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海滨公安分局里，刑警大队的警官黄则良刚刚和同事从游艇码头勘察完现场回来，把雨衣和湿透的鞋子换掉，坐在办公桌前打开调查记录，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号码，立刻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同事开玩笑地说：“怎么？老婆又来催了，真是有福气啊。”他尴尬地笑着说：“不是老婆，是小蜜，小蜜！”然后在大家的笑声里快步走出办公室的门，闪进了男厕所里。
　　他一面打开手机一面将厕所门关上，又在里面仔细地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黄总啊，怎么这么急啊？现在打电话不太好说啊。”
　　手机里传来黄总的声音：“哎呀，小黄啊，没办法啊，朋友托我帮忙啊，一定要落实才行啊，怎么样啊？搞定了没有？”
　　黄则良依然小声地说道：“现场已经去过了，笔录也做好了，基本可以写报告了，可是没有找到嫌疑犯和死尸，还是不能定案啊！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尸体就好办多了。”
　　黄总软硬兼施地说道：“哎呀，还是要你多帮帮忙啦，最好能做成铁案啦，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嘛，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呀，你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了吧，还有你女儿留学的事情啊，都包在我身上啦，大家互相帮助，共同发财嘛，啊，哈哈！”
　　一听他说到自己的女儿，黄则良的心里“格噔”一下，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否则不但自己完蛋，连家人也要遭殃。可是他也不能白白帮他们卖命，他软中带硬地说道：“黄总对我是恩重如山啊，我是一定会帮忙帮到底的，不过这里也不是我说了算啊，只能尽力而为呀。而且那个保安的证词还有些出入啊，所以···我也要想想办法啊。”
　　电话那头的黄总冷笑了一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保安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我还会有好处给你的，好不好啊？”
　　“行！我一定可以把他做成铁案的，黄总就放心吧。”黄则良明白话说到这份上，不行也得行了，没办法，要想做好警察就得过清贫生活，要么就是能往上升，可是黄则良拼命干了二十多年也没升上去，他就对做个好警察失去了兴趣，而且发现做坏警察比当官更舒服，还可以赚更多的钱可是要想做个坏警察也不容易啊。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毕竟自己是搭上了身家性命的。他关上手机，咬咬牙，在厕所里来回踱着，想着办法。
　　这时，门开了，同事小罗看着他笑道：“这么神秘的小蜜啊，打电话都打到厕所里来了。”
　　黄则良立刻笑着纠正道：“不是啦，别瞎猜，我刚好想上厕所。什么事啊？”
　　小罗说：“有个人来报案说游艇上有人杀人，和他们举报的那个人差不多。”
　　“哦，有这种事，去看看。”黄则良快步走出厕所，和小罗一起向办公室走去。一边心里暗喜，正愁找不到嫌疑人呢，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下就省事多了。
　　他们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全身湿透的李帆坐在小罗的桌子前，正在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着号码，黄则良立刻冲了上去，按住了电话说：“你干什么？不许打电话！”
　　李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诧异地问道：“为什么？我得给报社打个电话，我的手机坏了，必须通知他们一下，否则他们会担心的。”
　　黄则良厉言疾色地说道：“不行，你的情况还没搞清楚，不能打电话。”
　　李帆更纳闷了：“我有什么情况？我是来报案的，又不是罪犯。”手里还拿着话筒。
　　黄则良一把抢过话筒放在电话上，然后坐在李帆对面厉声问道：“你说游艇码头有人杀人？是吗？”
　　“是啊！”李帆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冷淡地说道
　　“哼哼！”黄则良冷笑一声，看看小罗，又对李帆说：“可是我们刚才就接到报案说有个人在那里抢劫杀人，而且他们说的嫌疑人和你很象。你怎么解释？”
　　“什么？”李帆惊呆了。不可能！我是被人打昏以后扔在船上的，醒过来发现一个女人站在船头上，我去问问她，不想她就掉下去了，不是我推下去的，而且他们还追杀我，我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来报案，怎么说是我做的案？完全是倒打一耙！
　　“是吗？”看着他气愤的样子，黄则良心里更得意了，证据都对他不利，事情就更好办了。他站起身来，严肃地说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会搞清楚的，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先去录一下口供，等我们调查清楚再说。”
　　“什么？你们有没有搞错？我怎么会去那里抢劫杀人，笑话！我是《东海导报》的记者，你们可以打电话去报社调查，那个码头的保安也可以给我证明的。”李帆依然坐在那里辩解着。
　　黄则良恼羞成怒，冲上去一把抓住李帆的衣领将他揪了起来，厉声说道：“我才不管你是什么记者呢！那个保安也证明你是嫌疑犯，你赶快给我进去。”拖着他向审讯室走去。小罗过来劝道：“老黄，不要急嘛，好好说嘛，不要这样。”
