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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寻圆

作品名称:月光浴      作者:徐夜叔      发布时间:2016-05-23 12:03:57      字数:3698

  年龄相差十岁,在12月10日上床做爱,恰巧宾馆的房间也是1010号,我们的铺位也相差10号。10,如同一个魔咒般将我们牵在一起,1如同我的阴茎,0如同她的黑洞。
  她赤身裸体坐在宾馆的落地窗旁,将头靠在玻璃上望着我,我则同样赤身裸体地抽着烟,俯瞰这座城市。
  这种感觉在许久以前有过一次,那是四年前。16岁的我与一群志同道合的驴友徒步登上一座海拔3241米的高山。夜晚我们搭起帐篷,拿出无烟炉,一行人望着如蜉蝣般的城市,彼此默默无言。
  “赤裸裸地不好。”她撇了撇嘴。
  “如何不好?人就是在赤裸裸中繁衍生息的。”
  “那刚才我们是在繁衍后代?”她认真地讲,眼神之不乏飘渺无神的味道。
  “从某方面来说,是的。”
  “就快有你的孩子了,非常欢喜。”她再次认真地说。
  我熄灭烟,把一罐啤酒打开递给她。
  “来吧,喝一杯温暖的酒。”
  并非我不愿吐露那天晚上我和蓝桥的对话,而是我仅仅记住了这些,所有的记忆随同白色精华尽皆流入亘古不变的黑洞中。我们疯狂地做爱,次数记不清,直至冬天第二场雪的来临。
  我不知道她的住址、家乡、民族、婚姻状况、兴趣爱好等等诸多看起来异常重要的信任信息。仅仅知道她性别女,名蓝桥(不确定),胸围以及月经周期。总之那段日子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做爱。早晨的背书不管了,课本不管了,班主任不管了,父母不管了,朋友聚会等等一切尽皆抛之脑后,唯有性爱可以填补心中某一处——具体这一处缺的是什么,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两个月后,我和蓝桥被查出感染HIV,来年的十月份,我们计划逃亡。
  “我们先往南,我最后看一次我的女儿,然后再往西,一直向西,不回头。”
  “地球是圆的,一直向西岂不是绕回来了?”
  这是我们的心灵苦苦挣八个月说出的话,自此,我终于知道我和她为什么能如此契合。
  我们都那么虚伪得近乎极致然后找寻一个恰当的借口,最后不惜一切地厌世。
  
  火车到站了。
  那对同样在逃亡的“恋人”再也没看我一眼,便消逝在无尽的人潮中。
  我在报刊亭买了份晨报,找了家麦当劳边喝橘子果汁边看报纸。尽管电子产品方便快捷,但我依旧钟爱于报纸,以至于经常将报纸上标新立异的内容裁剪下来,粘贴到一个个笔记本上,每次翻开笔记本时便有胶水味和旧报纸味道扑面而来,不能自拔。
  报纸索然无味,像是发霉了的豆腐皮。无非是某某官员会见某某、利比亚局势紧张等等世界新闻。
  期间我拨打蓝桥的号码二十四次,十次无人接听、九次不在服务区、五次关机。
  我在麦当劳吃了顿午饭,鸡排和牛肉汉堡。南方没有雪,也没有女王。
  下午继续打电话,打到四十五次的时候我准备放弃。这是座小型城市,夕阳落下帷幕时不免有脱俗之感。没有一幢幢奢华高楼刻意遮挡,大气层没有被尾气或工业污染,天空像是一个巨大的蓝色口香糖,湛蓝无比。
  我坐在麦当劳二楼竟可以看到鹅蛋般的夕阳染红了整座城市,而后逐渐隐去在矮矮的平房组成的地平线中。我心中恰巧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夕阳悄悄融化。
  我的圆,我的圆,我的圆。
  我又想起临行时司机对他妻子说:你的身体截去了一大半,但你的灵魂是完整的。
  我是完整的。
  我可以自己走。曾几何时,走过几条河,几座山,几座丘陵梯田,几座繁华都市,总之山长水远,前路渺渺。不必向西向南向北或向东,哪怕你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也好,总之要时时刻刻、真真切切地遵守自己的心,不去理会人们的争吵怒骂和医院病房中不间断的呻吟,更不必在意今后是进入火葬场的火化炉里灰飞烟灭还是入土为安等待身体腐烂。一切的一切就像在渔舟中随波逐流,天气正好,躺在舟上晒着和煦的日光,四野空空寂寂,不时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空气中都是水草味和鱼腥味。渔舟想走就走,它累了便自行歇息,不会征求你的意见。
  到了夜晚,星星们终于不再冷酷无情,她们盛装打扮甚至浓妆艳抹,坦胸露乳,褪去羞涩,相伴在明月旁。她们一个个都触手可及,仿佛是自己无名指的钻戒。月光竟晒地自己双眼睁不开眼,白天日光浴,夜晚月光浴。
  去把,将手机扔进抽水马桶,去旅店洗个热水澡,尽情地自慰一次,即刻出发。
  “嗡”,正当我渐入佳境时,思绪打断,甚至勃起的阴茎也随之软下,我麻木地按下接听键。
  “文明。”
  “你好,好久不见。”我有些恍恍惚惚。
  “你务必仔细听。我们此次的远行、逃亡是平安无事、一路畅通的,我们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是在火车上我得到了那个地方的某些讯息,我绝不希望出现的讯息,以至于让我崩溃。虽然崩溃,但绝不能牵扯你进来。我进入到你的生活,已是天怒人怨的道德沦丧,不该让你承受过多。本来我们进去那个地方,带走我的女儿,但现在我却越陷越深,我当然更加不能让你重蹈我的覆辙。总之,事情出现了不可逆的的因素,局势已经不可扭转,我绝不能让你冒此大险,绝不,把你拉扯进来我早后悔莫及。哎,总是我听你的……我会自己去找她,我希望还能见到你,但她一定会见到你。珍重。”
  她措辞谨慎而流利,最后告完“珍重”后有惹人心碎的抽泣声。
  
