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几天后一天晚上，徐晓冬无意中在胡二家看到了一起在厂里干活的小胡。小胡一脸的不愉快和胡二聊着，见他进来。两人中断谈话，他和小胡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又聊到之前的谈话内容中。
　　原来小胡是跟那个车间主管不开心气得跑出来的。那个家伙欺人太甚每个月都要抠下他们的奖金，很多员工因为想保住这份工作都噤声不言，这样便养肥了他的胆。自从徐晓冬走后他就一直看不惯小胡，时常找他的茬。对小胡做出来的活也是百般挑剔，更是想方设法地扣他的奖金。这次更过份，小胡家急等用钱，他问同事借了点算上这个月的奖金正好凑满一个整数寄回去。而那个家伙却说这个月没有完成指标，产品质量也不过关。要等将货完全验完才发奖金。小胡急了，于是便说他不讲理，不近人情。这下把那个惹恼了，于是两个人便吵了起来。
　　听到这，徐晓冬是火冒三丈，几年前那个家伙奚落侮辱他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回旋。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把苛扣工人奖金拿去嫖女人，非得治治他不可。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胡，对方立即双手赞成。徐晓冬还说等把这个家伙治好后让小胡把工作辞了，跟着他们一起干。
　　接下来的时间，小胡一到晚上就跟踪车间主管，终于一个周末的晚上在上次那家夜总会逮住了机会。
　　一路跟踪他又来到一家宾馆，把这个扣工人奖金玩女人的色鬼逮个正着。当徐晓冬和小胡出现在他面前，这个男人傻掉了，但嘴巴还是老得很。嚣张地对徐晓冬吼道：
　　“乡下人！侬要记牢这是上海的地盘。要在此里混下去就帮我乖点。”
　　“上海的地盘又怎么样？乡下人就应该任你们宰割？你以为我们苏北人就这么好欺负？”
　　“怎么？你们这些穷鬼还想造反？”
　　“我今天还就想造反了，你想如果我们把这些照片拿到你们厂……”
　　听到这，那个主管如烧瘪的茄子，只得乖乖听话答应将克扣的奖金一份不少发给工人，并写下承诺书。保证不再刁难工人，不在苛扣奖金了。否则他们就将他嫖女人的照片公布于众。
　　双方达成协议后，这个上海人恨恨道：
　　“小子！你有种，我看你还要不要在上海滩混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不但要继续在上海混，而且还会混得更好。”徐晓冬扔下这句话后，拿着保证书和小胡昂首走了出去。
　　小胡去厂里拿行李时，将保证书的事情告诉了同事，如果哪天他失言了，就拿保证书办他。
　　就这样，徐晓冬既为自己出了口气，又帮工人解决了问题，还把小胡拉来跟他一起干。
　　1997年是个值得纪念的一年，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归祖国，香港的发展从此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香港回归了，也意味着从此后在金融经济、商业贸易上与大陆有了更便捷的交易，作为商人的方亦夫更是振奋不已。
　　其时正是国企职工股上市流通的高峰期。由于职工股须在上市三年后方能流通，所以国企的员工普遍选择在上市之初私下抛出股票。而一些大户则在所谓的一级半、二级市场购进这些职工股，持有到其流通上市期间，其差价可能达到十倍以上。当时的方亦夫也倾囊投资，并获利甚丰。
　　1995年的国企体制改革是我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事件，正是人们处于懵懂状态，才使得绝大部分职工宁愿低价将原始股抛出，以图得眼前的小利，也不愿持股观望时日。方亦夫以他与生俱来的机敏，抓住了这一永不再来的时机。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时，在香港股市大量购买长江实业、和记黄埔等蓝筹股，获利数亿港元，逐渐成为股市新贵和投资名手。
　　不久股市强劲反弹，方亦夫以获利数亿港元了结。他将赚来的利润拿出一部分先后在浦东浦西购买几处房产，上海几年来的变化更使他雄心勃勃。
　　他看好上海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发展前景，瞄准时机，有果断买下浦东一黄金地块用于开发写字楼。相信不久的几年，由于上海的楼价不断升值，他旗下的物业也水涨船高。
　　将要来到的二十一世纪看中国，中国看上海，上海看浦东。带着这种豪迈的心情，他积极地投入了地产的开发中。仿佛看到黄浦江两岸，高楼林立，万商云集。他的地产业在不久的将来矗立在金融贸易区的版图里。
　　方瑾雨时常想起黎阳对她说的那些话，在她的内心深处，曾经的遭遇早已汇聚成一股倔強的力量，那个要她做媳妇的上海男人，赶走她的老板娘，毛美丽说是她是乡下人的命这些都成了她的动力。黎阳对她的那番殷切希望，即便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要努力做好自己，兑现他的愿望。晓冬妈嫌她是个不像乡下人的乡下人，温利利认为她只可以在嫁个乡下人过乡下人的生活，……。当这些人在她的脑海中出现时，那股倔强会喷涌而出。
　　如今钱是赚的比以前多，人却更辛苦了。这几年徐晓冬长期靠卡车奔走赚辛苦钱，每天累得一下车就呼呼大睡，本就黝黑的皮肤又重重地涂上一抹黑色。方瑾雨呢，长久地跟着他到处跑，风吹雨淋的肌肤也日益粗糙，就连以前在老家不干农活的那双小手也磨出了几个硬邦邦的老茧。让他看着就心疼不已。如今房子买好，他就不让她跟着他跑了。
