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卡拉OK

　　艾滋的恐慌持续在三孔桥弥漫。那些不安份的爷们哥儿们再不敢轻易去饭店胡来了。
　　我每天除了看店巡逻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逗童童玩。眼见童童一天天长大了:她会笑了，她会喊爸爸妈妈了，会走路了，会做鬼脸了。
　　又是一个夏天到来了。
　　我买了一个冰柜放在店门口，这样每天在卖磁带、CD的同时，还可以兼卖冰糕，多点收入。
　　这天上午，我正在店里学唱《中华民谣》，突听有个人进来喊道:“你过得还真自在，每天都唱着过。”
　　抬头一看，是岳辉来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不拉乡长了?”我问。
　　岳辉走到店里，拿起一盘磁带道：“乡长出去旅游了，十天后才能回来，我终于可以放松几天了。”
　　说完，岳辉就放声唱了起来: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
　　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
　　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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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歌唱的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懂。”唱了几句，岳辉这样问道。
　　我笑答：“我也没搞明白，就是唱歌，好听就行，你非得知道它说啥干吗?”
　　岳辉便指着他手中的那盘磁带道：“这带子里的那首九月九的酒就好听也好懂。”
　　“喜欢就拿走，免费。”我对岳辉道。
　　岳辉便笑着将磁带在手中晃了两晃，有拿起一盘高胜美的磁带，道：“我买磁带在公家的车里听，就是公家的事，哪能白拿?”说着，就掏出二十元钱扔在柜台上，道：“就这个钱少，多了你别找，少了我不补，你要是不要，我就不拿带子。”
　　见他如此，我只好收下了钱。
　　“怎么只你一人?叶倩呢？”岳辉问道。
　　“她带童童出去玩了。”我一边答话，一边走到门口，从冰柜里拿出一块冰糕，递给他。
　　“喊她过来看店，咱们出去放松放松。”岳辉道，“趁我现在有空。”
　　“去哪儿？你不会带我去找小姐吗？”我问。
　　“咱们有车，跟我去市里玩，边喝酒边唱歌，还有漂亮大妮陪跳舞，该享受就得享受。”岳辉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
　　“你不怕艾滋病？”我问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看你小心过火了吧？”岳辉道，“就是唱个歌跳个舞，咋就能得病了？抓紧去喊叶倩来，咱们和刘闯、盐豆一块走。”
　　“你跟他俩都说过了吗？”我问。
　　岳辉道：“已经打过招呼，只要你能去，他们就愿意去，其他的事，不要你问。”
　　我便去后院找叶倩。叶倩正在院里洗衣服，童童正在跟着我父亲玩耍。
　　听说我要去市里喝酒，叶倩立即正色道：“在街上喝不开你？非得往市里跑，我看你没好作。”
　　我立即笑道：“岳辉在市里请客，让我陪的，不去总是不好。”
　　叶倩一脸的不高兴，她把衣服一件件地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半天才回应我道：“你得等我晾完衣服，你看你那劲儿，一听说喝酒就跟要过年似的。”
　　自从有了孩子后，叶倩比之前爱唠叨了，有时听着也确实烦人。但这会儿叨叨几句，我却认为很正常，毕竟艾滋的恐慌还没有在街上完全消散。
　　等叶倩洗好衣服回到店里，我便跟着岳辉，带上刘闯和盐豆，驱车直奔市里。到市里，又喊来了柱子。
　　岳辉带我们去的饭店，名曰“西元大酒店”。我们五个人一进大厅，一个丰满的女人便迎上来跟岳辉打招呼：“弟弟来了！快里面坐，有什么吩咐，我去安排。”
　　岳辉嘻笑着对女人道：“马姐，我们五个人，闲喝酒的，哪个房间？”
　　马姐便指着楼上道：“二楼百合厅，你们去吧。”
　　岳辉对马姐道：“菜我也不去点了，就我们几个人，你看着弄就是，酒要五粮春。”
　　进入房间，岳辉就让服务小姐将音响打开。
　　“这就开始唱歌吗？”服务小姐问。
　　“先放着听听，等会再唱。”岳辉道，“等我们唱歌时，你再喊一个小姐来陪我们跳舞。”
　　小姐应着，就开了音响。
　　岳辉指着电视上的画面和歌词，对我们说：“这是卡拉OK，听说是从日本那里传过来的，现在市里已经有好多家饭店能唱卡拉OK了。”
　　之前，对于卡拉OK，我只偶尔听人说起，但没有正式体验过。但我听过谭咏麟唱的那首《卡拉永远OK》，我曾自己用录音机和话筒跟着伴奏带练唱歌。
　　这时，岳辉拿起话筒递给我道：“你先唱个试试。”
