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赏画得偈语
作品名称:芍药花情 作者:悍雨啸风 发布时间:2016-06-10 17:41:06 字数:4781
东方已经泛出白色,可那往日勤恳的太阳,还在沉睡着。
辞别杜老伯出来,依照路牌的指示,夏侯阳踏上东北方向的官道。
这一途中,四处依然都是青山秀水。崖上路边,尽皆簇簇芬香红艳的花草,雀燕们在叽叽喳喳的追逐飞舞着,风景煞是优美。
夏侯阳仍然是专心的行路,心里只思想念顾着芍药,无暇顾及和欣赏这些景色。他恨不得一步就能走到京城,能立刻快速的考结完毕,并可以迅即的返回镜屏荷花湖塘,与芍药妹妹长相厮守。
行走路上,夏侯阳偶遇到一些赴京赶考的学子,但大多都和他一样,一个人。也有一些富庶家子弟带着书僮的,但仅寥寥数个。
他们同夏侯阳一样,都是满怀心事,行色匆匆,相互遇到也只是打个招呼,寒暄两句便各自走路。
一路的这样走着,夏侯阳倒也不觉得一个人孤零凋单。何况,夏侯阳心里装着芍药的期待,怀中还揣有令他精力一直充沛的、芍药妹妹赠与的那个极其珍贵的定情物:芍药花簪。
为了尽快赶至京城,给自己留出充分的拜师求教和复习时间,以免临考失误,夏侯阳决定,日间全部用于赶路,非不到万一,不予休息。
好在天气尚温和,虽万里无云,阳光直射,却并不那么强烈,正是全力赶路的最好时间。
不觉间,夏侯阳已走了约两个时辰,感觉腹中有些饥饿,行囊中已无干粮。他搭手远眺,见不远处好像有炊烟在上空缭绕,知前方定有住户正在做午饭,便加快脚步赶去。
前方果有一户人家,茅草屋顶上的烟囱在冒着徐徐的灰烟。
看状况,这是一比较简朴的农户人家。两间矮小的茅草房屋,紧挨着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小溪的周边长满了青翠嫩绿的小草,有两棵小枣树对称的种植在茅草屋的两侧,院里放满藤条和许多编制好的藤筐。房屋虽然是茅草遮顶,倒也整洁利落。
见夏侯阳走来,.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衫,脚穿一双黑色布鞋,约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忙迎上前来询问:“这位公子莫非是赶考路过此地?”
“晚生正是赶考过此,打扰了。”夏侯阳急忙施礼:“行路时间长了些,腹中有些饥饿,欲向贵府借食后,即离去,不知可否?”
待夏侯阳讲完缘由,中年男子便拱手说道:“那里是打扰,读书人就是客气。这位公子请。”说完将他请进屋内
屋内一个中年女子正在收拾擦洗桌子板凳,见夏侯阳进来,便点点头,抿嘴笑笑,站立于一旁。
“这是我妻子,都是农户家人。不善言谈,请公子勿见怪于她。”中年男子介绍道:“因膝下无子,仅两人相依生活,倒也清闲得意。”
夏侯阳仔细端详了这家主人夫妇,均是相貌慈善敦厚,穿着朴素得体,是值得信任的人家。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中年男子微笑着问夏侯阳。
“晚生复姓夏侯,单字阳。”夏侯阳回应道。
“原来是夏侯公子,失敬失敬。”中年男子说着,转身吩咐那中年妇女:“夏侯公子赶考行路要紧,速去与夏侯公子赶做些可口饭食来。”
中年妇女点点头,冲夏侯阳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有劳二位前辈了,晚生十分感谢。”夏侯阳向中年男子道谢。
“不敢称前辈,我姓王名勤耕,看我比你年长些,你就称我为兄吧。”中年男子笑着对夏侯阳说。
“那小弟就多谢王兄长的厚情,让嫂夫人麻烦了。”夏侯阳施了一礼。
“何须言谢,家中本有些现成的干粮,灶火还未熄灭,只需再做些菜式,烧些汤,倒也没有什么麻烦。夏侯兄弟先行用茶吧。”
夏侯阳与王勤耕正言谈着,突听外面传来一阵诵经的佛音,心里好生奇怪:怎么自己来是怎么未曾遇见?
王勤耕见夏侯阳面带疑惑,遂笑着说:“离我家不远处有一寺院,寺院名为无量寺。据说有一位得道高僧在此寺主持,香火很盛。要不,夏侯兄弟前去看看,片刻就可回来。”
夏侯阳听王勤耕这么一说,心想,诚心向佛,亦不会错。便应着,在王勤耕指引下,度步到不远处的一个不是很大的寺庙,牌名“无量寺”。
一位须眉鹤发的住持看到夏侯阳,便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施主尊驾敝寺,请恕老衲韵庆未能远迎。”
夏侯阳急忙还礼:“晚生赶考路此,参拜诸神,叨扰韵庆大师了。”
“出家人以自净为静,何来叨扰。老衲乃无量寺住持,亦来此不久。看施主相貌清新,颇有虔心,不妨请施主移步函丈一叙。”韵庆住持躬身相邀。
在韵庆住持的邀请下,夏侯阳随同着来到主持的客殿。
到至韵庆住持的客殿,韵庆住持并未请夏侯阳落座奉茶,只是指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幅轴画说道:“施主可见过此画?”
