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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点灯

作品名称:月光浴      作者:徐夜叔      发布时间:2016-06-08 10:44:09      字数:3318

  这一次的睡眠没有持续太久。我想睁开眼,竟然不能如愿以偿。眼皮上可能被小人绑上了微型的沙袋。我试图活动一下身子,但躯体像被钉在了床上一样纹丝不动。
  四肢百骸被强行挪移到另外一处,残存的唯有我的意识——不——还有阳具。阳具依旧直挺挺、火热热地矗立着,仿若示威,但空空然没有示威的对象。它也是我判断此非梦境的指明灯。
  我感受到卧室内光线晦暗,投射进来的光是霓虹的光彩。窗子的纱窗打开着,吹来的阵阵凉风掀起了窗帘,安详静谧的时光缓缓流逝,恰似缎子般的岁月痕迹。
  我察觉到了“我”离开了我的身躯,我看到了“我”穿起短裤背心,喝酸奶,然后抽烟。我看到“我”的脸上的苍白和软弱,带着好奇走出了房间。“我”在正厅停留很久,我依稀听到“我”烧开水的声音,然后应该是坐在沙发上——或许在读书。
  约莫三十分钟左右,竟然有酸痛感袭击在小腿肚上,我情不自禁哼唧了一声。正厅的“我”似乎有所察觉,警惕地在门外徘徊,忐忑不已。但“我”勇气可嘉,终于按捺不住推开了房门。我的心毫无节律地乱跳,时快时慢,但呼吸却不能紊乱,节拍更是万万错不得,一定要在自己面前保持一副应有的姿态和责任感。我隐隐觉得,若是出了差错,我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在“我”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似是在迷惘些什么,转瞬间“我”踢踏着步子,走了过来。“我”的身躯如山一般向我倒下,“我”看起来困极了。“我”倒下来,我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口,但下一刻,“我”已与我再次合二为一。
  这云谲波诡的一幕情景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犹若循环往复、复杂难解的祭祀仪式,而我将是唯一的献祭品。倒下的一刹那,我的眼已能睁开,四肢再次恢复活动。我下床,尽可能打开所有的灯,心中稍稍安定一些。
  刚刚的“出窍”绝非梦境,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抱以极度怀疑仔细研究了周遭的环境,连不起眼的墙角旮旯也不放过,但除了没有门以外,其他地方莫如说是中规中矩。
  晚风又起,我推开窗子向夜空望去,月牙细得像一条岁月的缝,像奸笑的眼,更像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腰。晚风不疾不徐地吹过,微微有河水的腥味儿扑鼻而来。看来城市已渐入疲惫的午夜,车流平缓,行人三俩。
  眺望远处,探照灯划破夜空,空中不时有民用飞机飞过,降落的地方是远处怎样也望不到头的广袤的黑暗,黏糊糊咸津津的黑暗。
  黑暗中并非无迹可寻!我把纱窗打开,伸出头瞪着眼睛仔细观察,一些端倪开始显露——远方的尽头似乎是有一座灯塔在回应着我。它的光微弱不堪,瞬息可灭,似风中之烛,但其意志之坚定让我动容。它的光若有若无,在黑暗的侵蚀、腐朽下微不可查,恰如海啸中孑然的孤舟,雪崩时萧索的独房,但其对我迫不及待的召唤之意显而易见。我朝它挥了挥手,并且致敬。
  冥冥中那座灯塔的光倏然湮灭,它作权宜之计暂时杳然归隐,但其绝不是苟活之徒。我放下心来,将纱窗关上,窗帘拉好,转过身去。
  
