨也不想逼你！但关键还是在于你的决定，二十几年前我们就对不住你了！我们不能再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这样明远会背负两个女人的情债！我想你也不忍心他这样做吧！”说着老人默默地挂了电话，她不想等下文也知道这会儿她等不到下文。
　　阿惠默默地望着被母亲的话几乎击倒的女强人，黯然地坐转椅上，仰着头目光痴离地瞪着天花板，象一条美人鱼静静地卧在沙滩上一样。真不忍心再给她施加压力，但她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知道此时说什么抱歉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你为我哥作出的牺牲应该是他用一辈子的爱才能回报。但是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因为梅英，更因为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产业！二十几年前你能为她作出牺牲，如今你更会这样做！于是带着这样的自信我来了，并代我们全家向你表示最深切的谢意！说罢，她站起身来，在对方的面前深深地弯下腰，低头鞠了一躬。许久都不见对方的反应，她缓缓地掉头准备离去。
　　这时，身后的人开始说了这么一句，
　　“容我想一想，明天给你回音好不好？”
　　“谢谢！”
　　杜频又一次在他亲人，朋友和同事的视线里“不翼而飞”了。没有太多的人去关心他。因为杨明远夫妻的风波还没有平息。惟有深爱着他的伍伶俐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连茶饭都不思，难道又去找她了？不会，绝对不会！这次对方做得那么绝情，他已伤透了心。可是谁都了解他已陷进去不能自拔，否则根本就不会去她的家乡找她出车祸。根本不会“绑架”她！但是他也不该在杨明远急需帮助的时候离开！她是越想越烦。周围又没有一个倾诉的人，就再一次想到了刘亚美。
　　自从拿了一万元后，刘亚美想也没想就去附近的手机城买了一部至今舍不得用自己的薪水来买的诺基亚牌的手机。又是买衣服又是去美食街，美美地享受着这个城市的各大风味小吃。因为好邻离不开李非仁，伍伶俐又因为感情上的事没有心情。因此她都是一个人独自享受！
　　接到对方的电话时，她正和李非仁在看房子，这些日子真是喜事连连，李非仁的台湾亲戚回故乡省亲了，承诺给他们俩买套商品房作为结婚礼物，这下可美坏了她。可是两人连续跑了好几家楼宇，意见不一，每次都是吵着回来了。最后一次李非仁不再带她去，直接按自己的意图把房子看中定好。今天叫她来是告诉她房子已买好了。
　　“怎么样？这套房子环境优美，是你需要的那一类型。”
　　“这套确实不错，但是我还不是最满意。”
　　“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反正这房子已经属于我的了。”
　　“什么？你已经买好了！”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她对男友对她的不尊重十分恼火，刚想破口大骂他有点臭钱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手机却响起来，对方那头一上来就哭诉着。
　　”别哭嘛！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关了手机后，她睚眦了李非仁一眼，
　　“我现在有事不跟你多说，等回来再找你算帐！”
　　“去哪？”李非仁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管不着。”
　　“不许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人家自己的感情人家会处理。你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还去管别人的事！”
　　“什么别人？一个是我表妹另一个是我最痛恨的人！我永远忘不了她最后一次离开是对我的侮辱，那个臭女人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这是在犯贱知道吗？”她存心想激怒对方，激起他对白澄的仇恨。
　　“我犯贱？哼！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刘亚美更贱的人了！我一定会去找她的！”
　　“你还想征服她？做梦！别做你的白日美梦吧！象她这样的一个外来妹也值得上你用心去对待她？”
　　“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也学那个杜频为她不顾一切了？”这次对方沉默了。
　　“不说话！不说话就说明你默认了。”她恨恨地咬牙点着头，“好！这个女人真是个祸水，她一出现就把我们周围的人的生活搅的乱七八糟的，我要她马上在这个城市消失。”她气得甩开对方的手就往外跑。
