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精神的寄托

实现中国梦！从2012年开始，这是人们经常谈起的一句话。假如90后的我们能活过古稀之年，我们还有半个世纪左右的时间去奋斗！
　　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每一国也有一个梦，地球也有一个梦，而我的心里也有一个小小的梦，连一片叶子、一粒尘土都有它们日思夜想的梦。有些人终其一生，梦还是落空；有些人不费力气，便实现了梦；而我不知道属于哪一种，我不可能不费力气实现自己的梦，也不确定离开人世的那天，我的梦是否能实现。
　　广州塔每晚都在珠江岸边变幻多彩的衣裳，把江水和两岸的建筑衬托得熠熠生辉，夜空的云彩美轮美奂，恰似沾上了广州塔的光芒才有这样的炫丽。可在我心中，高科技的美永远比不上大自然的美。四通八达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伴着不息的喧闹。我做临时工下班，也走在这一股股无序的人流中，一路上拐了好几个弯，一路上不知遇见多少陌生人，才走到我居住的那条巷子里。打开出租屋的房门，打开灯，没有人，可有几盆小花和几只毛茸茸的小公仔等着我的归来，我把它们当成我喜欢的茉莉花和小狼狗。
　　工作不管多累多紧张，吃完饭洗完澡后我都会躺在床上看书，让身心慢慢归于沉静。写上几行文字，和身旁的小公仔聊聊天，放几首静谧的音乐，泡上一杯茉莉花茶，让自己跟着熟悉的香味回到那遥远的故乡。是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梦，又有多少人能记起小时候最初的那个梦？
　　很小的时候，我家来自世外。一年四季你是看不到冬天下雪的，可天地有情，家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茉莉花地，白茫茫的一片，宛如绿毯子上铺满了雪花。一阵阵风吹来时，像裹着香涌动的白色海洋。当雪花长出来的时候，没有寒冷只有温暖。近看雪花，一朵朵亭亭玉立，一簇簇冰清玉洁。我常常一个人躲进茉莉花底下，躺在落满茉莉花的土地上，静静地望着茉莉花的天空，枝繁叶茂的身后躲着害羞的雪精灵。 那种梦幻的美丽丝毫不逊黑夜里繁星的天空，我把我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了茉莉。我家的小狼狗被花香熏得特别兴奋，好像“汪汪汪”地唱起歌来。
　　初中那时，茉莉花地开始盖起了一座座高楼，变得支离破碎，而我彻底迷上陶公笔下的桃花源。虽然相隔千年之久，没有阶级没有剥削没有痛苦的社会，谁能不向往呢？失去童年最原始的茉莉花，也许我可以去逢一处世外桃林。公园里的桃花虽美，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曾经约了几个同学去深山游玩，据说山的那边也有流水人家，只是惊吓了深山里的鸟儿和小动物，却看不到传说的桃花源。曾经攀登附近最高的山峰，那里有佛的桃林，声声梵唱，寺院林立，却不是凡夫俗子们的境地。也曾学陶公沿着溪流到隐秘的山林幽寻，只看见拎着鸟的猎人和包山种水果的商人，却连个影子也没看见那不问世事不知世事的村庄？溪流也从不不问桃花源是否离我们很远，依旧潺潺地流淌。
　　上高中那会，我生了一场怪病，经常感冒，弱不禁风，同学开玩笑说我比林黛玉还要林黛玉。迷茫忧伤的我，孤独抑郁，开始了学校的旷课生涯。我莫名其妙地成了全校旷课最多的学生，不被开除已是万幸。我不知道什么可以让我脱离苦海，也许是课堂的知识满足不了我，也许我在它身上也寻不到精神的寄托，也许就是自己痛恨学校里那种考试和读书模式。我常常摸着自己的心问自己，我到底想得到什么，需要的是什么？是的，我需要精神的寄托，从童年时代茉莉花开始，到世外桃源，我需要一个快乐安宁的地方安放魂灵！
　　看课外书也就成了我最大的乐趣，甚至在课堂上也偷着看，痛痛快快地在人类的文明里汲取精神的营养。学校门口不远有个老牌书店，只要压上10块钱就能借到一本书，看完了又可以换另一本。
　　学校图书馆旁边有一个古老的岩洞，各种朝代的碑帖、题字、诗词精巧地凿在岩壁上。洞口左边有个古代的凉亭，不知多少豪杰骑着战马路过乘凉。抗日时期有个著名的将军立了一块石碑，并在上面题字，寄托一个民族英雄的梦想。洞里夏风习习，光线昏暗，冬天阴森诡谲。奇异的钟乳石有的从洞顶倒垂下来，有的从地上异军突起，有的连成一片，仿佛千沟万壑。岩洞最里面走上一段台阶忽见一束光亮，那一刻似乎找到了桃花源的洞口，第一次相逢时我心里一阵阵的惊喜。走出洞口是一个高高的岩台，离地面有几层楼高。岩台周围缀满了争芳斗艳的野花野草，我常常去那里看书，那里没有高楼大夏和热闹的街道，尽是连绵的田野和山岭。几处袅袅的炊烟从农人家的房屋升起来时，大概我已经置身桃花源了吧。只是城镇建设仍然在加快，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一切也会改变。
