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情能让人不白活一场（4）

　　我觉得，她在用特别的动作表白的同时，也想让我出面帮助一下卡德哥哥的忙。便不由分说地插话说道：
　　对，索慕儿，这可是我的好兄弟卡德。他是我们这儿最棒的猎人，也是将来最优秀的男子汉。他熟悉山里的一草一木，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头。哪儿的泉水最甘甜，哪儿的花朵最香，还有长得最甜的野草莓在哪儿，他最清楚不过了。这里的山水河流，包括哪有野狼的巢穴，哪有棕熊的冬眠山洞，他都清楚的像数着自己的脚指头。而且，勇敢的小伙子卡德，身体像头壮硕健康的牛犊，骑马超群像骑着飞越大地森林的牡鹿。当然了，他一定会像英勇的壮士去爱护、保护和守护美丽的姑娘。真的，索慕儿，他还是我们这里最年轻、最强壮的摔跤手。我觉得自己吹牛帮腔的样子都快变成诗人哈德斯别克了。我运用着能知道和能找得到的所有美丽词汇，运用着充满惊叹和起伏的语气，竭尽全力地向这位美丽的姑娘推荐着。我发现一向平静的卡德也被煽动起来，惊异之间向我投来感激和钦佩的一瞥。
　　这里还有牡鹿吗？我最喜欢鹿了。索慕儿终于禁不住诱惑发出了一声惊叹。
　　当然有呀！我曾在湖边见过很多次了，有机会带你去守着。卡德轻轻地回答着。
　　怎么要守着呀？
　　鹿儿胆小，害怕见人，我会带着你去看的呀，咱们守在美丽的湖边，就能看到鹿群结伴前来喝水。卡德越说越有兴趣。
　　索慕尔眼神的洼地里，注满了越来越多的闪亮水泽。
　　波光一闪间，我和巴莎对视地一笑。因为我们同时看到索慕儿的脸庞，正像一盘开在清晨时分的花朵，将美丽的色泽和鲜艳的花瓣，全部裸露和沐浴在阳光的透明里。缓慢地，迟疑地，坚定地，一片一片地展开了美丽的花蕾。一弯微微翘起的嘴角，两朵浮出水面浅浅的酒涡，都流动着满含露珠的柔情，体现着微风里少女低头示弱的一份温顺。一瞥之间，我还看到索慕儿正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喜悦情绪。她竭力表现出的平静，在悄然的晨露中显出一份无尽的清雅，她试图轻轻抿入心中，把平静下隐藏的欣喜若狂软软地摁捺下去。恍忽之间，她迷离的目光和神不守舍的心，越来越接近地汇合在一起，把内心里的所有欢乐和念头，一点点地浮现了出来。
　　我看到她笑笑的眼角慢慢地翘了起来，这是一种向日葵面对阳光时才有的洁净和专注。
　　卡德可是我们最好的打狼人。我抓紧时机，一股脑地把卡德如何观察地形、下狼夹子，如何机智聪明揣摩出来野狼的心理，如何夹住一只巨大的头狼，最终如何留下一只碗口粗壮的狼腿故事，用带着传奇色彩的口吻，借助着动作与手势的帮助，详细地讲给了沉湎其中的索慕尔。
　　哟，卡德，你真行！索慕儿一边听着从我嘴里讲出的故事，一边歪着头投出一片钦慕的目光。她正用水波般起伏、低飞的目光，看着变得激动不已的卡德。
　　你一定要记着哟，我会让哥哥同意，带着我们去吃野草莓，吃山间的黑加仑、野葡萄。巴莎趁热打铁，轻轻地揽着索慕尔的肩头悄声私语着。
　　真的呀，我去！你们说话，一定要算数的呀！此时此刻，心情美好得像花香一般无限芬芳的索慕儿，满意地把小山羊“中央台”轻轻地抱在怀里。她用早已涨红的滚热脸颊，紧贴“中央台”温温的额头和清凉的鼻梁，轻轻地点着头，把我们的请求答应承诺了下来。
　　给你这个，索慕儿。
　　什么呀？索慕尔显然被卡德突然伸到脸前的一只大手吓了一跳。
　　这是我亲手弄来的狼牙，你拿着吧。佩戴上它，胡达才能保佑你永远平安！可怜的卡德激动地哆嗦着，又扯又拉地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东西。
　　我和巴莎早就看出来了，卡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他忽然间变成了这种样子，变得站立不定，变得手足无措，而且目不转睛地瞧着索慕儿的样子，这可是我从未见过的事情，爱情呀，你运用什么样的魔力，顷刻间把一个男孩子变成了傻瓜。
　　索慕尔的感情开始发酵了，她大概也被眼前这个男孩的心灵点燃了。她犹豫不决地低头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份珍贵的礼物。她与卡德的手指轻轻一触间，俩人顿觉触电，火花四溅。他们不是在触手，而是俩人的触电，唯有心与心、灵与灵的深入触及，才会有如此悸动的颤栗和心脏的狂跳。
　　爱情呀，你让一片边境之地的美丽草原，刹那间闪现着耀眼的光明吧。
　　轰隆隆，轰隆隆…果真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声，由远而近，从天而降。
　　正当我闭目抒情的时刻，宁静的草原骤然间被这种来自空中的惊雷打破。一阵我们从未听过的刺耳声，带着剧烈的轰鸣，盘旋在我们的头顶上。