　　徐晓冬想起起初一个人跑长途运输时，那种苦头那种煎熬真是一辈子都难忘。恍若昨日，那时除了吃饭睡觉便重复着两件事：握着方向盘，装货卸货。开始上路时，不敢开快寸着十二分的小心，慢慢向前。因此常常招惹的跟在后面的驾驶员的讥笑和谩骂。握着方向盘的手丝毫不敢松开，踩油门的脚也时刻待命着。由于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不但神经绷紧，手臂和腿脚因而也很酸痛，因为只要想起谢三出的车祸依然心有余悸。那个受害者家属伤心欲绝的面容时常在他眼前晃动。使他更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松懈，不但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别人的安全着想。唯一能够让他放松一下的就是僻静车少人少的小路，往往这些路高低不平有些还坑坑洼洼，颠得他屁股酸痛。到了目的地精神和身体总算可以休息放松下，还得帮忙卸货。稍作休息后，再次打起精神，帮忙把一些老板运往上海货装上车。有时这些散客见他累就不要他帮忙，他觉得这些生意虽说只有一次，也要帮帮忙。一旦给对方留个很好的印象，以后他们的朋友或熟人有货也会想到他。因此这也是他之所以时常能够从外地带货回沪原因。而且要价也不高。
　　回来的路上，几个小时的行程中。有时，倦意浓浓，上下眼皮打得难分难解。用尽办法也不能使它们安静下来，似是牛郎织女誓死也要团聚的那种的不顾一切。想睡又必须将双眼睁得撑大的滋味甭提多难受！这时，他的脑海会翻腾起一些往事一些人，这些往事这些人，有令他阴郁的也有让他开心的。首先想到人是方瑾雨，每每想起她，心暖暖的，心头总是溢起满满的甜蜜幸福。一幕幕就会在眼前晃动。然，一想到妈妈，心情便阴郁下来。怎样才能够让妈妈接受瑾雨？即使不顾及妈妈的感受，那他又拿什么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来沪闯荡几年了，现在虽说赚得比以前，那都是把自己有限的时间和经历都花在上面了，苏北人常说是死苦死做赚来的。他又想起车间主任的那段不屑，难道自己打不开他的魔咒？多少次的急刹车把他惊吓中惊醒，一次没有集中思想，看到前面的车尾即在眼前，连忙刹车，头重重地撞到方向盘上，一颗大疙瘩很快就印在额头上。他忍住剧痛清醒过来，前面的驾驶员也吓得不轻。骂了一句：“不想活，找死啊？”
　　有时实在憋不住了，就把车开到一旁，让这对闹不停的“牛郎织女”团聚一刻。
　　头丢在驾驶座的靠背上便呼呼了，睡得酣畅时，常常被身边呼啸而来的车轮声喇叭声惊醒。回到上海把货卸完才算完全结束，夜色浓烈时总算完全将自己交付于自己。
　　一天下来，歇下来时觉得浑身乏力，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得到了一次“残忍”的虐待，眼睛酸涩，脖子僵硬，手臂腰腿脚酸麻。
　　那时的他每天就在这种状态度过的，每天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方向盘。人在长时间地处在一种状态下会产生疲劳感，就需要休息。而他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更不会有时间考虑其他事。
　　徐晓冬一直都在关注了时事的发展。他已经不满足只跟日用品厂一家合作，常常请王经理和刘老板他们一起喝酒，交谈中他们曾提过要他多找些规模较大的工厂合作。把认识的关系也介绍给他，还鼓励他主动上门与负责人谈洽。在徐晓冬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倔强的信念：一定要在上海滩干出一番事业来！因此，通过关系拉了几个客户后，他不仅仅只满足于此，还要出去多联系联系其他厂家。
　　将运输的事情交给胡二负责后，他开始东奔西跑地寻找一些能够长期合作的工厂，每天一大早就出去找各厂的负责人，在利益价格上谈条件。然他们给出的数字是满意的，却对这个打拼不长的苏北青年充满了质疑。
　　徐晓冬尽管受尽了冷落，那股子倔強从没有消失。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打开一道门，他想起最初的雄心壮志，想起车间主管的讥笑嘲讽，想起父母的辛劳，想起自己曾在心里对方瑾雨的承诺。谁最初的创业不艰难？凡事开头总是难，打开一扇门进去了。所有的难题也就好慢慢解决。
　　深夜，他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和那些人的对话。一个重点凸现出来。对方除了嫌他们年轻外，还有因为他们是外地人没有一定的保障。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可这个能够帮他们担保的上海当地人又到哪里去找呢？只要有人肯做担保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又是几天在几乎一样的状态下而逝，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对方都担心合作中途出现问题，到时候找不到徐晓冬，需要有个合适的上海人作担保。
　　冷静思考后，他再次找到那几家单位，确定只要有担保就合作。这样的话问题只有一个：只要有人帮他担保所有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那就王经理！凭他对王经理的了解，这个上海人不歧视外地人，为人爽快，应该会帮这个忙的。于是他先给王经理的办公室里摇了电话，半天没人接听。他急了，拦了一部出租飞奔日用品厂。里面的人却告诉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王经理昨天已经离职去了美国。兴奋急迫的心一下子降到冰点，这才想起不久前有次喝酒时，王经理曾跟他们提起美国的老婆几次要他过去跟她团聚，还说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当时他还感慨，外地人到上海淘金，而上海人却远渡重洋出国打拼。看来王经理终于下定决心与妻子团聚了。
　　除了王经理他还真想不出还有哪个上海人肯帮他，他一脸沮丧地回到家，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消失无踪觅。瑾雨正在厨房里做饭。见他脸色难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当他把实情告诉瑾雨后，瑾雨提醒他可以用新买的房子作信用抵押。
　　然，晓冬曾也想到这点，对方却说，一旦出事他可以卖了房子一走了之。
　　两人的世界里突然沉默下来，徐晓冬心情压抑，食不知味地挑着碗里的米粒，在为如今解决此事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