　　我轻轻捏了捏小公仔的脸：“哈哈，小公仔，这就是我最初的梦，单纯美好，还有一点点自私。”不知道小公仔能不能听得懂，从小身处这样繁华的都市，没接近过大自然，听不懂也不为难它们了。花有点垂头丧气的模样，但我知道它们能听得懂，也许它们和我一样想家了吧。每晚我会和小公仔、花儿道一声晚安才入睡，如同年少时和茉莉花、小狼狗道晚安一样。
　　睡觉对我来说，是件既痛苦又快乐的事情。我做了很多美梦，梦里畅游大自然，畅游桃花源，每一次我醒来时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但更多的是做噩梦，是高中那场怪病的后遗症；说也奇怪，国内某次大地震的前一晚，我做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梦，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挥之不去。大地又发怒了，自己平时最不相信古老的方法，迫不得已只好去拜神，抽抽签给算命先生解读。
　　“你经常做噩梦吗？”一身道袍的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地顺着他长长的胡子。
　　“是的，是我生病留下的后遗症，”为了驱走邪梦，我爽快地回答，“每一次我做噩梦，醒来后我的心还一阵阵地疼。还好我没有过男朋友，要不然他会被我的指甲掐出血来。”
　　“这是大地赋予你的感应能力，而且只有经常做噩梦的人才有这种能力，做噩梦还不够，还要有一颗敏感的心。我们的祖先都埋在这块土地下，通过我们基因里他们遗传下来的DNA序列，触发了你的感应能力......”算命先生正经地解释着，只是我没想到他还会运用现代科学知识，让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我只感应过一次，而且离我家好远，碰巧罢了。”
　　“不，不，”算命先生眉毛一挑一挑地，目不转睛盯着我，神秘兮兮地说，“你的灵魂肯定到过地震那里，天机不可再泄露了，哈-哈-哈。”
　　我还不知道自己每天去了哪里吗？除非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我。看着算命先生疯子般的笑容，我也无可奈何，也许每个人都有无数美梦和无数的噩梦吧！
　　第二天我拎着几盘装在袋子里的花，坐车去广州的郊外。这几盘花养了几个月，整天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明白它们是想大自然了，便决定把他们送给朋友。朋友家住在郊外，那里还有农人、田野、菜地和耕牛，把这几盘花送到那里是最好的归宿吧。
　　公交车非常挤，一个踉跄我差点滑倒在人腿底下，还好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要不然花也跟着遭殃。我艰难地转过头来，看到一个身材魁梧有点成熟气质的男孩向我笑了笑，他手里拿着一把雨伞，我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他下车时，似乎特意和我打了声招呼：“妹子我下了，你要小心一点。”
　　他还示意我靠在一根铁柱上，我也不知道怎么表示，甚至都没看清男孩长什么样呢。只是我真的靠在那根铁柱上，以方便支撑我发酸的手腕。在人生的旅途中能遇到陌生人的关心是件安慰的事吧，瞬间我对拥挤的公交车有了些好感。
　　车子急速地前进，座座高楼幻影般一闪而过，又是座座高楼一闪而过，慢慢地，楼房减少了，直到一片片绿色的土地豁然开朗，离朋友家不远了。在一颗葱郁的龙眼树旁我下了车，还在车上时就认出等在树下的朋友。她矮圆的身材，短头发，挺着大肚子，微笑地迎了过来，一定要帮我提两个花袋，减少重力。
　　“有多重啊，两盘花而已，”她还是坚持，我拗不过她，也明白她的硬脾气，只好一边聊一边往她家的小路走去。
　　她叫小芳，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丈夫小伍表面说不反对她信基督，只是反对她每个礼拜天都往教堂里跑。小芳忽然一场小感冒成了导火索，她希望当天去医院检查，但小伍坚持第二天再去，可第二天刚好是礼拜天。小芳的感冒一天就好了，可他们还为此闹了一段时间。差点签字离婚了，小芳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两人也没再提离婚的事。
　　“小宝宝听得见我们说话吗？”我朝她肚子里学小孩的语气问,"长大了有什么梦想?”
