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高三那一年13

　　“杨Sir，我觉得还是不妥……”就在杨sir教妈妈打开了那扇大铁门的一刻，我终于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又从车上走下来，跑过去，阻挠道。
　　“有何不妥？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好玩啊？我还真告你，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才不操这份闲心呢！”杨Sir皱了皱眉，冰冷的眼神刺得我抬不起头与他直视，“你知道急性肾炎如果没有及时根治的严重性吗？”
　　我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医生不是让我出院了吗？应该就代表我恢复健康了吧？”
　　“健康？你以为能出院就代表健康？”杨Sir一反往常的和气，反唇相讥，“急性没休息好就成了慢性，慢性永远也治不好了，叫你一辈子别想和我们一样吃正常的饭菜，你喜欢吗？还有，严重的话，还不只……它甚至可以演变成尿毒症。你知道尿毒症的危害性有多大吗？”
　　我再次摇了摇头，心底越来越不安起来：有这么骇人听闻吗？
　　“到时，你就每个星期要做几次透析，直到换肾。找不到适合的肾源，你就……死定了知道不？”杨Sir继续恶狠狠地训我。
　　“有、有那么多……后遗症啊？”我紧张得口吃了。
　　“嗯。现在知道了，还那样倔强吗？还坚持要住学校吗？”杨Sir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尖问。
　　“云儿，你就听老师的话吧好不好？咱可不能因小失大。身体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妈妈也吓坏了，赶紧过来推搡着我的胳膊，小声劝道。
　　其实，不用妈妈说，我也动摇了。那时，老师就是天，说什么学生都会信。既然，杨Sir说了如果不休息好、饮食不注意好，后果会有这么严重，我丝毫不怀疑他的话会掺假。
　　“嗯。谢谢杨Sir，只是……麻烦您了。”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感谢，眼眶也红了，鼻子酸酸的，脚一跺，赶紧掉头跑进小车里，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流眼泪。
　　“这丫头……杨Sir莫怪。”耳中，隐约听见妈妈在向杨Sir道着谢，“谢谢您了，一会我说说她，让她好好谢谢您。”
　　“不用了，阿姨，云丫的性格我知道，只要她拎得清轻重得失就成。好了，这里就拜托您了。附近出门不远有个菜市场，旁边还有个大型的百货商场，你不知道路的话，问那个门卫就好了，他会告诉你怎么走的……”杨sir又叮嘱妈妈道。
　　“好的，好的。”妈妈连连点头。
　　“好了，我不多呆了，还要回学校赶课呢。”杨Sir再次挥了挥手，就向我们坐着的小车大步走来。
　　我本来以为，杨Sir会和先前一样坐副驾驶座的，但是没想到，他竟拉开了我旁边的后车门，望着一脸诧异神色的我笑了笑，就在我身边安静地坐下了。
　　刹时，我全身的血管都沸腾起来，紧张得心都要跳出胸腔来了。
　　汽车缓缓开动。我两只手紧握成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真不知该搁哪里才好了。
　　“这个小区叫滨江花园。”杨Sir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仍用平和的语气向我介绍着从此以后我和妈妈要住的“家”，“是著名的沿江风光带，有山有水，虽然山坡度不大，但是园林绿化工作做得不错。因为造价比较高，现在真正卖出去的房子并不多，居民也极少，所以是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杨Sir，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默默地听着，在心里暗暗地想：杨sir的朋友买得下这么昂贵的别墅，一定很有钱了……听说还出国去了，应该是大富豪吧？
　　如果，这些假设成立，那么杨Sir呢？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
　　三年来，从来没怀疑过杨Sir的身世，还以为他就是一简单的大学毕业生，一出来就进入我们这所当地的高中名校当老师——仅此而已，但现在如果我还这么想就真的大笨蛋一个了！
　　“杨Sir，可以问个可能不该问的问题吗？”我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话仍然像蚊子在叫，小得也不知杨Sir听清楚了没有。
　　“什么？”杨sir也不知是在装糊涂，还是真没听清楚，反反问道。
　　“没什么。”我咽了口口水，又道，“请问杨Sir，当老师是你的主业还是副业？”
　　因为，我忽然想起了杨Sir刚接手教我们班时和我们的约法三章，还有，他经常除了上课时间几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了。
　　过去，不曾深想，现在，似乎这些疑团都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这一定不是他唯一的职业。
　　“哟，丫头蛮机灵的嘛！”杨sir靠近我的那只手，亲昵地在我头顶上落了一下，抚着我的秀发。
　　那一刻，我发誓我的呼吸一窒。好在，杨sir似乎只把我当他的“妹妹”或者“得意弟子”，所以，他的手并没在我头顶上逗留很久，一下子就又滑开了。