夏侯阳仔细的观看了一阵轴画,只见画中布局线条工细,起伏流畅,人物,画中人物宾主排列有序,景象着笔精细。
夏侯阳拍手赞叹不绝:“如果晚生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五代顾闳中画的《韩熙载夜宴图》。”
“施主果然慧眼。但不知施主可知此画的背景?”
“据史载,南唐因内斗激化,势运衰败,韩熙载故作醉生梦死,彻夜尽欢,不理世事政事,求得保全自己。请大师恕晚生才学浅陋。”
“施主学识的确渊博。不知,此画还有何其它之意?”
“这幅画象的背后,应该是隐含着有志之士的种种无奈。”
“阿弥陀佛。”韵庆住持默默沉思了一会,从袍袖中拿出一小块红色的方纸,在笔筒里取出笔来,刷刷刷的,写就了几句话。韵庆住持将方纸折好,交给夏侯阳:“老衲以几句拙言相赠,望施主不妨参详一二。想必施主还要着急赶路,老衲就不多留了。”韵庆住持抬手相送:“再相见时,你我乃醒睡之间。“说罢,就恭送夏侯阳出了寺院。
待走离寺院,夏侯阳打开那方纸,只见那上面写着:“情劫被劫情,命运皆运命。善若若善,归仙仙归。”
夏侯阳一时解不来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只好先折迭起来,放入了袖中。
回来的路上,夏侯阳反复揣摩着韵庆住持临别时的那句“再相见时,你我乃醒睡之间”话语,只是解不透其意。
待回到王勤耕家,饭菜早已经做好。王勤耕夫妇正站在屋外相望。
“让王兄王兄嫂久等,小弟惭愧,道歉了。”
“哪里话,兄弟趁热吃吧,吃完还要赶路。”
“谢谢王兄嫂。”
几个金灿灿的玉米面饼,一碟绿油油的凉拌野菜,两个咸鸭蛋,一碗小米粥。
“请慢慢食用,味道可能不入夏侯兄弟的口,只好请夏侯兄弟将就将就了。”言毕,王勤耕与妻子走出房门。
夏侯阳有些饥饿,又着急赶路,两扣并作一口,很快吃完。他拿出一些碎银来放在桌上,然后走出屋门,向正在院内编草框的王勤耕夫妇道谢:“多谢王兄长和嫂夫人的盛情款待。”
“你我既已兄弟相称,又哪来许多客套话?都是些淡茶粗饭,只不知夏侯兄弟是否吃好?”
“实在是不能再装进去了。”夏侯阳夸张的拍拍肚皮:“只是因小弟急于赶路,也就不于帮嫂夫人收拾桌碗了,敬请王兄长涵谅。”谢毕,深深一揖,与王勤耕拉手而别,急急地赶路而去。
送别夏侯阳,王家嫂嫂进屋里欲收拾,见有一些碎银在桌上,急忙拿着赶了出来,告知王勤耕。待王勤耕欲追赶退还碎银时,夏侯阳已不见了影踪。
茶足饭饱,夏侯阳精力充沛,放开了脚步行走。
一心只顾低头匆忙赶路的夏侯阳,突然撞上一物,几乎被撞翻在地,抬头一看,原来撞上的是一位行道模样的人。只见他鹰头雀脑,尖脸猴腮,蛇头鼠眼,灰容土貌的,实在是令人不堪入目。
夏侯阳自出娘胎来头一次看见如此模样之人,不由内生厌恶和惊惧之感,心想,这一定不是善良之辈,还是避之为好。
夏侯阳急忙侧身相让,嘴里头道着歉:“请恕在下无礼,请恕在下无礼。请先生先行,请先生先行。”边说边移动着身体,就要放开脚步跑离。
行道模样的人见这书生脸颊印堂逞显红光,印堂有一股隐隐赤气,心生疑窦,急忙赶上前拦住了夏侯阳:“这位书生公子请留步。”
夏侯阳见他拦道,不免有些恐慌:“你、你、你要作甚?光天华日之下,莫非要抢劫?我只是一介穷书生,没什么值钱物品给你。”
行道模样的人胁肩谄笑起来:“吾乃散道人是也,既为度外之人,将视金钱如粪土,怎会去做这未能之辈的打劫之事?”
