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格格的前世今生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我和格格的前世今生 作者:五月旧馆 发布时间:2012-04-04 06:40:33 字数:7558
走进商场,拣出一块猪肚来,一问,自己吓傻了:五十块钱!养猪专业户们都喂猪吃什么了,这么贵!难道给它们喝啤酒,长的是啤酒肚?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我琢磨着现在要是唐僧再去西天取经,他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妖魔鬼怪们再不想吃唐僧肉,他们稀罕的是猪八戒杂碎。我正在犹豫买或者不买,那边一个清越的声音喊道:“秦风!学习委员!”我扭过头去看,隔着两个摊位一个女屠户,头戴一顶暖帽,身上一件粉红色的毛衣,毛衣外边挂着一条蓝布围巾。一双大大的清亮清亮的眼睛,脸上略施铅粉,唇上淡抹彩膏,两手握着杀猪尖刀柱在肉案子上,——看着架势有些凶神恶煞,可人儿倒也俏皮可爱。她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秦风!学习委员!”这时我恍然大悟,她不就是以前我们班上的班花张倩吗?我也早听老同学讲过,她至今未婚,她爸是做杀猪的勾当,每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张好似给蚯蚓爬过的脸油光满面;她妈也是杀猪的,虽说人儿瘦小瘦小,可也精明强干,眼睛精光四射,脸上一颗蠢蠢欲动的肉丸子。她是家里的老大,管着读高中的妹妹,和读初中的弟弟;她继承了父母的衣钵,每日介也在肉案子上营生。一把解腕尖刀,一块蓝布围裙,当然了,还有一双漂亮傲漫的眼睛,八分半的颜色。肉行里的屠夫口顺,都叫她“猪肉佬”,稍微斯文的,则称呼她“猪肉西施”。
我走到肉案子前,她笑嘻嘻问我说:“老同学好久不见,现在哪里发财?”
我挠挠后脑勺,正要寻思怎么回答既不丢面子,也不吓着人家,她又问:“听说你结婚了,媳妇很漂亮,百里挑一,什么时候带出来我们也看看?”
我心里说我的格格岂止是百里挑一,简直是万里挑一,我可是历尽艰辛,用三生去守候才等到这么一个姑娘。
这时就有人来跟她买猪肉的,只见她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当当两下,好似砍瓜切菜,就将一整块骨头分出三段来,麻利得不亚于一个男人。称子上一丢,中指把秤砣一拨,说道:“三十块钱!”顾客一走,她又握着刀,将刀尖立在案板上,说:“今晚几个老同学聚会,你去吗?”
我说我去,当时她就两眼放光,好像黑夜里突然开亮两盏车灯,深邃而又柔情万种。在得知我要买菜回去做饭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塞给我一斤牛肚。她说猪肚卖完了,否则就给我切一斤猪肚了,“没什么,老同学吗!”
晚上就是一盘牛肚炒竹笋,一杯浑白如雪的米酒。吃过了饭,雨还潇潇飒飒下着。妹妹坐末班的公交车回家了。父亲半躺在藤条椅子上看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母亲坐在靠背椅上戴着一副缺了一条挂钩的老花镜看彩票。我无法忍受父亲老是咳嗽,母亲抱怨自己的骨质增生,而我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却无能为力,于是我穿了件皮衣推开店铺的铁门出去。母亲目光越过眼镜框,说:
“不带伞吗?”
我没有回答她,她又追加了一句:“别喝太多的酒!”我把门关上时,还听到父亲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你啰啰嗦嗦那么多!”