　　快看，是飞机，飞机！大飞机来了！先是巴莎，然后是我，都反应迅速又惊喜万分地高声喊叫起来。索慕尔和卡德却在同一时刻里浑身一颤，迷茫的眼神中睁开了一双大梦初醒的眼睛，表情窘迫地微笑着。我们四人一齐昂起头颅，齐刷刷地抬起下巴，仰起头来向高高的天空仰望着。
　　我们看清楚了，一架涂满外文字母和数字号码的绿色大飞机，像一只张开双翼在高空盘旋的大鸟，带着巨大的轰鸣和气流，朝着平坦的草原缓缓地飞驰而来。
　　马车坐车帮，飞机坐翅膀。我记得我爸爸每一次赶着马车到处乱跑时，就喜欢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的重要。他每一次都是坐在马车的前把上，让我们都把自己的小屁股，紧紧地贴在马车的两边车帮上。我们就在起伏不停的颠簸里，透着兴奋的心情喊声一片：马车坐车帮，飞机坐翅膀！我没有坐过飞机，我以为所有的人坐飞机，都像坐在马车上一样，齐整整地坐在飞机两边的大翅膀上。所以，当这架长翅膀的大飞机冲着我们怪叫着飞过来时，我终于努力地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去寻找少年的记忆和山村的思维。两扇巨大的条形翅膀上，平平的、空荡荡的，居然没有一个人坐在上面。难道说，这架大飞机没有坐人，是空无一人的飞机？
　　巴莎却没有什么想法，她此时已经兴奋起来，顾不上什么事情了。她缓缓地转动着身子，跟随着飞机飞翔的方向兴高采烈地盯住不放。在山区的边境地区里，能有一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里近的距离观看飞机的机会，对她还是第一次。
　　卡德也对着我大声疾呼：乔，你快看，飞机翅膀上没有人，这可是一架空飞机呀，呵呵。卡德也为自己有如此的聪明才智而自鸣得意。
　　哥哥，飞机上真的没有人呀，空飞机。巴莎也回过头来，跟着卡德喊叫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空飞机，空飞机，天上飞来了空飞机。她还没有喊完，我和卡德俩人立即联想到我的爸爸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一想到这些好笑的事情，让我们三个人都不由得仰着头，几乎同时发出朗朗的笑声。站在一旁的索慕儿，虽然不知我们笑什么，却在看着看着我们大笑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跟随一起大笑了起来。她先是文明地带着自制的小声吃笑，后来，就跟着我们一起放开了，毫无顾忌张开大嘴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知她是在笑飞机，还是在笑大笑中的我们。一眼扫过，我发现索慕尔的一只小手，正紧紧地抓在卡德的手腕上，另外的两只手，却紧紧地绞在一团。此时，我忽然觉得此时此刻，他们俩人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而可爱的巴莎却被剧烈的声响和冲击波带来的气流吓着了，她用两只小手紧紧地捂着耳朵，面色惊骇低低地蹲在草地上。我快步跑过去，伸出自己的胳膊，把她瘦小发抖的身子用力地搂在怀里。
　　巨大的轰隆声带着一股巨大的气流，如同一片无形的水波沿着草丛尖锐而猛烈地冲掠而过。飞机呼啸着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头顶飞过，在我们认为即将飞走的时候，却又意外地盘旋着飞了回来。飞机在转身之间越飞越高，变得越来越小了，最后在空中变得只有一扎长了。确吉克草原上的孩子们趿着鞋子、光着膀子最先跑了出来；接着是手里拿着食物穿着便装的大人们，他们也从毡房里踏拉着皮鞋急急地跑了出来。中午时分正卧地休息的牛羊马匹和惊恐万状的牧羊狗们，先是害怕地乱成一片，然后在呼叫响声中跟在自己主人的身后，变得毫无惊惧、四处乱跑起来。连续几个相同的盘旋中，飞机渐渐地升上了湛蓝色的天空中，只留下一个银色的小白点了。正当我们对高飞的飞机开始有些失望和遗憾，准备各自回家继续吃饭喝茶之际，突然间，正在高空间平衡飞翔的飞机，卟地一下，从鼓鼓囊囊的肚子里“咕嘟”一声吐出一个小黑点，在我猜疑时分，又接着吐出一个，这两个小黑点在高高的蓝天里犹如两朵并蒂开放的花朵。两个小黑点向着远处的山坡平地滑下，沿着一条斜线条的线路疾风般垂落下来。落落落，落落落，不一会儿，黑点越变越大，越来越清晰，像鸡蛋大了、像拳头大了，像西瓜大了……
　　正当人们站在地上望着天空胡乱猜测的时候，这两个黑色的大西瓜“突”地一下同时张开了，在空开绽出了两朵银白色的蘑菇伞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