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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不归

作品名称:月光浴      作者:徐夜叔      发布时间:2016-05-23 11:00:56      字数:5681

  行程已走了二分之一,这时已过了淮河,算来已到了南方。火车上大部分人都已安然入眠,不时有疲惫的列车员穿梭巡视,有些神似古代的更夫。
  四周的空气一定是存在独立的思想和生命的。我能感到它的一呼一吸。它蛰伏已久,就在这座列车上。它在分泌着一种与那阔别世界已久的人极其雷同的毒素。这种毒素无药可解,对付的就是我这种需要阔别这个世界的人。
  过量的睡眠导致我的精神异常健旺。我搓了搓手,挠了挠头发,实在不知将身体放在哪个位置才算称心如意。心脏依旧富有节律,节律性这东西有时让人恐惧到无所适从,它犹如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将你紧紧捆绑住,而你只能发出“啊”“啊”等毫无实际意义的声响。
  有节律的“咚咚”的响声显得清晰而又有模糊的界限,总之处在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我忽然想到,它可能是造世主创造人类时安在人体内的表(确切说是随意为之的),它在计算并且检测(或监视)着人的寿命。有时想想会不寒而栗,也真是大大的讽刺挖苦,心脏跳动提示着我们的生命依然存在,生命力固然旺盛,如此固然可喜,但它每跳动一次便流逝一点生机,亦然可悲。
  听说人的心脏跳动自打在母亲怀胎十月算起,到死亡,大约是30亿到40亿下。我想我大概活不到那个数字了,但也没有太过沮丧。只不过想起怀胎十月四个字,又让我想起那雍容典雅,温文贤惠的母亲。
  我不能再想。
  我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在凌晨两点。不知为何,这时我总想听到几声狗吠声,但毕竟不能如愿以偿,仔细听来,反而听到了细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我忽然想到,我还没看到过狗流泪。
  这更加不能如愿以偿,我再次看到了那可爱的粉色船袜,她穿上鞋子抹着眼泪走向了那个女人很少去的地方——吸烟处。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还是跟上去了,或许是想抽支烟,也或许只是为了她那粉色船袜,总之我跟上去了。
  