　　“站住！今天你若出这个门，你就更没有可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李非仁的这句话真把她给威吓住了，站在那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因为她不想失去做这里女主人的机会。
　　到公司找夏莹时，杜频扑了一个空，当他说明来后，当时就有人把对方的地址告诉了他。
　　怀着一种无比复杂又崇敬的心情按响门铃。有那么短暂的停顿，里面毫无反应。在等待中他既兴奋又有点忐忑不安，门还是开了。
　　开门人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举止仪态都能显现出她高雅的气质！见自己家的门口站着一个英俊年轻的男孩，正微笑着望着她，露出一口整洁、洁白的牙齿。天哪！那一颦一笑，还有手插口袋的样子。让时光仿佛倒回了二十几年前。这不是那时候的杨明远吗？她使劲地摇着头，问自己还是不是幻觉？
　　“你是……？”
　　“你是夏莹阿姨吧！我是杨明远的外甥，我叫杜频！专程来找你。”
　　“明远的外甥？那么你是阿惠的儿子？”这下，对方笑了，笑时更美。那是一种令男人无法抗拒的美。
　　“快进来吧！”她把他让进屋。
　　“夏阿姨，你果然与众不同，更有一种其他女性难以比拟的气质！难怪舅舅对你用情至深。”
　　对方只是笑着算是对他的话认可，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她在他的身边坐下后，笑曰：“你太象你舅舅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就连气质都跟他一样，是那种让女孩着迷的那种。”
　　“你过奖了，谢谢！”他谦虚道。
　　“对了，你今天来……”
　　“我今天是慕名而来，因为我十分敬慕你和舅舅的这段感情。看来我来对了，收获不小，你是我见到的最美最贤淑的女性！而且气质不凡。”
　　对方又笑了，然后反问道，
　　“是吗？我已经老了，我想你这么一个帅气的大男孩，女朋友一定更美丽！”
　　“女朋友？”他自嘲地苦笑起来，笑得那么苦涩又无奈。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厅里有些乱，主人似乎在整理什么？
　　“怎么？大扫除？”
　　对方低下头，想到即将要离开，心里万分酸楚。但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难道你妈妈没有告诉你？”
　　“我妈妈？”
　　“我要走了，离开这里！不，应该是离开生我养我的祖国，去国外定居，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说这话时，她美丽的双眸早已盈满了一眶泪水！
　　“是我妈妈要你离开的？不！应该确切地说是我外婆的主意！”他一切都明白了，唯有她的消失才能保全舅舅的家，才能让舅舅彻底死心。
　　“不！不！那是我自己要离开的，跟她们没有关系！”她极力掩饰着。
　　“别帮她们说话，这真是太残忍了！我从来没见到象你们这么伟大的爱情！为了恪守爱的誓言你牺牲自己的青春，甘愿一个人默默地、孤寂地生活。就是为了证明给你心爱的人看，你没有背叛他！而他却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为他坚守爱的阵地？”他越说越激动，激动的泪花开始在眼眶里翻动。
　　“正如你所说的，那是因为爱！因为爱他！”
　　“可是，为什么我所爱的女孩她却不能象你爱舅舅那样爱我爱的那么深刻？”说着说着他痛苦地把脸埋的手掌中，心痛的泪水止不住奔涌而出。
　　想到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她，他感到自己快崩溃了。
　　“怎么啦孩子？能否一吐为快？”她走上前，亲切地扶着他的肩膀，他这才把脸抬起来，对方递给他纸巾让擦擦脸上的泪痕。于是就向她把他的痛苦一一倒出来。
　　“太想像了，没想到你们的经历和我们都是这么地想像。”听后，她发出这样的感慨，“你能确定她爱你吗？”
　　他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
　　“那时候，我和明远也常常出现这样的误会，但他深信一点，我是爱他的！爱往往不是据为已有。爱一个人只要他（她）生活的幸福就够了，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明远又来找我，告诉我他生活的并不幸福而且很痛苦。我这才决定与他就这样相处下去！他说只要见到我就开心。”
　　“你明明知道这一走，舅舅会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决定？”
　　“因为今非昔比，若我不离开，会伤害到另一个无辜的女人。伤害到他的家庭，影响他的事业。更因为当时该争取时我放弃了机会，因此我现在唯有这样选择。所以说孩子，倘若有来世的话，我一定不会放飞我的爱情。你现在就要去找她！一定要把她找回来！让她回到你身边，否则你会饮恨终生！我是个女人更是过来人，我最能切身体会她此时此刻的痛苦。女人是最痴情的动物！相信即便得不到你，她也会苦苦厮守这份爱！
