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情能让人不白活一场（6）

　　奶奶开始讲她经历过的故事了。
　　她说：记得就是七十年代期间，这里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外交事件。一架苏联的直升飞机贸然进入了中国的领空，反复多次地在中国边境地区的上空低低地飞翔着，像在是寻找自己的降落地点。这个奇怪的现象被在牧区放牧的牧民及时发现了，大伙一起骑着快马追赶着时高时低吭吭哧哧的飞机，向空中反复地抛甩绳子，就是用这种古老的办法，死死地缠住了低飞中的螺旋桨，逮住过一架低空偷入我国境内侦察情报的飞机。为了防止飞机被敌人偷走，村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除了派出民兵昼夜值班站岗放哨全场警戒以外，还把牧场里全部人家的狗们发动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狗拴满了飞机，使观察的人根本无法去接近飞机。结果，那几天的白天黑夜里，用绳子拴成一堆的狗群，呻吟、哀叫、嘶咬、狂吠的声音，整晚整晚从乎从未停歇过一刻，整个牧场和放飞机的草地上，喧哗热闹得简直就像一个小小的集市，搅得牧场上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彻夜难眠。即使如此，牧民们还是用自己的办法保护住了这架外国飞机，直到被我们部队派来的飞行员注入油料发动机器开走为止。听说这件外交大事直接报告到了北京的中央政府和周总理办公室。周总理特别高兴地表扬了我们的哈萨克人呀，说新疆边境地区的人民很有警惕性。后来，听说还把那位高大帅气长着一双蓝眼睛的外国飞行员，先是用骑马送到县里，又用汽车送到乌鲁木齐，最后用飞机直接送到了北京。据说那个飞行员年轻可爱、长得真大方帅气，就是喝牛奶长大的，真像一名著名的电影名星！奶奶说着说着意犹未尽，我们也在奶奶的述说中哈哈大笑了起来。她在我们的哂笑里，眼神一变显出一副害羞怕人的样子。真的没有想到，我们的奶奶也会在她的年轻时代，成为一个狂热的追星族呀。
　　听着奶奶一一道来的亲历故事，我们仿佛是在观看一部情节惊险、内容美好的爱情故事片。奶奶在叙述的过程里，带着她的感情和亲身的体验，让自己重新沉入了这一段辉煌的历史里。当然了，这些从闻所未闻的稀罕故事和那些时代才有的情节，也让我们觉得非常好奇和特别震惊。原来在我们脚下这片肥沃的牧场大地上，竟然会发生如此稀奇的重大事件呀。
　　哎，中央台！你在干什么呀？你怎么吃我的纸条呀！正在用心聆听故事的我们，突然被慕索尔的一声惊慌的高叫惊醒了。原来，“中央台”趁着索慕尔专心听故事的时候，呶着小巧的嘴唇，试探着、抖擞着，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地伸进了慕索尔的衣袋里。经过一番细心的搜寻，叼出了一张写着字迹的小纸条子。等索慕尔发现的时候，它将整张纸条已经吞入口中，面带笑容、心满意足地咀嚼着美味如饴的纸浆。
　　这可怎么办呀？索慕尔愁绪地叹息着。
　　嗨，忘记告诉你了，索慕尔，这小家伙特别爱吃纸。前几天，还吃了村长没有组织学习过的新报纸。有几次，它竟然大胆妄为，敢把乡里发的新文件都吃掉了好几张，害得副村长私下里托人找关系捎回了文件的复印件来。呵呵，就因为这一件事情，它差点没把我们的副村长给气死了。卡德接过话茬神情激动地告诉了这位来自山外的美丽姑娘。
　　卡德，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呀。这可是班主任老师留给我的电话号码呀。
　　那就没办法了，以后等我下了山，就去找你的同学，给你再找一张老师的电话，好吗。沉浸于激动里的卡德仍旧低着头憨厚地回答着。
　　邱连长是受到沙依拉妈妈的盛情邀请而来的，这一位有着蓝眼睛身段柔软的漂亮女人，特别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受到牧民们尊重的邱连长当然也受到了包括沙依拉的胖爸爸在内的家庭成员的特殊邀请。专程跟随马合木提一家人前来参与说亲活动的成员中，他成了第一位受到欢迎的汉族人。其实，在这次的活动里还有第二个汉族人，这就是我。只是大家从没有意识到民族身份，更没有人意识到我的汉族身份。记得我和巴莎两人的事情开始时，还是有人私下里说起我和巴莎这件事情。奶奶知道之后就大发雷霆，什么民族问题，什么禁忌，纯粹是胡说的，年轻人条件合适、两心相爱就行了。有些人就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转向成民族问题，我就不喜欢。如果事事都讲究，事事都非要分个你我他，那么，你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的。我看这两个孩子合适，谁也不准再说三道四了。也许奶奶的那一次的大发脾气起了很大的影响作用，自她说过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人再在巴莎的爸爸妈妈和奶奶面前，再去重提我和巴莎订亲这件事情了。
