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高三那一年11

　　真没想到，那天晚上，杨sir不但留了下来替我补课，甚至和我一起分享食堂做出来的“特殊饭菜”。
　　“杨sir，好吃吗？”我每吃一口，就看一眼杨Sir，见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好奇心顿起，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呵，你说呢？老师也是凡人，一点也不神秘，你吃什么味，老师吃出来的就也是什么味？你说好吃不？”杨Sir微笑着扶了扶金丝眼镜，反问我。
　　“不好吃。”我实话实说道，又不解地问，“那你还在这里吃？”
　　“你天天都要吃这样的饭菜，老师偶尔和你同甘共苦一回，觉得还蛮特别的呢。”杨sir又看看妈妈，“云丫妈妈，您说是不是？”
　　“太感动了。”妈妈停下筷子，或许因为杨Sir在场吧，妈妈略有些拘谨，“从来没有哪个老师，像您一样……”
　　“您老过誉了。”杨Sir又夹了一根豆角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我这是体验生活，花钱还买不来呢。”
　　“哧！”这话听得，我嘴里的一口饭都喷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杨Sir……”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杨Sir，脸上却满是红晕。唉！杨Sir要是女老师该多好啊，我就可以不和他保持这么远的距离。
　　“云丫，放松！”杨sir又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听着，现在你我不是师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你不必把我当作老师充满敬畏，我也不把你当作学生正儿八经，好不好？”
　　“嗯、嗯。”我也认真地看着杨Sir，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种从没有过的异样感觉袭上心头。
　　“今天晚上，我们也不做试卷、不做习题……”杨sir继续说道。
　　“那我们做什么？”我脱口而出，同时看见妈妈的嘴也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做游戏，或者聊天、谈心都可以，就是不做那些烦人的试卷和习题。”杨Sir的脸，此刻在我眼里简直成了太阳，太灿烂了。
　　“这、这行吗？”妈妈似乎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
　　“怎么不行？”杨Sir笑道，“怎么？你担心云丫考不上大学端不上铁饭碗？是不是？”
　　的确，那时候的家长和学生都是奔着这铁饭碗来的……
　　“让您见笑了。可不是，要是云丫考不上大学，就要和我们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了……”妈妈有些羞涩地挤出一丝微笑，看着杨sir费力地解释。
　　“放心，包在我身上。”杨sir拍了拍胸脯，笑道，“不就是找个好工作吗？行，没问题，我人缘广，估计给云丫介绍个好工作还不难吧？”
　　“能吃国家粮吗？能按月拿工资吗？”妈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杨Sir，又看了看我，还是不放心。
　　“吃国家粮能拿几个钱？”杨Sir却不屑地啐道，“我介绍的工作，保险比吃国家粮还要挣得多、体面得多。”
　　“真的？”妈妈喜出望外，只是神情间还是有些不信。
　　也难怪，别说老妈，就是我们这些学子们，对那些私企、中外合资的公司都知之甚少，真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云丫她妈，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不说谎。”杨Sir放下右手的筷子，举起来放在肩膀旁边，“今天晚上，我就给你们讲讲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中国的前途将往什么方向发展……”
　　“好、好。”妈妈连连称好。
　　真的吗？我也刹时怦然心动。虽然，我是那么在乎这次高考，每天为了备战高考而紧张地忙碌着，但是，一听说还有比高考更好的门路，这颗心难免就狂跳起来。
　　谁不向往外面的世界？
　　杨Sir说的，老大云坚在信里也隐约提起过，只是没有太过详细，或许他是怕影响了我的高考吧？
　　毕竟，对于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学子们，高考是跳出农门最好的途径，难道不是吗？
　　可是，那一夜，杨Sir教了我很多书本上、校园里学不到的东西、看不到的知识：什么改革开放啊、什么自主创业啊、什么解放思想啊、什么人才交流啊……
　　听得我和妈妈都眼睛瞪得大大的、时而大笑、时而惊呼，那颗心也随着杨Sir的描述时而攀上云端，时而掉落深谷。