　　“谢谢你！夏莹阿姨。我现在终于明白舅舅为什么这么深爱你了。你不但美丽，智慧，更善解人意！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因为你是他坚强的精神支拄！”
　　“不！我的决定永远不会改变！你还是快去找她吧！不要再重蹈我们的覆辙了，无法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都要告诉她，你会在她身边与她共同克服度过。”她定定地望着眼前酷似她爱人的男孩，含着泪又艰难地说了最后一句：“不要再出现第二个杨明远与夏莹的悲剧了！”说罢泪水夺眶而出。
　　“你太善良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替我妈妈向你道歉，你放心，我会说服外婆，舅妈让你留在舅舅身边。”他满心愧疚，不忍再看到对方的痛苦。
　　“站住！你若心中还有我这个阿姨的话，就听我的话去找你的她吧！其余什么事都不要管。
　　婆婆给梅英上了一堂课后，她再也没有吵着说要找夏莹。因为她相信婆婆言出必行！她开始了正常的上下班。在感到反常的同时，杨明远实在想不起再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只好不放心叫人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自己只专心在公司里。
　　杜频知道母亲已先他一步回来了。因此下了飞机，他就直奔外婆家，是妈妈开的门。外婆听到母亲带回来她我得到的消息后，兴奋地拉着女儿谈了很久，谈累了，才刚刚睡去。
　　“妈！这么快就回来了？爸爸在家还好吗？”他故意试探母亲。
　　“还好！”阿惠只得撒谎。
　　“他想不想我？”
　　“当然想了。”
　　“是嘛！他也跟我这么说，可是他却说你根本没有回家！”他气得只想揭穿母亲，因为他觉得她们这样做太残忍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说话怪怪的？”她已听出儿子话中的不满。
　　“不是我说话怪，而是你的行为有悖常理，我刚下飞机累了，先回去休息。”
　　“刚下飞机？你去哪里了。”
　　“深圳！”他故意提醒母亲。说罢，定定看着对方，她慌忙把目光移开了。
　　“妈妈，我不知道你对夏莹阿姨说那些残忍的话是怎样的心情？但却让我更了解自己的母亲是怎样一个无情的人！这让我很痛心，很痛心知道吗？为什么真心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总要受到各种阻力。现在我终于理解白澄的处境了。”他不想等母亲的反应，准备离开。
　　“白澄怎么能与夏莹相提并论？你去哪？”
　　“我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但我有权利捍卫自己的爱情！”
　　“你给我回来！”她奔过去想留住儿子，但对方却早已跑远。她再次被儿子气得倒在沙发上。夏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整夜，最后含泪拿起笔给S城的杨明远一封信函：
　　明远！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移民加拿大了。因为我觉得应该是时候了，你的公司早已走上正常的轨道。以前哥哥叫我去，我总是以公司未成熟加以推辞。如今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因此哥哥再一次打电话过来，我是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了。
　　我已经把公司的帐目帮你作了个明细单，随信寄于你！希望你收到信后及时与小张联系，他对此事是一清二楚。
　　这次的分手可以说是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了！从此茫茫人海、渺无音信。因此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作一个告别。我会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给你最真挚的祝福！永别了！
　　还记得那首诗吗？
　　你我
　　已远隔天涯
　　心却没有分离
　　寂寞时想起你
　　心便不再寂寞
　　痛苦时想起你
　　心便会甜蜜
　　孤寂时想起你
　　便写下不是诗的诗行
　　念你永远！
　　含着泪读完信，杨明远霍地站起来，扬声道：
　　“老秦，去帮我买去深圳的机票。”
　　其实在精神上我比她幸福，不是吗？因为每一次的艰难抉择，你心里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甚而为我放弃的一切。包括一个男人成功的荣誉！只要有一颗忠实的心与我一同跳动，就值得我为他受苦、牺牲。
　　夏莹的永别信象着魔似地缠着杨明远的思想不放！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