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处可去的瑾雨被晓冬留了下来，晓冬妈担心儿子身体没有恢复，硬要留下来照顾一段时间。晓冬无奈只得顺从了她，要是以前他巴不得妈妈天天留下做饭给他吃，可当他清楚妈妈内心不能接受瑾雨后，就不希望她留下了。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方瑾雨离开他了。
　　由于徐晓冬只是大脑受伤，只要把血块处理好就没大碍了，在家休息没几天又准备跑车。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方瑾雨时，不想对方却面露难色。
　　“怎么了？你不愿意？”
　　“不是。”
　　“那是为什么？”
　　“跟你说不清。”方瑾雨急了，
　　“难道……”晓冬急于想得到答案。
　　“别乱想了。”瑾雨说这句话时，目光却停留在晓冬妈身上，这下晓冬明白了。他清楚妈妈不喜欢瑾雨，难道她已经察觉？还是妈妈对她说了些什么？
　　“如果是因为我妈妈，你大可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再说住几天她就回去了。”
　　“可……”
　　“别可可可的，总之我每天都得要看到你，否则做任何事情都进不了状态。”
　　这天徐晓冬将妈妈骗到胡二家，二嫂出去买菜了，他便郑重其事地向妈妈表明他爱方瑾雨，希望妈妈尊重他的选择。晓冬妈听后一肚怒火无处发泄，看在儿子身体不好的份上她忍住了，再说儿子就是因为这个方瑾雨才出了车祸，如果现在硬拆了他们儿子肯定接受不来了，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她只得先答应下来。再说方瑾雨没有把她打伤她的事情告诉晓冬，在这件事情上让她对这个小姑娘有了一丝好感和愧疚。
　　休息两天后，晓冬陪瑾雨去她的临时住处把房子退了行李拿了过来。正好他租的房子楼上一家房客要搬走，于是他就把楼上那间租了下来。
　　有了方瑾雨在身边，使他更加信心倍增，况且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对现在所做的一切充满信心。
　　瑾雨留下后天天跟车。这样，在行车的过程中，瑾雨可以跟他聊聊天消除他的疲劳，在必要时也会成为他疲劳时的眼睛。
　　徐晓冬没料到，这个看似没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在瑾雨眼里却是个“庞然大物”。其实他早就应该明白了，那时的瑾雨坐三轮车还要他抱上去。更别说更加高大威猛的卡车了。当他坐在驾驶室，兴奋地叫她上来时。她望着那块高高的踩板竟然束手无策。抓住旁边的杠子又升起了畏怯。晓冬见她迟迟不上来便下车看个究竟。终于恍然大悟了，这病一生把这个茬给忘了。
　　于是他就走到她的身后就一声不吭地将她抱起，
　　“抓住杠子，脚踩上去。”
　　新生活又一次在两人的面前展开了，不久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分白天黑夜的忙。徐晓冬常常是饿着肚子上车，那时的饮食店并不普及，尤其在路途中。回到家肯定没空做饭。
　　这下晓冬妈舍不得走了，看到儿子每天都这么辛苦，她若不留下儿子回来连饭都没得吃。
　　此时正值夏季农活也不多，她说明缘由后，晓冬爸就让她安心留在上海照顾儿子。晓冬呢！见妈妈也没再为难瑾雨也就不催促她回老家了。再说他们俩一回来吃好洗好倒头就睡，哪有时间有心思折腾其它事情？
　　这天他们早早便回了家，吃完晚饭。方瑾雨到水池洗碗去了。憋了很久的晓冬妈忍不住背着瑾雨埋怨起来。
　　为了逃避妈妈的唠叨，晓冬准备出去玩一会。忙了这么久，明天终于可以休息。想到这，就感觉十分轻松。妈妈跟他唠叨无非就是瑾雨是个力气小，连卡车都爬不上去，每天都要他抱上车的姑娘。娇滴滴地象个大小姐，不能做农民的儿媳妇。他不想反驳妈妈，起身一抬脚去了胡二家。
　　晓冬妈一直跟瑾雨睡楼下的大床，晓冬则爬到上面的阁楼睡觉，以前一直忙回来就睡，也没有觉得什么。直到家里只有她们俩了，方瑾雨才感到一阵的不自在，尤其是晓冬妈不时飘来的眼神让她有说不出的感觉。因此，洗好碗后就跑到阁楼上去了。