我走在骑楼下,街道上淡烟疏雨,流光溢彩。我踱进一家名字叫做“仙踪侣”的奶茶店里,要了一杯热的红茶。时候还早,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女店主坐在前面的柜台看一本《外国著名散文选》。红茶有些苦,不过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就该喝些红茶。我问店主要了一个烟灰缸,点了一根钻石香烟,一面吐着烟云一面看橱窗外细雨濛濛中车来人往。五颜六色的雨伞,欢声笑语,以及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情歌,在这个阴冷的早春晚上,让人感到如此温馨。一丝柔情在我心里慢慢化开,此时此刻的我多么想念在市里的格格,我真怕她也和我一样感到孤独。要是下水道堵住了,她该怎么办?要是灯管烧了,她一个人能换吗?要是电线短路了,她有物业的电话号码吗?天啊,那天我怎么能对她发脾气!我是那么那么爱她!在那些不敢说出爱的日子里,我一次次走过她身边,一次次贪得无厌的端详她的明眸皓齿,虽然咫尺天涯,可我从第一眼看到她起就断定,我们前世有缘,今生她一定是我秦风的妻子。那一回我写好了字条,跟着她从图书馆跑出来,我跑得很快,可又不能太快。跑到楼梯口时,她已经走出图书馆的大玻璃门,走到一棵小松树下,解开那辆橘黄的小单车。我慢慢走出来,看着她骑着单车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转角。那张纸条被我揉成了一团……
我发觉我的眼睛有些湿润,连忙拿手背揩了揩。我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格格发一条短信:“格格,对不起,原谅我好吗?那晚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两个人相遇不容易,两个人相爱更不容易,大家都给彼此多一次机会好吗?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对你发脾气了。我知道县城有一家叫做‘周南金银加工店’,明天回去前,我让他们给你撵一只玉观音。观音菩萨作证,我秦风再不会冲赵宁宁格格发脾气了。”
等了十分钟,格格没有回,我有些失落。出来结了帐,把小县城又逛了一遍,这时他们来电话了,说是在意大利大排档等我。
大约有十几个人。其中有几个是老同学带去的家属。猪肉西施张倩也在内,化了很浓的妆,显得很俗气,还不如今天的淡妆素抹显得率真。大家在一块呼呼喝喝,猜拳喝酒,回忆中学往事。偶尔也谈到老同学中,现在谁的成就最高,谁先买房买车,此时的我就缄默不语,脸上不免有些怪模怪样。也有谈到男生中谁的媳妇最漂亮,张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睃着我说:“那还能有谁,肯定是秦风的媳妇最漂亮了!人家出国留过学,肯定又漂亮又洋气。学习委员,你就别在我们面前谦虚了,有这么一个好老婆,你的日子过的滋润着哩!”
俗话说,“个中滋味,自己体会”,又道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听了她的话,我是又喜又愁。端起一杯酒,往前一舒,说道:“今天只谈同学情谊,其他事儿不要再提。来,来,来!干了这杯!”咕咚一下,一杯啤酒早已落肚。一圈打过去,连干了十几杯,当时就眼冒金星,肚中翻江倒海,连忙跑到厕所,把手指伸进喉咙里抠,哇哇吐了一大堆。闹到夜里一点半,众人见我好久不说话,知道我不行了,就把送我回去的任务交给了张倩,因为我和她都住在县城的东区,一个是东一巷,一个是东三巷,离得并不远。
从大排档出来后,人倒是清醒了很多。我们并肩走在马路边的芒果树下,来到仙踪侣奶茶店时,那个女店主还在看那本散文书。我们进去各点了一杯热红茶,看着外面雨歇后的县城街道。我们话很少,说的都是刚才在大排档重复的话题。我总觉怪怪的,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未婚女子大夜晚的坐在一个奶茶店里肩并肩喝红茶,这算什么啊!从奶茶店出来,我心里忐忑不安,东张西望,真害怕会碰到熟人。后来我们来到一个小超市门口,在休闲椅子上坐下,一对对红男绿女,在我们面前经过。张倩羡慕的说:“年轻真好!”我说:“谁说不是呢!”她转过脸来羞涩的看着我:“你知道我现在是一种什么感觉吗?”我说:“什么感觉?”她咯咯一笑,低下头,轻柔的说:“我现在真有一种初恋的感觉。”我看着她脸颊上桃花般的酒晕,心中不禁一荡,全身蠢蠢欲动,真想一下子把她搂在怀里。
我心想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了,否则我就要终生后悔了。于是就编了个借口,匆匆往家里赶。
我第二天一大早儿,就坐第一趟客车赶回市里,那时候天还没完全亮,那时候即使要买包纸巾去厕所也还没地方买,那时候即使是售票员也还睡眼惺忪,哈欠连连。到了市里,快八点了,即使是周末,马路上也依然堵的厉害,好像我大学时每次临近期末,大家都赶着那时候选课,校园网堵得水泄不通,以至于选课系统瘫痪了一直打不开。我就想不明白了,大周末的,那些人为什么不在家里睡懒觉,回味昨晚欧洲各大足球联赛,然后醒来喝一杯香浓的咖啡?为什么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行?难道市里各大超市的大葱打折?你说好不好笑,我从县里到市里的汽车总站用了一个小时,而从总站到我的新居,居然用了一个半小时!幸亏近来我因为各种烦恼的事情而得了便秘,否则我真不知道客车里的硫化氢含量是不是会超标。蜗牛要是有骆驼那么大,我宁愿骑骆驼了。
出租车终于在小区门口停下了,我一看表,都十点啦!