　　哈萨克人可是把说亲、定亲和结婚这些事都当成人生的大事来做的。人的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无非就是一个人的出生、成长、结婚和死亡这几件事情。出生和死亡无法决定，可是成长却有机会让自己有所选择，成长中的婚姻大事就是一件需要自我决定、能够自我做主的事情。把婚姻做得精雕细刻、做得细嚼慢咽、做得不紧不慢，甚至做得环环相扣，往往就需要形式的介质，一点一滴融化在婚姻的漫长过程里。从寻亲开始，到相亲、说亲以及定亲的各个环节，每一个环节都是一件很隆重、很复杂、很繁琐、也很累人、却挺能让人享受快乐的事情。所以，能把全权代表女方家庭一方的邱连长请到山里，除了邱连长的知识丰富、受人尊重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邱连长自己也想以一名外地人的身份，通过说亲和谈婚论娶的活动，能够私下里细致地了解好哈萨克人婚姻缔结的全过程。
　　做为本次活动的男主角马合木提，理所当然地跟着大队人马来到了确吉克草原。他穿着一套裹在身上显得有些紧身、又被压得皱巴巴的新西装，脖子打着一条蓝白碎花底色的红色领带，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准新郎倌的形象。只可惜脚上的一双新皮鞋在前来牧场的路上，被草原上的泥巴糊糊和沙石尘土，弄得受尽折磨、蓬头垢面不成样子。他这次来新娘家的目的，除了要亲自亲身去参与整个家族活动外，心里只有一个“小九九”，那就是见到美丽的沙依拉姑娘。所以，除了想看到沙依拉之外的其它事情，他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也用不着他去上心。尽管是为了他个人的结婚大事，全家族的女人们都在绞尽脑汁、言好示富和舌枪唇战。可是，做为事件中心的主人公，他却成了事件的配角一直处在不很重要的位置上，整个家庭成员一个一个的隆重出场，根本就不是为了隆重地烘托他，而是为了争取和获得本家族、整个部落的光荣与荣誉。即使是在为他专门举行的提亲仪式，整个活动里，他只能是甜蜜的微笑者，是一位观众、一个陪客、一名参加者。
　　一向喜欢疯玩的沙依拉姐姐，因为妈妈的催促终于躲进了能“捂白”皮肤的毡房里了，在提亲的日子里一反常态，当起了不再轻易示人的“贵族”小姐。这几天，尽管是人来马去、川流不息，她却耐心地“窝藏”着，只是偶尔地露过几次面。露面最多的时候，就是迎接马合木提一家到来时，她站在小毡房的门槛边，穿过重重的人影，大致地看了看了看两家见面的热闹热情场面。在两家成员正式见面时，她正式地露了一次面。出于姑娘家的羞涩和腼腆，她只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上上下下几个回合，悄悄地打量着高大英俊、神情激动、双目含情的马合木提。然而，出于姑娘家的矜持，她对前来表示祝贺的亲人们，也只能露出浅浅地一笑，然后就带着满含羞怯的目光，把头低得更深了，小步移动着，侧身躲避着马合木提射来的炯炯目光。谁知她一次次的躲闪和回避，反而让充满渴望和期待，期盼着相逢见面的马合木提，多了一份动人心魄的美感，在她意味深长的一瞥中，他更增添了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在内心里又多了一份难以言述的牵挂和思慕。
　　充当着高级司机的别克什，独来独往的倒无禁忌，他会时不时地来前来，在男方家庭自己搭建起来的新毡房里，看望一下即将成为自己未来姐夫的摔跤对手。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就是在那一场摔跤比赛后，他俩成了心心相印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一次相亲说亲的盛大活动里，别克什没有担任什么重要任务，他在双方的毡房间出来进去，来去自由，每回看望马合木提时，都会带上家里的好酒好肉来到男方堆满各种物品的毡房里。坐在这一座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别克什喝着喷香的奶茶，吃着新鲜的手抓羊肉，享受着男方家人给予的尊重，与未来的姐夫说说话儿，自有一番别人无法享受到的开怀畅饮之乐。他们谈谈城里的感受，说说山里的稀罕事情，聊聊姐姐的一些生活习惯。几天下来，为虽然的名义主人公、却置身事外当起旁观者的未来姐夫，着实地化解了一些感情、思念的郁闷。当俩人谈起沙依拉的时候，别克什才发现男人的感情是那样的充沛，马合木提的表现简直到了一种痴情难解的程度，不论是内心深处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还是在充满活力的身体里显示出来的兴致亢奋，都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出马合木提真心喜欢自己的姐姐的那一份爱情。他们俩人性格相投，无话不说。自从上次公开比赛后，俩人就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如今能在偏远的牧场上有这个机会，俩人自然不会错过交流谈心的机会。马合木提的心里始终尊重着这位即将成为自己亲人的小伙伴，尽管别克什在那一场摔跤比赛里被撂倒了、失败了，可是这个小伙子的勇敢和坚持，甚至是他面对强手毫不畏惧的胆量和气魄，反而为自己赢得了一名男人应有的名誉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