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把汪家影送到医院抢救，待到一切安顿好，黎若这才拿起手机找乐平。对方早已关了机。
　　人命关天的事，她可担当不起。刚才医生要求见家属，她也不可能代替家属。
　　她首先想到乐平在现在的新家，他肯定和居优然在一起。
　　匆匆赶过去，按了半天门铃都无人应声，只得悻悻无功而返。
　　公司里，酒店里，公司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说见到过他。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欣姨。自从新保姆小竹来后，欣姨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的基督教堂里做礼拜。
　　汪家影出院后，她更是天天去教堂，为她的小姐为梅家祷告。
　　欣姨觉得这次事情非得要梅子恒回来不可，她翻开汪家影卧室抽屉里的通讯录，找到睿平的电话号码，给他摇去越洋电话。要他找到他父亲并要他即刻启程回国。
　　听说家里发生事情，妻子住院，乐平出走。梅子恒预感到事态发生的严重了。匆匆收拾好行囊，买了机票急急地飞了回来。
　　从海边回来，一路上，乐平和优然都在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思，谁也没有打破这平静。
　　直到家门口，他才转头凝视着她，
　　“照顾好自己。”
　　她默默地点点头，钻出车中。开门走了进去。
　　他叹了口气，目送她背影离去后，便发动马达，驶出了属于他们俩的家园。
　　如今他真的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梅家别墅不能归，他和优然的新家又不能回。他要给空间，留时间给优然，让她安静下来。
　　这会他能够去哪？
　　车子在繁华的夜上海里穿梭，漫无目的，肆意而为。今晚他将要成为不归人吗？
　　开着开着，竟然不自觉地来到阳平的住处，当初买房时，他来过。因此还记得。
　　阳平家的窗户里还透着温暖的灯光。这会，他突然羡慕起弟弟来，虽然从小失去父爱母爱。但毕竟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追求，更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而他呢！难道就要在妈妈的安排下来生活？跟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同床异梦？
　　他在窗下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想破坏小夫妻俩恩爱缠绵的气氛，那夜，他在酒吧里喝酒直至天明。
　　待到酒醒后，他不想回公司，不想见到任何人。他想他应该离开这个城市，让自己彻底清醒清醒。
　　开着车，上了高速后。很快便出了上海边境。
　　黎若到处寻找乐平的下落，走投无路之际她再次来到新买的公寓，她想他们不会搬离此地，上次来可能碰巧出去了。
　　门口站着的黎若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乐平把优然送回来就再也没回来，如今黎若来问她要人了。
　　“你把乐平藏哪里？快让他出来。”
　　面对质问，她也感到诧异，
　　“他不在这里，这是事实，也是结果！”
　　“我不信，要不是你迷惑他，他不可能离家出走的？”
　　“离家出走？”
　　“别装了狐狸精！乐平被你害惨了，你让他为你放弃一切，那么你又能够得到什么？”
　　“爱！”
　　“爱？好伟大好高尚的境界！你敢说你不是为财产为地位而来？你们这些乡下妹到上海来不就图傍到个有钱有势的上海人？不但搞到个城市户口，还可以不用努力就改变享受自己的人生！”
　　黎若愤愤不满地说着，鄙夷地睚眦着她，对方冷淡不屑的表情更使她恼火万分。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将其焚烧。
　　“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半晌，优然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句。
　　黎若的心中的火也慢慢地褪去，继而一脸疑惑地望着平静如水的优然，一时间还真接不了下文。
　　“快去找他，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你以为你的话很有说服力吗？别浪费时间了。”
　　“我看浪费时间的是你！结果就是这样，乐平不在这里，需要你去寻找。”
　　优然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心海却为此海啸浪吼。
　　黎若回味着她的话，也不在坚持。这一刻她居然相信了她，就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默默送走黎若，她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蝗虫顷刻间扫光所有麦子一样，干留下空荡荡的躯壳。在灰暗的天空下无力地呻吟着。
　　茫然环顾四周，她的视线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定格了，一个棕色拉杆箱赫然孤独地立在那。
　　原来，乐平在那次她醒来时就离开梅家了，他放弃梅家、放弃父母、放弃家业选择了和她在一起。而她却在海边对他说出了那些话。使他成了一个离家出走后，又无新家可归的人！感动、担心、愧疚……潮水般涌来。