　　“云同学还不知道吧？我们杨总……”司机似乎想告诉我一点什么，然而，才开了个头，就被杨sir不客气地打断了，“不要瞎说！王哥。”
　　我生气地把头扭向车窗外面，不再去看杨Sir。不过，心里头却掩饰不住对那个特殊的称呼的惊讶——“杨总”。
　　是什么意思呢？杨Sir的主业究竟是什么？总后面没有说完的内容是什么呢？总书记？还是总工程师什么……还真是费猜量。
　　要知道，云坚说他现在也是工程师，但是却没达到总的级别。不知道杨Sir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冠了一个“总”的头衔。
　　“云丫，快了。”杨sir的语气却很平淡，“原谅老师卖个小小的关子。不过，我答应你、你们，高考过后一定告诉你们这个秘密。”
　　“现在告诉我不是一样吗？”我还是不解，并将右手掌竖起，“我发誓，就我一个人知道，决不外泄。”
　　“当然不一样。”杨sir将我的手扳下，却不计较我的坏脾气，仍旧耐心地解释着，“反正，到时你们就知道了，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便您吧，永远不说也没关系。”我负着气，故作淡淡地说，却把“永远”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到了。”司机一个急刹车，害得我身体往前一栽，要不是杨Sir及时出手，脸就要撞上司机的靠椅了。
　　“王哥，怎么还这么毛躁？”杨Sir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云丫同学，快快进教室去看看你亲爱的同学们吧，他们一定高兴死了，见到你回来。”
　　“嗯。”我心虽有不甘，却也无奈。
　　“云同学，请下车。”司机已经给我打开了车门，弯着腰请我下车。
　　“你先下吧，我还要到办公室去一下。一会上课再见。”见我回头望着，杨sir微笑着冲我摆了摆手，解释道。
　　“嗯。谢谢杨sir。”我也冲他摆了摆手，就头也不回地往楼梯间跑去。
　　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老高老高：白薇、秦风、叶子、刘玲……我回来了。
　　“云丫？！”还刚上楼梯，迎面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紧接着，一双手张开抱住了，“太好啦！太好啦！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知道吗？可想死我了……”
　　“呵呵……白薇，我这不好好的吗？”我笑得喘不过气来。想过她会激动，但没想到会激动成这样子。
　　白薇，你不愧是我最好、最要好的闺蜜啊！
　　“云丫回来了？云丫回来了！”紧接着，声音越来越雄壮，很多本来在走廊上玩耍的同学，听见这边的叫声，都急急跑了过来看我。
　　男同学就鼓掌，女同学则跑过来拥抱。一时间，这楼梯间挤满了96班的同学，塞得外班有要路过的同学都有意见了。
　　不过，也许是他们也听说了我住院的事，竟然没有谁表示抱怨，只是理解地笑笑，侧着身子挤过去了。
　　“好了、好了，大家让条道，让云丫回教室吧。”白薇一把摘下我背上的书包，一边指挥其他女生说。
　　“全好了吧？云丫？”刘玲也含着热泪问道。
　　“这还用说吗？”叶子嗔了她一眼，“当然是全好了，才回来的啊！”
　　“谢谢。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只是医生说还要注意多多休息、按时吃药……”我犹豫着，该如何向她们解释我可能再也不能回304宿舍和她们一起就寝的事实，只能拐着弯地说。
　　“这肯定的啦！每个刚恢复健康的病人，医生都会这么说的。”白薇仍然没想到事态的严重性，只一手拎着我的书包，一手拉着我的小手，像亲人似的骄傲地领我回96班教室。
　　“云丫回来了？云丫、云丫……”刹时，教室里也沸腾起来，不管男生、女生，都主动地和我打起招呼来。
　　听得我眼眶一热，就要掉下金豆豆来。
　　“给，云丫，擦擦吧。”善解人意的何瑶，赶紧拿了两张纸巾递给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想死我们了。”
　　“嗯。”我泣不成声了：我也好想、好想你们呢，只是，医生不让我出来。
　　“云丫，你不在的日子我特没味，连个拌嘴的人都没有。”调皮鬼肖可，永远改不了他那好斗的个性，一边帮我搬课桌，一边调侃道。
　　“就是！云丫，你要好好治治他，他这小子，真的无法无天了……”何瑶则捂着嘴在旁边窃笑。
　　“哟，云丫住了个月院，人都变了。”肖可依旧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哪里变了？”白薇立刻站出来应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肖可的鼻子凶道。
　　“我是说她变白了、胖了、漂亮了，不像个乡下来的丫头了，倒像个富家千金了。怎么？你不觉得是这样吗？”本以为肖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会要借机损我，没想到变成了夸。
　　“这还差不多！”大家都笑了，“肖可也学会奉承人了。云丫，你这院住得值！”
　　“那你也去住住试试？”我抬头冲着说话的人回了一句。
　　“哈哈哈哈……”大家又一齐大笑起来。
　　有两道光芒，穿过人墙，落在我的身上。不用寻觅，我也知道：一个是周朝，一个是秦风。
　　
　　题外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云丫的归来，让96班沸腾了。只是，如果他们知道杨Sir精心为云丫安排的这一切，还能这么心如止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