  我掏出一根香烟,问:“介意吗?”
  呜咽抽泣声骤然停下。她靠在火车门上,火车的晃动将她的身子带着不断摇晃,像是在颤抖,但又不像。虽然隔着玻璃,但她还是给我一种随时都会掉出车外的感觉,就像随手扔掉的白色购物塑料袋。
  人一旦想寻死,灵魂必定黯淡。不知为何,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确信无疑我并未想说这句话,奇怪的是嘴巴完全是被某某借用了。
  “你抽。”她终于开口。我点上烟,并不慌忙,我知道她不会就这么死去,尽管她手中拿着从乘务员休息室偷来的钥匙,滑稽得像一个扳手的钥匙。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强烈的感觉,她不会死。那种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
  “确信可以死掉?”我竟然吐了一个不规则的烟圈。
  “前面是一座桥。请不要阻止我,你不懂。”
  “想死是每个人的权利,最基本的,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我不必懂,”我弹了弹烟灰,“我是来抽烟的,说不定我抽完烟也会想寻死。”
  她警惕地看着周围,又带以恳求的目光望着我。那眼神让我想起已经很久没进食的流浪猫,瘦的肋骨清晰可见。那时我读初一,某个秋天它掉进了肮脏街道的下水道里,对着来往的路人拼命地叫着,但无人予以理睬,当然最后它变成了下水道的一部分。它那时望着我,不像乞求食物,像是在寻找同类。
  我掐灭烟,对这只猫说:“一般来说,生命这种东西,我会等他们来取,不会自己交出。”
  “都一样,再过几十年都一样,你不懂的。”
  “是都一样。不妨如此吧,你把你为何想死的原因说出来,作为交换,我也给你我想死的原因,如何?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她一动不动,像尊石铸的雕像。她漠然地望着我,那眼神愈发像那只猫了。可惜!刚才我想看到狗来着。
  “睡在我上铺的孩子。”我看不到她的“钥匙”了。
  “嗯。”
  “我是她的长辈。”
  我又点了支烟,过道不时有冷飕飕的风吹来。我的牙齿微微打颤,拿打火机的手有些颤抖,心里像遗落在车站的空易拉罐,我说:“然后……”
  “我怀了他的孩子。”她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出来——再度陷入沉默。
  哦,这样,怀了只小猫仔。
  烟抽地很快,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门夹缝吹来的冷风太过猛烈。我想已经进入巍峨的山区,算起来应该行程已走的很远了。
  “完了?”
  她点头,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也看不到她的脚。她的脚脖上系了一根精致红绳和银镯。
  “你注意到我的脚,我开始惶恐。之前一直忘了一些事,一些必须要忘但却很重要的事,感情和家庭的角色不断反反复复地互换。我只顾着和他私奔,但你提醒了我。我老公是因为我的脚很美,才爱上我。明白吗?”
  我沉默,直到烟烧到了我的手指,没了烟我的手再也无处可放。
  “凄美的爱情,不该这样结束。”
  “很凄,但不美。”
  “你像个气球,里面的氢气一直饱胀,你也一直难受。直到现在才快要‘嘭’一声的爆炸,于是你拿起一根针,想要刺破它。”
  她若无其事地把“钥匙”放回狭窄的列车员休憩室内,问我要了一根香烟,自己抽了起来。
  角色忽然转换,现在的我变成了那只瘦骨嶙峋的猫,像是在乞食或是寻找同类地望着她。
  “说说你吧,救命恩人。”
  忽的想到,以前有个朋友对我诉苦:有时不想抽烟,但打火机和香烟恰巧在我手中。
  我想打火机和香烟果真都在。
  我在努力临摹着我的圆。我透过缝隙偷偷去窥探她的圆,发现她的圆呈不规则图形,坑坑洼洼,毫无棱角可言。像一幅地图。但她的圆心却触手可及,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么?
  于是我靠在不断晃动的列车门上,说:“我是艾滋病患者。”
  她抽着烟看着靠在门上的我,眼神仿佛在说:“不要寻死。”
  
  蓝桥是在我熟睡中伴随着不断穿梭的涵洞和浓郁的泡面味离去的。电话并非关机,而是空号或不在服务区。你可以找到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和证据证明“空气”是存在的,但你怎样也抓不到空气——除非你腐烂掉,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蓝桥,就如同她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似的,她不像是空气,并非世界抛弃了她,而是她抛弃了这个世界。
  她的床铺叠地整整齐齐,行李更是空空如也。
  “那么,她是在哪里下车的?”
  女列车员诧异地望着我:“你们一起的,我哪里晓得?可能是下车买东西没赶上车也说不定!”
  我回到位置定了定神,拿出全麦面包吃了几口,喝了点冰凉的苏打水,感觉到食物“咕咚”一声落入胃中,舒了口气,开始想象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十个月前,我们在“last”酒吧相识。
  那天晚上的黑有些非比寻常,像是烧焦了的凤尾鱼或者开封许久的可口可乐,但竟然味道可口。
  密密匝匝的黑暗中,冷峻严肃不失冷幽默的“孤独先生”把一座大理石墓碑精心刻好,上面写着“文明先生的一生”“文明先生生于几几几几年,卒于几几几几年”一类的文字,显得像是擦鼻涕的纸一般皱巴巴惹人厌。
  他缄口不言,只管找个不太体面的墓地将我葬下,而支付报酬让“孤独先生”刻字的人显然是我的父母。
  母亲有了男人,父亲有了女人,互不干涉且保持和平,如同战前的宁静般。就差一个矫矫不群的诺贝尔和平奖以及混淆视听的全家福。
  白天父亲是勤勉的电力公司员工,母亲秀外慧中,晚上则打开闸门,泄洪一般的欲望和堕落吞食他们,也吞食着我。
  