　　将近快午夜时，她才下楼上床睡觉。而晓冬直到午夜时分才披着月光走回家，开门时，这扇陈旧的木门因门和墙头的栓口松动致使门往下沉，因此开门时常和地面之间的摩擦发出沉闷的刺耳的声音，这种声音在白天还不觉得什么，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夜却是惊人般的刺响。晓冬妈被吵醒了，瑾雨却被吓醒了，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被吓的心口剧烈地起伏着。久久恢复不了平静。然站在门口的徐晓冬自然是被方瑾雨反应吓得杵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翌日，睡了一天，晚上睡不着的徐晓冬又出去打牌了。等到午夜散场回来时，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犹豫许久怕再次吓到瑾雨就没有开门进去。在门口拿了一条凳子坐在上面睡着了。初夏的夜晚依然有些凉意，穿着单薄的徐晓冬就这么在露天下过了一夜
　　直到一大早晓冬妈开门才一惊一乍地将他们俩都惊醒，方瑾雨赶紧穿好衣服下床望着傻傻笑的他，
　　“你怎么睡外面？”
　　“还不是怕把你吓倒？胆子这么小，害人啊！”晓冬妈气呼呼地望着她，晓冬进屋时不停地打着喷嚏。
　　晓冬妈心疼地给儿子倒了杯开水就开始唠叨起来，
　　“小X养子，你脑子到底想的什么东西？这么个胆子小，每天还要你抱着上车的丫头又能做什么？你说她哪一点比小雲好，农村出生的丫头不会种田也不泼辣，娇滴滴地像个城里姑娘，块头又这么小，将来生孩子还不晓得行不行？你看看人家小雲，身材高屁股大一准帮老徐家生个胖孙子！”
　　“妈！你真烦，是你讨老婆还是我讨老婆啊？”
　　“我是为你好。”
　　“妈，我找女人回来不是为我干农活的。”
　　“那干什么？”
　　“是给你生大孙子的！我要给你多生几个大孙子，够你忙的。”徐晓冬对着妈妈坏笑着。
　　“哼，就她那身材还能给我生大孙子？”
　　“当然，不信走着瞧。”
　　在徐晓冬的心里，陪伴他一生的女人唯有方瑾雨，他只要她天天陪在他身边，然后给他生孩子。他会努力创造更好的生活让他们母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其实，晓冬妈的话已经被瑾雨听到心里了，那些话进大脑后就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苦味，生活总是在不知觉地让她品尝苦涩的味道。
　　和黎阳在一起的时光是轻松的，甜蜜的。却又是因为他才不得不离开制衣厂。如果没有晓冬妈她跟晓冬在一起也应该是快乐的！
　　往事再次被晓冬妈不经意地翻了出来。
　　在瑾雨的心湖刚刚恢复平静时，黎阳的信来了。信中表示没能在江边见到她感到遗憾，他在那边很好，已经开始上课，也在积极找一份兼职。他还告诉她，等到他找到一份工作稳定了就想办法把她接过去。因为他很想念，很担心她。
　　遗憾的是看不到国内的新闻时事，无法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希望瑾雨帮他收集新闻报刊一并寄给他。
　　一连几封信她都没回。但是还是让转信的王光以他的名义给他寄去了报刊。
　　直到黎阳最后一次来信声明，她若再不回信。他就准备把他们俩的事情公布于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在他的最后“通谍”面前妥了协。开始给他写信了，除了报平安外，也谈一些她开始关注的时事新闻。
　　她要他在那里好好安心学习，她很好不需要担心。他俩就这样飞越大洋隔空地书信来往起来。互相关心互诉思念互相鼓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信是由王光转给瑾雨的。一天还是被毛美丽发觉了。
　　这天，毛美丽来到门卫室想看看有没有她的信，却发现一封来自国外邮戳的信件，不正是黎阳给小姨夫来信的地址吗？收件人是王光。
　　黎阳写信给王光？她不信。刹那间，她明白了一切。