　　黄则良一把推开他说：“不用你管，这个案子我来审，我就不信治不了他。”李帆也生气了，拼命地挣扎着说：“你们冤枉好人！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你放开我！”黄则良刚要动手打他，手腕却被人抓住了，他一回头，是新来的警官江小云，正严肃地看着他说：“黄警官，你怎么又动手打人了？”。
　　黄则良恼怒地说：“你干什么？这是我的案子，不用你管。”一边将手臂挣开
　　江小云义正词严地说道：“我就要管，即使是定罪的犯人也不能打，何况他只是嫌疑人。你再这样我要向上面反映的。”
　　黄则良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去反映嘛，我不怕，我就快要退休了，大不了不干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小罗急忙上来打圆场：“不是的，江大姐，一点小事啦。”又对李帆说：“不用怕，我们会弄清楚的，你先录个口供就放你走。”一边将他推进了审讯室，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江小云平静地对气呼呼的黄则良说：“东海电视台的主持人死了，局长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叫我也来协助你们，我先拿资料看一下吧，等你们录完口供我们再讨论。”
　　黄则良爱理不理地说：“资料在桌上，自己去看吧。”江小云看他敌意很重，也不想与他争吵，到他的桌上拿了资料走出了办公室。黄则良坐在那里又盘算起来，妈的这个臭女人，就凭着比自己多读几年书，肩膀上就多了一颗星，就敢来管老子了，哼！本来稳稳当当的死案，又被她冲出来搅了，这下就难办了。不行，一定要搞定！他隔着玻璃看着审讯室里，小罗还在不紧不慢地询问着李帆，对！就在审讯室里把他搞定，看那个江小云还能不能翻案。主意已定，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乘同事们不注意，悄悄地用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他迅速装进口袋里，锁上了抽屉。咳嗽一声，向审讯室走去。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小罗正在问着：“你为什么要去游艇码头？”
　　李帆气愤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是去采访！你们可以打电话给报社去核实，是总编让我去的。”
　　黄则良“咣珰”一声把门关上，走到桌前，对正在记录的小罗说道：“我来，象你这么问到明天早上也问不出来。”
　　小罗只好把记录本和记者证递给他说：“我看他好象真的是记者。”
　　黄则良拿起记者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就扔在桌上说：“象这种证件，到地摊上几块钱就能买到。”
　　李帆被他激怒了，瞪着他说：“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黄则良厉声说：“我就能这样说，我是警察，你是嫌疑人，你要放明白点，搞清楚我们的政策，老实交代！”
　　李帆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便气愤地将两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说：“恐怕不用交代你也要把我定成罪犯啦。”
　　黄则良冷笑一声说：“对，让你交代是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李帆愤怒地以沉默表示着抗议。黄则良看了看记录本上的记录，从头开始问道：“姓名？”
　　李帆继续沉默着，黄则良大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姓名？”
　　李帆冷冷地说：“刚才已经说过了。”
　　黄则良一拍桌子，呵斥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我在问你，赶快回答问题！”
　　李帆也瞪起了眼睛：“我拒绝回答，我要打电话到报社。”
　　黄则良见他义正词严，又有小罗在旁边，弄不好会搞僵，真的不好做手脚，就拿起他的记者证对小罗说：“好吧，你打电话去核实一下。”接着对李帆说：“好了，我们去核实了，现在先把口供录完吧。你是哪里人？”
　　“陕西安康县。”李帆想只要一打电话，马上就可以证明身份，离开这里了。就缓和了一些，想把案情说清楚，让他们去抓那两个坏蛋。
　　“噢，有暂住证吗？”
　　“有，但是在我住的地方，没有带在身上。”
　　“为什么没有带在身上？你不知道警察随时要检查的吗？”黄则良突然发现了机会，厉声问道
　　李帆见他又凶了起来，就冷淡地说：“我有记者证，没有暂住证也没关系。”
　　黄则良立刻跳了起来：“什么？记者证？你的记者身份还没确认呢！没有暂住证，我随时可以拘留你进行审问，你不知道吗？”
　　李帆见他突然暴跳如雷地拿暂住证做文章，觉得很不舒服，又交叉起双手敌对地说：“你们打电话给报社就知道了，要看暂住证可以跟我去住处拿。”
　　黄则良恼羞成怒地冲了过来，一把将李帆抓了起来，推到桌子上按住，一边叫着：“记者！记者！连暂住证都没有，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帆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黄则良仍然用左手死死地按住他叫道：“不许动，我要搜查一下。”一边用右手在他身上来回搜索着。
　　李帆拼命地把头向上顶，一边气愤地骂道：“放开我！我要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