  有时我会发动我那可怜的、有限的脑细胞来共同思索一个根本不成立的问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以至于后来不断思考着“先有性还是先有爱?”那么我和我最亲爱的妹妹,我们是“性”的产物还是“爱”的结晶?
  性和爱是亘古不变的哲学问题,但千古以来无数贤者好像都认为自己清清楚楚地解读它们。他们将其融为一体或是单独拆分,抑或赋予其使人泫然的神话色彩或悲情色彩,然而无论如何也都不尽人意。事实上无一人能解读他们,就像鸡和蛋一样,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在蛋黄里水深火热的人。
  汉字里,“性”竟是竖心旁,而“爱”却是“爫”字头,以老祖宗的经验来判断(当然更多的是我个人狭隘和偏激的理解),在性当中竟能开心,在爱中却只能收到伤害。
  悖论。我始终想不通父母双双出轨的原因,也许根本就没有原因,仅仅出于本能而已。人最可怕的和最可爱一面的都是出自本能。
  
  我坐在吧台上,已经喝了四瓶百威。
  酒吧清一色木制装潢,便连驻唱的话筒外壳也是硬木纹路。不大,但气氛旖旎温馨,喧嚣嘈杂从未有过。加之吊灯温煦敞亮,此地便是我独一无二的选择。
  酒吧内人不多,有初高中生聚在角落里放肆地喝酒,男生在女生面前尽量豪饮,女生浅尝辄止后面颊红。桌上瓶倒酒洒,笑声嘹亮且肆无忌惮——正是好的年纪。其余都是慢悠悠的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和年轻人。酒吧精致,生意不错。
  往日的爵士乐队并没有来(少见的爵士乐队),里面的萨克斯手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很像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我对他抱有好感,可惜他那天没来,只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他拿着一把材质为相思木的木吉他,看起来像是马丁牌,41寸,缺角。拾音器的线从吉他尾部延伸出,尾部接着效果器和音箱,他动作生涩,嘴唇苍白,略显紧张,还好除了我没人注意他。
  待他在高椅上坐定,便开始唱起来。声音不俗,似是迫于生计的诗人。唱的是一首民谣歌曲,尧十三的《北方的女王》。
  这里的秋天,开始变得寒冷,孤独了忙碌的人。
  总会有一些,善良的狗,心中藏着秘密。
  我在黑夜里,听见你的歌唱,是我没有听过的歌。
  我会用一千个夜晚,陪伴着湖北的江。
  ……
  嗓音微微嘶哑并带有不容置疑的悲伤,但悲伤中真真切切带着落拓不羁潇洒。一曲唱完,掌声稀稀散散,我拍地很用力。当我要第六瓶百威(当你第一次去酒吧不知如何装作常客时,不妨试着来几瓶百威)时,她已坐在我旁边。
  “一杯百家地,他请。”
  她那天穿着藏青色的宽毛衣外套,浅色宽松牛仔裤和耐看的卡其色的长靴,脖子上戴着一块硕大的和田玉(婴儿拳头那么大)。精心修剪的指甲修长圆润,长发披肩,露着性感的额头,身上有淡淡的乳木果香味。
  我被她吸引,并想和她上床,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知道吗?外面下雪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好看得很。”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神情陶醉,对我说话的语气仿佛我们是已做了很多次爱的恋人。
  “是吗?是的吧。”
  “你喜欢哪个样子的雪?”她凝视着我,我已赤裸裸地坐在酒吧的椅子上,一丝不挂,胸毛和阴毛在她的一呼一吸中不断摇曳,像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牧草,草原上奔驰着许多桀骜不驯的野马。
  “高中时。冬天赶去上学时天还没亮,我背着书包走在白茫茫的城市中,雪是刚刚出炉的,新鲜,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不断延长。街道旁的橘黄色路灯,知道吧?雪缓缓地落,从路灯下看得最真切,有时甚至能听到雪落地的声音。是飘扬的大雪在看你,而不是你在看雪。那感觉已很久没尝试过了,像是上辈子的事。”我长嘘一口气,口中干燥地像鸟巢般。
  她以一种十分不明显的笑容和根本察觉不出的心疼望着我,这次我没有赤裸,而是穿着宽松的睡衣,在自家的书房内喝茶看书,宁静地近乎慵懒。
  “我呢?喜欢雪是因为我爱的人喜欢雪。也是遥远的都记不起来的事了呢。每年圣诞节我们都会把楼顶的积雪全部推到门前,然后做几个喜气洋洋的圣诞老雪人,第二天全家都去教堂。晚上则一家人吃饺子和奶酪。我婆婆爱吃,她以前在俄罗斯来着。”
  “奶酪味饺子味道定是很棒。很好。”我当然想不出在圣诞夜吃“饺子奶酪”是什么场景。
  “你好,我叫蓝桥。”
  “文明。”
  “我欠你杯酒,该如何补偿呢?”
  “算不得,算我请的。大概是因为雪的原因。”
  她伸了个懒腰,认真地说:“对,就是因为雪。”我不置可否,脑袋晕乎乎地。但她却又开口了:“喂,不过这远远不够,还早呢。这样吧,我为你唱首歌!”
  她不再看我。她迈开步子,在灯光下像游鱼一样不断穿梭,我有些眼花缭乱,竟丝毫躲不开她的背影。直到了表演台上她才停下,她与那男孩交谈几句,那男孩便像她的孩子一般交出了吉他。她对我笑了笑,拨动了第一个C和弦,接下来依次是Em、A7,悠扬悦耳的声音回荡在酒吧内。
  竟然还是尧十三的《北方的女王》。
  调酒师、嬉闹的初中生、入神的商务人士、缠绵热吻的情人甚至宠物狗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台上——一个女人弹吉他唱着歌。
  世间一切声音似乎都已寿终正寝,并非黯然失色,而是近乎无尽深邃的空灵。
  俗气和胭脂气被挤在门外禁止入内,那声音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却又冷酷无情地摒弃了大自然。时而神似夏日晴空流动的飘渺的云,时而变幻出幽深树林中的泉水叮咚,又像是秋冬之季的银杏叶飘洒漫天,最后则如三九寒冬中大雪将至,而后雪落无声,重归静寂。
  