　　一团怒火和一团忌火碰撞了，真想撕开信封看个究竟。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压住怒火往车间走去。将信一声不吭地放在瑾雨的机器上。便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只见方瑾雨看到这封信，随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谢谢！”
　　“黎阳把我们所有的人都骗了，唯独对你真诚如初。”
　　瑾雨呆住了，以前都是王光夫妇把信给她，她总会头也不抬地道声谢谢。她再也不敢抬头，更确切地说是不敢正视毛美丽那快要将一切吞噬下去的目光。
　　毛美丽的声音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她收敛起幸福的笑容并不能将毛美丽的怒火强压下去，这次她要伤害的不是瑾雨，而是她手中的信。伸手过去就抢，被瑾雨迅速躲开了。
　　“给我！”
　　“为什么要给你？”瑾雨也毫不相让。
　　“给不给？”
　　“不给！”瑾雨迎着她的目光，倔强的性格使她意识到关键时刻不能丢掉一个人身上应该具备的东西。
　　“怎么了？怎么了？”这时，朱小龙从外面走了进来。
　　“把信给我，这是王光的信，又不是你的。”
　　“吵什么，吵什么！不就是信吗？吵得大家活都不干。”朱小龙走到瑾雨面前，“既然不是你们俩的，那么给我。我看该给谁就给谁！”他伸手从瑾雨手中拿过信。送去一个会意的眼神。一场即将要爆发的“战争”就以朱小龙的出现收场了。
　　有了电话后信息的传播几分钟就搞定，很快，温利利从哭哭啼啼的毛美丽口中得知了一切。
　　不久后，遥远的大洋彼岸又飞来了一封毛美丽亲启的信。这次，她得意地将信在瑾雨的面前扬着，一脸得意。
　　瑾雨根本不屑她的挑战，朱小龙要她将毛美丽和她发生冲突的事情告诉黎阳，瑾雨不想他受到困扰，也就只字不提。
　　制衣厂依旧不能像以前那样忙碌，工人们干干停停。朱小龙无事就去钓鱼。
　　一直以来温利利就不看好朱小龙，上次跟胡青吵架也是因他而起。虽然不能怪他，但她心里的疙瘩一直结在那，打不开。现在，毛美丽状告他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钓钓鱼再和那些女工们打情骂俏，这就更让温利利不快了。本来生意就不好，现在还要养个闲人。当初丈夫请他来时开的工资比一般市场行情还高。对此她早已有异议，只是方亦夫一直认可他的专业水平这才罢休。
　　如今，美丽也渐渐学会了质量检查。就是缺个裁剪师了，现在下岗工人到处是，尤其纺织厂和服装厂的。再说，这个朱小龙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每次都是跟丈夫滔滔不绝，对瑾雨照顾有加，却对毛美丽冷眼相对。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她这个主事的老板娘当回事？
　　到了发工资的当日温利利来到厂里，当朱小龙接过工资时，发觉少了不少，就诧异地问：
　　“怎么回事？”
　　“最近生意不好，厂里的活也很少。其实照我的意思要不要质检师傅都无所谓，可亦夫偏偏不听。”温利利目无表情地说着。
　　朱小龙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头强压的怒火使他怕失去理智要和眼前这个女人争吵，就转身离开了。他要去问问方亦夫，当初说好的为什么变卦？
　　胡青夫妇很庆幸当初没有离开这里，之前做的几家服装厂倒闭的倒闭，频临倒闭的也差不多了。就连上次周宏找的那家也倒闭了。这里虽说工资不如从前，但也能混口饭，总比在家种田强。夫妇俩都是不想种田的人。他们相信方亦夫总有能力再现辉煌的，再说，现在哪里都不好，能够在目前的状态下生存下来已是不易。
　　自从那次信件风波后，毛美丽想赶走瑾雨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她清楚凭她一个人根本做不成。以前常在工作上刁难她，现在这个机会没有了。
　　以前黎阳在她还不敢太过份，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又出来个朱小龙。
　　要想赶走瑾雨必须先弄走朱小龙，他离开了，就没有帮她。即使王光帮她说话，她也不怕。因为她有办法对付他。