  我躺在宾馆内的单人床上,仔细梳理一下思路。首先,蓝桥本来就很神秘,她说些稀奇古怪糊里糊涂不着边际的话那也没什么,但她提及她女儿所在的村子里时明显有些极端负面的情绪——焦躁、恐惧、忧虑,并且神经质。而现在危险出现了(毫无疑问危险出在那个铁桶般的建筑里),却让我先离开了,并且言语决绝,有生离死别的苦滋味,这让我晒月光浴的计划彻底泡汤。
  而她说起过:要到一个地图上根本没标示的原始村庄,甚至没有路牌,没有电线,确信无疑的是有人,除了人什么都没有。原始村庄旁有座监狱似的建筑,铁桶一般,她的女儿就在那里。
  我想这些线索终究是虚无缥缈,建在村庄中的如监狱般的建筑每个城市并不多见,大多是真真实实的监狱或是工厂或政府部门的设施。但问题在于蓝桥于我提前下车,我根本无法确定蓝桥在哪一座城市。
  第七根烟,第十二根烟,第二十五根烟……时至凌晨十二点,除了一地性感的烟灰其余均一无所获。最坏的方法便是去往车票的前几站的城市,一一寻找。
  我开了灌可乐,稍稍放松些许。我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三层楼的宾馆里。宾馆其貌不扬,从外看与民房并无差别,进去后则别有洞天。清一色欧式装潢,水晶吊灯、真皮沙发、实用的壁橱、莫奈的仿制油画等等一应俱全。外边临近大学,尽管深更露重,他们的夜生活依旧丰富多彩,窗外可见一条街巷的灯火如长龙般延伸,夜市成了人们的归宿。
  多么热闹的人。
  我毫无睡意,我的精神需要她,我的肉体也需要她,像毒品一般奴役着我,但竟然潜意识里有一丝丝奴性跟随她。挣扎一会,我决定下楼去买些百威。
  我下到一楼,发现老板娘正在为一对年轻情侣办理入住手续。男孩壮硕高大,像是土生土长的北方汉子,下巴蓄有胡须;女孩小巧玲珑,像是土生土长的南方女人。
  情侣熟稔地将身份证拿出并交押金,老板娘更加熟稔地办理手续。
  “您好,我问下这里有到D市的火车吗?”那女孩开口问。
  我停下脚步,脑子像拧紧了的发条,忽然灵活迅捷许多。火车路过D市时,蓝桥还没有离开。也就是说,我最后一次见到蓝桥,是在D市,那么可以想象蓝桥是在D市之后下车的。
  “没有,到D市不停的。”
  那女孩道了声谢,也不在意,与那魁梧男子匆忙上楼去了。
  我走到老板娘跟前,闻到了郁金香和茉莉花的香水味,淡雅地让人想沉沉入睡。老板娘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四十来岁。衣着打扮并不会随着年龄增大而变得老旧宽松,也不会盲目追赶时尚去勉强穿一些故作青春的款式。总之无论穿衣、化妆、语调、动作、神态等等尽皆把捏地恰到好处,中庸至极。
  我开口:“不好意思,我想问个事情。”
  她看了我一眼,关心道:“还不睡吗?”
  “在想一些事情,想破了脑袋。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想问您,D市这一站不停吗?”
  “不停喏,本来是要停的,只有慢车才停。”
  “那这里到D市之间有哪几个城市会停呢?”
  “D市是离我们最近的市,D市下一站便是这里,中间并无停靠!”她非常认真地对我说,好像我是他的儿子一般,将家庭作业答地一塌糊涂,而后她语重心长地训斥与修改。
  “如此啊。是这样,打扰您了。”
  “早点睡吧。”她将收银抽屉锁上,忽然说,“你二十岁的身体,却有七十岁的目光,那眼神真像我父亲,很像。他一生孤独,我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爸没原谅她,自此往后他一直都是独处。唉,真想他,真像他。”
  “这种事情大概没有原谅这个说辞。”一阵凉风吹来,秋已经如此之深了。
  老板娘将玻璃门关上,说:“哎?爸说过类似的话。爸很有才,潇洒得很,但一辈子就一个女人。当年为了她变卖了爷爷奶奶留下的家产,独自下海经商,后来母亲才嫁给他。爸已是孤儿,母亲又离开她,仅我一个女儿也嫁人了,自此以后他便定居在一处山谷内,经常出去‘云游’,孤独已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不让他死去。”
  我将最后一根烟拿出来点燃,凝视着她说:“听你说这些,我仿佛有所共鸣,孤独者之间总会有些微妙的联系,就像打火机和火柴一样。”
  老板娘目光满含深情而又不失优雅地望着我:“你那眼神,简直跟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或许等我到70岁时,我会有着20岁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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