　　“过去的学生都被我们传统的教育制度给深深禁锢了，变成了读死书、死读书的学习机器。这些东西，我在学校、课堂里也是想说却还不敢说的，所以，云丫，今天有机会我就单独给你补上这一课，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能走在时代的先列，将来走进社会给大家带个好头……”杨Sir的眼睛里绽放出一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光泽，像金子一样闪闪的、发亮，强烈地吸引着我和妈妈情不自禁地对他的演讲报以热烈的掌声，同时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谢谢杨Sir。”我也被激励得豪情壮志满怀，开始表起决心来，“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将来无论在哪里都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不，云丫，你还没完全听懂我的话。”杨Sir却将右手举起往下压了压，“我的意思却正好相反，你完全不必为了谁谁谁去怎么做，比如为了父母的期待、老师的期望奋进什么的，你就做你自己，想怎么就怎么……开开心心地活着，健健康康地存在着就好了。”
　　“开开心心地活着，健健康康地存在着就好了？”我重复着杨Sir的话，咀嚼着里面的营养，却仍然有点不着边际。
　　“来，跟着老师一起说：我、云丫是一个美丽的女生、活泼的女生、自由的女生……”杨sir的手像在打着音乐节拍，举起来指挥着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节奏重复着他的话，“我、云丫是一个美丽的女生、活泼的女生、自由的女生……”
　　“我要做我自己……”
　　“我要做我自己……”
　　“快快乐乐地活、健健康康地活……”
　　“快快乐乐地活、健健康康地活……”
　　“不随波逐流、不妄自菲薄……”
　　“不随波逐流、不妄自菲薄……”
　　那天，我彻底被杨Sir给洗脑了，整个人完全处于兴奋状态，怎么也停不下来。
　　而妈妈，似乎懂，又似乎不太懂，只是她看见我们那么开心，而杨Sir又一直在她面前是那么一个谦谦君子的形象，所以也渐渐放下心来，不再一味地追着我们催做作业了。
　　“云丫，今天晚上开心吗？”杨sir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完全一普通人的样子。
　　“嗯。杨sir，您真牛！”我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今天晚上，我的收获真是太大、太大了。”
　　“那你该不该犒劳一下……”杨Sir也卖起了关子。
　　“该！等着。”我顺手从床头柜的桌面上拿起一只周朝送的水果和水果刀，准备削来给杨Sir当宵夜。
　　“嗯，这个我不要。”杨Sir却孩子气地摇了摇头，“我要吃我自己买的，云丫同学，请问可不可以？”
　　“当然！yes sir！”我也调皮地、响亮地回答，然后把周朝的水果放回他的塑料袋里，再弯腰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只金黄的大鸭梨冲杨sir扬了扬，“没拿错吧？sir？”
　　“正确！”杨Sir打了个响指，“不愧是吾生！”
　　望着这么大一个梨，我感觉一个人吃它会不会太大？于是，自作主张地拿着刀在梨的中间准备分开它。
　　想着第一次和自己崇敬的恩师分分享同一个水果，心中还蛮幸福的。
　　“别！”蓦地，那只捉刀的手被杨sir的大手给覆住了，“梨要吃就吃整个的，千万、千万不要分开了吃，知道不？”
　　“知、知道。”我有些结巴地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杨Sir，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晶亮的东西在闪着。
　　是什么？让平常潇洒自如的杨Sir居然也有了忌讳？
　　杨Sir似乎也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沉默了。
　　我拿着水果刀，开始学着周朝刚才削苹果的样儿削起皮来，只是技不如人，那些梨皮总是才出来一点点，就自己断了、掉了。
　　“我来吧。”杨sir从我手里抢过梨子和水果刀，“瞧，学着点，想吃水果，如何削皮也是一门艺术……”
　　“嗯，谢谢杨Sir！”抬起头来，蓦然发觉，老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病房。
　　空气里，刹时弥漫出一种温馨、罗曼蒂克的氛围，让我的脸不自觉地潮红起来。
　　My god！为什么此刻我感觉杨Sir不像是我的老师，而像是……我的脸“刷”地红透了。
　　我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去看杨Sir。
　　耳畔，却回响起刘玲上次说的话：云丫，杨sir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云丫，杨Sir毕业照中有个女生跟你长得好像哦……
　　从没听过萨克斯的我，却似乎听到了萨克斯美妙的旋律在空中悠扬地漂荡着。
　　“给，这个你的，这个我的。”不知什么时候，杨Sir已经削好了两个梨，一个递给我，一个自己拿着，“我们来个吃梨比赛好不好？看谁吃得最快……”
　　然而，未等他说完，我就使了诈，提前开吃起来。
　　“哈哈哈哈……”杨Sir一手指着我，一边也狼吞虎咽起来。
　　一场别开生面的师生吃水果比赛，在病房里展开起来……
　　
　　题外话：云丫真是有福了，能在病房里听到杨Sir给她开小灶，同时也长了见识。这段师生情，会不会发展成师生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