  她就坐在那里,或者说她一直坐在那里。
  她穿着复古风的咖啡色亚麻七分袖,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下身搭配浅蓝色牛仔热裤,脚上蹬着卓尼诗的茶色鱼嘴高跟鞋——那是我的。
  她以房屋主人的姿态坐在我坐过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鱼腥草味儿的香烟。烟熏缭绕下,我透过似云如雾的烟看着她。
  她是雨,失乐园里那个讲故事的贵族。
  “这鞋子合脚,你暂时用不到了,我拿来穿不介意吧?”她说。
  “尽管拿去穿。”
  她欣然一笑,熄灭了烟,说:“很久不见。”
  我回答:“很久不见。你逃出来了?”
  她摇头,说道:“‘逃’这个字用得不妙,我压根不用逃,大摇大摆走出来便是。”
  我“唔”了一声,似是尴尬而词穷。憋了许久,才说道:“你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多米诺’图书馆的幕后主使者?”
  “不是。”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被困在那里?”
  她抽出香烟,准备点燃。我说:“放下吧,别抽了。”她诧异地忘了我一眼,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点头,放下打火机。她开口道:“罢了,也算是拿了你的鞋子,受了你的恩惠,我这就解释给你听。”
  “‘多米诺’的确是一个庞大的野心家所控制的,这个野心家八面玲珑,与地狱、伊甸园和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显然,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沉静地点头。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一清二楚,你与忘川前往地狱,你从地狱逃到这里,我都知晓。你被困在‘多米诺’,的确是我一手促成的,但是,若不是我,你可以与那副女人的身躯完美分开吗?”
  我叹息,诚实说:“不可以,”我摇头,“这么说,你是孟婆的人?”
  雨沉浸在她的表述中,无暇回答。
  “你在‘多米诺’时的痛苦,就是灵魂剥离躯体的过程。滋味儿并不好受,我有切身体会。对了,现在的那副躯体,你千万不可把她弄醒,这一点你要记清楚。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这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
  “不。你在‘多米诺’可以避开文青的耳目。这里也是。”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
  她又想抽烟,但又极力忍住,说:“这不重要。你甚至可以无视我的存在。今天来,是要你务必记住几件事。”
  我说洗耳恭听。
  “一,万万不可弄醒她。”
  我说可以办到。
  “二,不要跳楼或者自杀。”
  我说大可不必担心,念头是有,但我是懦弱者。
  “三,一定要做到生活规律!按时睡觉,吃饭,排泄,喝水,看书,一丝不苟地生活,认真对待。一切日常用品和食物我都会按时送来。没有门,我来的时候你不必惊讶,我走的时候你要闭上眼。”
  我疑惑:“规律?”
  “务必做到规律,规律之后,就有好事发生。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去粉碎一切?”
  我说:“寻觅伊甸园,粉碎文青,然后回家。我梦寐以求的路。”
  她终于按捺不住点燃鱼腥草味的香烟,说道:“尽管放心,指日可待。只要做到‘规律’,一切皆有可能。你知道的,世间一切皆有规律嘛!循着规律,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规律’二字能带来何种收益。我向她讨要几根香烟,也抽了起来。
  “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我不想请求你的谅解,因为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并无过错。你一定要在规律中悟出些什么,那时就是你反戈一击的时刻。必要的时候,请不要信任我。”
  我没搭话,自顾自地抽着烟。
  “现在,闭上眼吧,我要走了。”
  我闭上眼,眼中有些酸涩。
  “再给你最后一个忠告:看好灯塔!”
  我猛然睁开眼,只看到黑咕隆咚的周围。灯已熄灭,其人也杳然远去,唯有满地的烟头凌乱。正厅鱼腥草的香烟味弥漫,沙发上因臀部坐下凹陷下去的坑久久不能回归原样。我再次打开纱窗,让味道散去,又拿起扫帚扫去烟头、烟灰。干完这些,有些累了,便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灯塔,明天见!
  
  翌日醒来时,雨坐在一张椅子上吞云吐雾。仍与昨天一模一样的装束打扮,神情有些萧索,眉宇间透着一股无所谓的神奇韵味。
  我撑起身子问她:“来了多久了?”
  “唔,没多久,”她活动一下脖子,“话说,你的鼾声挺大的呀。”
  我不置可否,我说我并无打鼾的经历,想必是昨天太累的缘故。她又指了指地上的塑料袋,说:“喏,全是采购的日常用品和食物。不知你喜好,买了些大众口味的西兰花、包菜、土豆、紫橄榄,还有洋葱。牛奶,鸡蛋也买了许多,不过牛奶你要看好保质期。冰箱里放着牛肉、猪肉和鸡胸脯肉,对了,自己会做饭?”
  我点头,咳嗽了一声,声音干涩。她把未熄灭的烟搁置在茶几边缘,倒了白开水递给我。我默然接过,啜了一口,水带了点甜丝儿。我细细回顾雨递给我茶水的动作,其内恍惚有刻意做作的成分,似是要给予我一些暗示。
  “好了,”她开口,神情愈发萧索落寞,像是正在失去着什么,“今天先这样,从今天开始,便开始规律起来吧。现在是八点十三分,早餐时间,尽快行动起来。”
  我答道:“好,总之,谢谢你。你知道,现如今的我能说出谢谢二字,已是不易。”
  她大有深意地看我一眼,从手提包中扔出一盒鱼腥草味的香烟给我,说:“闭上眼。”
  我顺从地闭眼,再次睁眼时雨已离去。我怀着不悲不喜的情绪洗漱,把杂草般的胡须刮掉,又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如厕。之后煎了一份荷包蛋,用微波炉热了牛奶。草草吃掉后,有种完成任务般的如释重负感。我暗暗惊讶:规律这玩意儿当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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