　　那么他现在又会去哪里？她想到了阳平。
　　欣姨得知黎若满上海滩地找乐平都无果，又在优然那一无所获。她思忖了半天决定亲自登门找优然好好谈谈。
　　和优然相处过一段时间。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本份，很善良。应该是个拎得清的小姑娘！
　　门铃声不停地响着，起初优然当是乐平。转念一想，乐平有钥匙。会开门进来的，怎么会按门铃？再说，她已经和他说清楚，她需要安静。乐平是最了解她的。可是他现在离开梅家了，毅然选择了这个家。
　　那天晚上，他要她照顾好自己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一只电话也没有，他要给她时间，让她彻底安静下来。
　　难道是黎若？她找不到乐平还是过来问她要人？乐平啊乐平你到底在躲到哪里去了？她跟阳平联系过，对方也不知道哥哥在哪里。
　　她已经在心里作出决定，不能让这个为自己牺牲所拥有的一切的男人再失去她了。就担心起乐平的安危来，这个担心已经占据了她整个心房。
　　门铃声不知疲倦地响不停，她无力地起身去开门。
　　门口的欣姨使她那颗几近麻木的心骤然活动起来。从恍恍惚惚地世界里惊醒过来。
　　欣姨愣愣地望着脸色憔悴苍白的优然，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怜爱，理智提醒她此行的目的，不能感情用事。
　　她给欣姨倒了一杯水，就坐在对面想听一听对方此行的目的。
　　时间是个不谙世事，不懂风情的家伙，不管外面发生惊涛骇浪，甚至翻天覆地。它都一层不变地、机械地，向人们提醒着时光无情地在流失。
　　几十万秒的流失，优然刚刚从痛失爱子的悲痛中缓过神来，乐平又离家出走不知何处！
　　她的心早已失落，随着夕阳沉沉地落下。飘到一个无人寻觅处，孤零地暗自落泪。
　　当初妈妈离开她时，她只昏睡了一天便从悲痛中振作坚强起来。如今，今昔非比，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使她的人生态度发生巨大了变化。
　　以前她只知一味地赚钱供弟弟上学，自从乐平闯进她的生活后，发生一连串的事情。渐渐地“腐蚀”着她的意志，坚强的意志悄悄地跑出来，窥伺多时的脆弱、敏感就象胀鼓鼓一碰即爆的轻气球，一旦触碰即刻烟飞灰散，化成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散飞在空中，无处遁寻！
　　从欣姨的口中得知，很多乐平和他妈妈的故事。乐平的哥哥在国外定居后，汪家影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乐平身上。可以说乐平就是她后半生的精神支柱
　　这也是欣姨放弃回老家安度晚年，而陪伴在汪家影身边的一个原因。人要知恩图报，自从她被汪家救起后，从那时起，她就决定用一生的精力来回报汪家。
　　她不想汪家影失去这个儿子，因为他的出走已经气得病倒在医院。她也知道乐平想通后会回来找优然，就特意来恳求她劝劝乐平，冷静下来给所有的人一点时间思考。待他妈妈病好了，她会和乐平爸爸一起说服汪家影慢慢地接受事实的。
　　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剑拔弩张，两败俱伤？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有个定数，很多结局其实就是一场情感与理智的较量。当这两者的天平倾斜时，结局就注定了。
　　面对欣姨的一番真诚，优然无言以对，是啊！欣姨说得对，给大家一个冷静下来机会，或许结局就会皆大欢喜。她就是个失去双亲的人，不能因为她而让乐平和父母断绝关系。
　　从欣姨口中，她也得知阳平的妈妈在生下他不久便离开了，更让她意外的是当年阳平也出生在居镇。
　　乐平很爱这个弟弟，但乐平妈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不肯承认他是梅家子孙。心中的一些疑团渐渐地被欣姨解开了。
　　从天而降的乐平让豪然高兴之余又分外吃惊。不禁是因为他来的突然，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状态很差：杂草丛生的胡茬，消瘦略黄的肤色，瞳仁涣散无神。
　　以前乐平哥每次来看他都不会象现在这样不修边幅的！即使没有姐姐的消息那么失意，也不象现在这样邋遢，提不起精神。
　　再说不久就要放假，他就可以去上海跟他们团聚了，为此乐平哥还特意为姐姐买了一幢公寓。说是让他住的舒服些。怎么说他也没理由这会过来啊！童年时期就遭受亲人离去的孩子一般都比其他同龄人敏感、早熟、懂事。
　　乐平只是望着他苦笑着，许久才冒出一句：
　　“你还好吧！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你。”
　　他拙笨的借口让豪然难以置信。
　　“是不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儿了？”
　　“没事，别胡思乱想。”
　　“乐平哥你很不开心，那就是和姐姐闹情绪了。”豪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乐平哥我喜欢你，但我清楚姐姐配不上你，无论姐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请你要包容理解！”
　　“我知道，我知道！”
　　他激动地望着豪然，千般滋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