  她只望向我,但我深刻而又微妙地感觉她并非单单只望着我一人,她唱着:
  你和我一样,都是说谎的人,拥抱城市的灰尘;
  请你轻轻地,摘下我的面具,亲吻这短暂时光;
  我会在每个,柔软的黄昏,喝一杯温柔的酒;
  管他是与非,管他忧和愁,
  只有你,在我的北方。
  ……
  
  我们在皑皑白雪地中漫步了一个小时十七分钟四十二秒,没有牵手和拥抱。四十二秒时我们进了一家酒店。
  我们像是深谙对方心思水乳交融的夫妻,她的炽热如烙铁的唇和柔软湿润的舌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催情药。相拥在一起热吻,总有些迫不及待、责怪对方姗姗来迟的韵味。
  我笨手笨脚地脱去她的毛衣外套,诱人的黑色胸罩也如花瓣般凋落,称不上呼之欲出的乳房像成熟的木瓜,像温温的奶瓶,既高傲地挺拔,又羞羞地颤抖。
  我如雕琢美玉的巧匠,自上而下细细琢磨。我吻她的闭着的双眼,她的鼻尖,她喘着乳木果味的香气让我欲罢不能。当我伸出舌头,含住她滚烫的耳垂时,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那一声是开关。
  她的下巴竭力地翘着,纤细的脖颈一览无余,微微渗出的香汗让我血管贲张。巧匠的手挪开尚未冷却的双峰,我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终于含住了它。
  “我的天!裤,裤子,鞋……”她已意乱情迷,语无伦次。
  我脱掉她的牛仔裤和长靴,她的脚脖上系了一根红绳和银镯子。伴着粗重的喘息,她粗暴地扯开了黑色蕾丝内裤。
  成熟的葡萄甘甜如饴,已迫不及待地剥落,势必令火山喷发。我激流勇进,花蕾铸成的防线如土鸡瓦犬,瞬间溃不成军。
  那一刻开始,我终于明白了,男人是弱的,女人是强的。女人源源不断汲取着我们,我们孜孜不倦地给予。男人快乐10秒,女人快乐10秒的10倍、10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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