　　"开航天飞机，他爸说的，开航天飞机去太空寻找桃花源去。”小芳温柔地摸着肚子，我知道开航天飞机是小伍的主意，桃花源是小芳的主意。小芳看见我笑得合不拢嘴，假装给我几巴掌。
　　“想得倒挺美的。”在我们嘻嘻哈哈之际，小伍回来了。小伍近视很厉害，却不喜欢戴眼镜，眼珠子仿佛要掉出来。他现在可高兴坏了，一来已为人父，二来小芳有了身孕之后，不再固执地去做礼拜。信仰基督是一种精神的寄托，一个孩子的诞生却是另一种精神的寄托和温暖的希望。
　　想起高三下学期，奶奶去世了。她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那时书店对面刚来了个和尚，他开了一家慈善的佛经店。佛教空灵的音乐吸引了我，并踏入佛的大门。他说我是第一个客人，并赠几本简单入门的佛经给我。我还经书时，和尚会耐心地给我讲解一些佛的思想。
　　“我想出家，不知道有什么条件。”憋了很久，我终于说出想问他的话，怪病折磨得我不像人样，奶奶也离开了我。一只蚂蚁在和尚憨厚的面容爬来爬去，他依然转动手中的佛珠：“只要放下一切，看破红尘。”
　　“我不知道能不能放下一切。”我低下头，有点沮丧地说，哪有那么容易放下一切。和尚用平静的语气问我：“你年纪小，还没毕业就想出家了？”
　　“我毕业就去。”我斩钉截铁地回答，终有一天会放下一切的。也许是佛家人可以看穿人的忧伤，也许是我自己过分忧郁，和尚带着安慰的语气开导我:“世间很多事情都是不尽人意的，看开一点，心地自宽。我来给你讲一段关于我的故事吧。”
　　和尚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的雨：“等我讲完这一段故事，也许你会害怕我。”
　　"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很快地回应了他，我相信他。
　 “在我只有十五岁时就进了少年管教所，我不是真的凶手，但我是帮凶。那时我已经是县城有名的烂仔，有钱人经常请我们去教训他们的眼中钉。有一次演变成打群架，不小心打死了人。谁打死的都没人承认，我年纪小后台少，也就成了替死鬼，”和尚突然闭上眼，转动佛珠继续说下去，“要做十年牢，我感觉天塌下来似的，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在管教所里也和别人打架。直到我成年换了监狱后，认识了改变我一生的人。他是一个被抓的高级贪官，但其实他不是主犯，也是别人的替罪羊。他待我如亲生儿子，教会我很多知识，最主要的是他把佛的知识也传授给我，还送我一些佛经。我着了迷，常常与他一起探讨。后来我出狱，第一件事就是去寺院出家。到现在我还常常惦记着我那位导师，可他被判了无期，我们相识那会他已经白发苍苍了。”
　　和尚睁开了眼，边踱着碎步边转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像是为谁超度。我听不懂他的梵语，也不愿打扰他。没什么好害怕的，我感受更多的是他的真诚与坦然。和尚念完之后，我看得出他的心里还是沉重的。
　　"谢谢你，南无阿尼陀佛，”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鞠躬，对和尚表示感谢，“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不比现在的你活得有尊严，活得有风度！”
　　那一天他告诉我如何出家，差一点我就在一座寺院里出家了，也许是缘分未到吧。高中毕业，我出到了社会，怪病莫名其妙地好了。我没有成为佛的追随者，但是我一直在寻找一种精神的寄托。我曾经想了无数次，世上什么拥有天空一样的胸怀，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又有桃花源的社会，又能引领人们向善向真向美向着光明呢？
　　我在经典的书籍里寻找，在每一场梦境里寻找，在遇见的每一件事和每个人身上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