“既如此,散道人为甚阻我去路,意欲何为?”夏侯阳见这散道人其丑无比,虽非善类,倒也不似极其凶恶之辈,况且在这官道之上,一路人来人往,量他不敢对我怎样,他胆敢动手我就呐喊。想到此,夏侯阳的胆子稍稍大了一些。
“刚才我见你这读书之人面有赤光,故相栏。公子一途可曾遇见什么怪异之事或遇奇异之人?”散道人仔细打量着夏侯阳,心里不免疑惑:“看他额头,似有一股非人之灵气在流动,这气息,非妖非怪亦非鬼,不知究竟为何物?本道仙江湖一生,还未曾遇到这等奇事。”
夏侯阳看这散道人只管的直眼看着自己,不由感觉一阵透心的凉:“你这散道人,怎能这般的无理?直直的看着我是何缘由?我一路行来,什么也没见过什么也没遇过。”说着又要动身离去。
“公子且先慢行。”散道人仍不放夏侯阳离去。
“你到底意欲何为?再不放我,我就要大呼喊人了。”夏侯阳急红了脸。
“公子不必动怒,本道仙只是关心公子的安危而已。请问公子,这些时日,是否在破庙烂宇中歇息过?”散道人问。
“一路行来尽皆官道,何来破烂庙宇之说?”夏侯阳不耐烦的回答。
“那公子是否为抄近路而走过一些孤坟乱岗?”散道人又问。
“这一路坦坦荡荡的,又到哪得遇孤坟乱岗?”夏侯阳很是气愤。
“照此看来,想必是公子在野路边采花惹柳了?”散道人紧追不舍的逼问起夏侯阳来。
散道人这一番话说得夏侯阳的脸一阵泛红,急忙搪塞道:“散道人不得胡说,休污我的清名。”
散道人这么一看一听,明白这书生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修行很高的或魔或精的东西,而且肯定,他已经是被迷惑住,中了邪魔了。
“公子身上有一股魔精之气,必得除去,否则,将会害死公子。待本道仙来为公子解除身上的魔气。”
散道人说着取下褡裢,从中拿出一叠黄纸:“那些魔精都会幻化成十分娇艳美丽的姑娘,迷惑像你这般未经世故的青年男子,待同房时会吸尽你的阳气而致你干瘪死亡。公子应庆幸未过贪色,只是被精魔之气伤及一点元气而已,略加清除即无大碍。”
“你这散道人真是有些胡言乱语了,我何来与什么魔精私通,又哪来魔精之气在我身?”夏侯阳被散道人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想想,这一路,除过遇见芍药她们,再未见其他人,可芍药怎么都不像散道人所说的这般,想是这散道人分明是在讹诈于我,我必须伺机赶紧逃脱。
散道人将那些黄纸逐一的折叠成三角形状:“看公子的气色,虽然邪气已经入体,但尚轻微,那是幸亏公子未与精魔同房,如若同了房,则公子就难以解救了。”说罢,将折好的几个三角状的纸包递给夏侯阳:“公子可将这符置于身上,不出几个时辰就会消除公子身上的瘴气。公子须记得,不得随意取出,否则这符就没了效果。”
见散道人这般说,又只是拿着个黄符,一张黄纸而已,想必是无甚大碍,又可以尽快的离开这个龌龊的散道人,夏侯阳就佯装答应了。
夏侯阳从散道人的手里接过那些黄符,依照散道人所言,将这些黄色三角置于袖内,摇摇脑袋,晃晃身子,又蹦跳了几下,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便放下心来:就是一张黄纸,哪有有什么玄机。
“公子切记,将此符牢牢置于身上,千万不可取出。本道仙这就去收那些残害公子的精魔去也。”散道人说完,背起褡裢朝夏侯阳来的方向走去。
夏侯阳看散道人离去,急忙整整衣裳,转过身来,像躲瘟神一样紧跑了几步,然后才放松脚步,向京城方向走去。他一路走一路在想:这散道人怎么就会知道我路遇芍药的事?又怎么会知道我和芍药没有肌肤之亲呢?难道正如散道人所说,芍药是……。
想到这,夏侯阳突然心里波澜激荡,脸色发赤,不免对自己的奇异怪想有些憎恨: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信任芍药,而就那么轻信一个怪物道人的疯言疯语呢?芍药是那么美丽,那么才华横溢,那么知书达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善良纯清的魔精呢?芍药要是魔精,她怎么没吃了我,反而送我进京赶考呢?而且,和芍药在一起,都是那么真实,没一点虚伪,怎么就相信芍药是魔精了呢?
内心深感羞愧的夏侯阳,马上“呸!呸!呸!”的几声,将刚才的胡乱猜想狠狠的吐至于地上。这一吐,夏侯阳的心情倒轻松起来,看那散道人已走远没了影子,便也放心的疾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