　　正播放的是《敢问路在何方》，这歌再熟悉不过了，但要真跟着画面上歌词的节奏去唱，我还真没把握。因此，我就对岳辉道：“你先试唱一个吧，我还从来没这样唱过呢！”
　　岳辉就将话筒举到柱子眼前，道：“你天天在市里混，应该会唱这个。”
　　柱子也没推辞，接过话筒就开唱，唱得虽然有些跑调，但还是不难听的，节奏也跟上了。
　　柱子刚唱完，凉菜就上来了。
　　“喝酒开始，等会再唱。”岳辉道。
　　五人落座，开喝。
　　都微带酒意时，岳辉对我道：“你店里应该多进些VCD碟片，电影的，歌曲的，现在都时兴这个。”
　　“可咱街上，家里买影碟机的还没有几家，我进的碟片卖给谁呢？饭店也还没有唱卡拉OK的。”我说，“我之前也进了些，但不好卖。”
　　“很快就会多起来的。”岳辉道，“你出租碟片也行。”
　　“那就等等看吧。”我说。
　　又喝了一会，岳辉抬头对服务小姐道：“再喊个姐妹来，我们要唱歌跳舞了。”
　　服务小姐出去，过了一会又一个人走了进来，她面有难色地对岳辉说：“不好意思，哥，今天中午来吃饭的比较多，服务员都到各个房间了，没闲的了。”
　　岳辉就有些失望，他轻摇了一下头，然后对服务小姐道：“你一会就陪我们跳舞吧。”
　　“我不太会跳。”服务小姐道。
　　“不会跳就瞎跳，我们也都不会跳。”刘闯道。
　　盐豆只是红着脸坐着，话也不多。看来，小荷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是太浓太重了，他一时半会还走不出来。
　　眼前的这个服务小姐看上去比较老实本分，长相一般，话也不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自称“小静”，也真是名如其人。
　　岳辉先唱歌，小静就和柱子跳舞。我看柱子跳得有模有样，就想：到底是在市里混，生活潮流赶得还是比较紧的。
　　等我和小静跳舞时，小静先是手把手教我，但一跟着乐曲走动起来，我就感觉手脚不得劲了，还不时踩到小静的脚。小静也不烦，被踩重了，也至多皱一下眉，看上去温柔得像个小猫。
　　然后就是刘闯和小静跳。刘闯也是跳得三好两歹的。
　　当小静去邀请盐豆跳时，盐豆拒绝了。
　　小静就不解地看着我们。
　　“他不愿跳就不跳，他一跳就头晕。”我笑着对小静说。
　　岳辉便走到盐豆身后，道：“不跳舞，那就唱首歌，选你最拿手的。”
　　盐豆便起身拿起话筒，仰头想了一会，道：“给我放那个《笑脸》。”
　　小静便把那张收有《笑脸》的碟片找了出来，放进了播放机中。
　　旋律响起，盐豆开唱：
　　常常地想
　　现在的你
　　就在我身边露出笑脸
　　可是可是我却搞不清
　　你离我是近还是远
　　但我仍然仍然相信
　　你和我前生一定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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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豆也是初次接触卡拉OK，加上本来也不是唱歌的料儿，所以唱得基本不在谱上。在他唱歌时，我想起他和小荷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唱到“你和我前生一定有缘”时，我竟觉得词中的“有缘”应该改为“有冤”。
　　一连唱了两首歌，见小静那样，没姿色也没风情，大家也都觉得没劲。岳辉就对小静道：“你下去给我们送一箱啤酒上来，送来后你就忙你自己的事吧，我们喝啤酒聊聊天。”
　　小静将啤酒送过来，就默默地出去了。
　　“这小静怎么回事？好像受气的样子。”喝下一杯啤酒，柱子这样问道。
　　“谁知道的，她可能就那样，再说长得不行，又不会说好话，在这店里也吃不开。”岳辉道，“我之前来这店里也好像没见过她。”
　　我就问：“先前在大厅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的，是这店的老板吗？”
　　岳辉立即摇头道：“不是，不是，她是老板的小姨子，真正的老板实际上是县土地局的局长万为民，他开这个店那可是发了。”
　　“能发到哪里去？”刘闯问，“土地局长还缺钱？还要做生意？”
　　“他当然不会以自己的名义来开饭店了，但用亲戚的名义来开，他只在幕后当老板，收钱。”岳辉道，“你看，这儿本身位置也好，再加上他们局里有招待什么的，需要来市里安排，他的办公室主任还不得重点往这儿安排？下面乡镇到土地局办事，需要吃喝，那不也得自觉往这儿来？”
　　一瓶啤酒下肚，我突然有了尿意。在我出门去卫生间时，在走廊里，我看到左侧有个房间的半掩着，里面的烟味、酒味和歌声直往外飘。
　　正对着门口，我往里瞥了一眼，看到是一男一女正在唱歌。而那女的，我感觉非常面熟。
　　等我再想细看时，那门却被里面的人“嘭”得一声关上了。
　　从卫生间回来，那门依然紧闭着。
　　回到座位上，我对几个人说：“刚才去卫生间时，我看到有一人很像高美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