　　瑾雨现在的生活状态是每天去船上读报刊，再将一些有核心内容的报刊带回来收集好寄给黎阳。没活干就跟着朱小龙钓鱼，晚上就在宿舍里看书。这些日子活少，她已经将黎阳买来的小说书看得差不多了。
　　看着朱小龙和瑾雨一路说笑着拿着钓来的鱼到食堂请师傅做菜吃的那么美味，毛美丽就气得要发狂。
　　小姨已给他减少工资来打压他了。她觉得一定要搞出点事情来，引起小姨夫的注意，这样才能够搞臭朱小龙，将他逼走。就自然又想到了胡青夫妇。和温利利吵过后，他们再也没说过话，仿佛从未认识过。她找到胡青，直接问她是否希望把朱小龙赶走。得到对方肯定的态度后，两个女人就开始计划起来。
　　晚饭后，朱小龙回到宿舍刚刚坐定门外便响起敲门声，打开门一瞧，胡青立在门口。
　　“什么事？”
　　“我们没活干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谁知，胡青并不听她的，一脚跨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
　　“怎么了，方瑾雨能进来，我就不能进来啊？”
　　朱小龙听出话中味，不禁恼怒。
　　“出去！”
　　“我今天还就不出去了？”她索性在床头坐下。
　　“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你说谁不要脸谁不要脸啊？”胡青站起来拉着他的衣领耍起泼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毛美丽见时机成熟，赶忙示意周宏冲进去，一会，车间里的工人也闻讯赶来了。
　　胡青周宏抓住朱小龙不放，胡青说朱小龙想吃她“豆腐”，周宏就骂他勾引他老婆。望着满满一屋人，朱小龙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意识到再也脱不了身了。
　　消息很快传到方亦夫那儿，温利利埋怨丈夫识人不佳。听得方亦夫烦躁不已，本来生意不好他就头疼。现在有出了这档子事更是头疼。
　　“一个个的闹得不太平，让他们都回去。”他气得发出了狠话。
　　电话里他将朱小龙埋怨了一番，其实这几天一连串的事情的发生已经让敏感的朱小龙意识到了，有人容不下他。既然工资也减少，这样的工资市区哪里都好找，再说这里路也远，回去一趟不方便。那么他留在这里还有何意义？
　　临离开时，瑾雨为他送行。他担忧地望着她，想起黎阳对他的一番重托，连他都保护不了他，那她如何能自保？一切就听天由命吧，他只说了一句“保重”就离开了。
　　握着朱小龙给她的地址，方瑾雨百感交集。朱叔叔走了，晓秋不久前回家结婚了，王光夫妇忙着做样品活。还有谁能够跟她说说话聊聊天？
　　温利利也趁着这个机会把胡青夫妇赶走了。
　　毛美丽又开始利用职务之便在工作上处处为难方瑾雨，让瑾雨觉得十分烦躁无奈，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黎阳的来信却彻底改变了局面。
　　上次事件后，王光夫妇一有空就去看有无来信，生怕被毛美丽抢了先。这天，王光拿了信就赶忙塞进口袋，来到瑾雨的跟前才掏出来。
　　他知道毛美丽最近一直为难小雨，心情一直不好。或许黎阳的来信会让她的笑容重现。果然，笑容在瑾雨看到信后再次出现。却像昙花般迅疾消失了，她起身正准备回宿舍，却被毛美丽一把抢了过去。
　　原来，毛美丽刚从楼上宿舍下来时，就在关上门之际远远地见王光从大门口走来，边走边将信封折叠起来塞进袋里。敏感的她很快意识到了，就急急地下楼。
　　“把信还给我！”
　　“不可能。”
　　“毛美丽你不要太过份，那是我的信”
　　“谁说是你的？上面有你的名字吗？”
　　“上面是我的名字，把信给我吧！”王光赶忙走了过来。
　　“也不是你的，谁也别想要。”
　　“给我！”瑾雨咆哮起来。
　　“这封信这么重要吗？”毛美丽轻蔑地得意地望着她。
　　“给我！”瑾雨再次咆哮。
　　“那好，我们做个交易。”毛美丽依然不急不慢，“信给你，你就从此消失，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怎样？”为了让瑾雨离开黎阳，她可是费尽心机，还几次让瑾雨妈妈写信要求瑾雨与黎阳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