“一共多少钱?”我一边从口袋里摸钱包,一边问司机。
司机把计量表卡柱,:“带上燃油附加费,你给我二十块钱吧。”
“什么?”我叫得好像天上突然砸下来一块月球一样大的陨石。他准以为我是外乡人来探亲,或者以为我长着一张傅粉何郎一样的娃娃脸,不愿意在几块钱上计较。可他想错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我怒气冲冲说:“二十块钱?哥们儿,你打劫呀?这条路我走了两年多了,要是一个女人,她早嫁给我了。难道你开的不是计程车,是计时车?可即使是计时车,你也应该跟政府要补助去呀?是他们弄得道路跟利比亚的边境一样的。”
司机尽量压制住火气:“你没看新闻?现在油价涨了,每吨涨了600多块钱。”
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共同富裕的前提是共同承担高油价。可是怎么就比美国的贵了?我总是想不通,上面的人是怎么搞的,自己国家被人家阴了都不知道,说白了,利比亚、叙利亚、伊朗问题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嘛!
我一肚子气没处发,一直往小区里走。小区保安赵勇坐在岗哨前,簇着一盆火,看见我笑着说:“哟,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他,一直朝里走。
“秦作家!”他在后面说,“什么时候买的新车呀?”
我立即站住,回过头去,疑惑不解的问:“新车?谁买新车了?”
保安笑嘻嘻的,好像一只招财猪:“装!还装!昨晚你夫人还开来着,宝马745,真帅!”
“什么?”我惊讶得下巴都要磕到地上了,“宝马?开玩笑吧?”
保安羡慕的撇撇嘴:“行啦!行啦!我又没说要你请我喝酒,有空给我买瓶红茶就行。讨个吉利吗!”
我没时间和他在小区门口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三步做两步走进楼道。当我打开门,屋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我知道,格格好干净,周末早中晚要打扫屋子三回。可她没在家。周六的早上她能去哪儿呢?又去给她的皇阿玛、皇额娘请安了?平常我们不是晚饭才去的吗?我推开卧室的门,发现桌上多了一台刚买的笔记本电脑,心里就纳闷了,家里已经有一台液晶的台式电脑,,和一款惠普笔记本电脑,她又买这一台来做什么?她们单位搞活动抽奖?我立即拿出手机,就是这手机也还是按键而非触摸屏的,因为我买不起,因为我没有勇气去跟自己的妻子要钱买手机。每当我看见她朝九晚五,一天累得表情麻木,而我作为她的丈夫却龟缩在家里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写一些值不当十斤大葱的小说,我整个人难受得就好像宿酒未醒一样。我翻出她的号码,拨通了,一首曹方的《在夏天》来来回回唱了有四回,仍旧没人接听。我想她还在生我的气。我坐在床沿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在这阴冷的初春里,过去温馨的点点滴滴就好像窗外的细雨,淅淅沥沥。我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丈母娘也即慈禧老佛爷的御用电话。
“喂,你好?”
无可否认,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抽搐、恶心、抓狂,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中正和平:“我是秦风。格格现在在那边吗?”
“宁宁呀?不在。刚刚出去一会儿。”
我似乎可以通过电话管中窥豹到她的志得意满,高高在上,冷酷,刻薄,市侩。接着她说:“秦风呀,你回来了?家里爸妈都好吧?你有没有替我问候他们?”
我说:“他们都好。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他们也代我向您问好。”
“那就好!那就好!能吃就是福。本来两家离的也不是很远,不是什么过长江,跨黄河,我们是该常去看看你的爸妈的。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生意忙,脱不开身,一天生意不做就损失几百块钱,宁宁他爸就是大年初一也不肯歇下来。我老跟他讲,你这么忙活图个啥?穿不舍得穿,吃不舍得吃,将来有个山高水低,自己才后悔:哟,原来我还没吃过肯德基呢!”
说着,她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我说,你看看亲家母,活得多清闲自在,有什么穿什么,有什么吃什么,五十多岁的人了,脸儿还红的好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我这么说,他倒生气了,他说,我怎么能吃得安心呢?你看看,儿子不成器,女儿买的新房还是我们给出的首付,你叫我怎么吃穿安心呢!唉,没办法,我和宁宁他爸就是劳碌的命。”
即使是隔着电话,我也已经是气得面红耳赤。我可不想再听她变着法儿来奚落了,于是就说了一句:“我有事要忙,先挂了。”砰的一下,把手机摔在床上。
后来怎样?我在城市里像一只流浪狗,漫无目的的浪荡了一天。夜里九点,我去市里有名的夜总会喝酒,除了喝酒、唱歌、蹦迪,哪里每天都有几段荤段子上演,还有几个泰国人妖模特走秀。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你猜我看见谁了?还能有谁,我的小舅子大人!先是在舞池下左拥右抱,然后跑到舞池拼命的抖虱子,顺便又勾搭了一个陌生的女子。本来我是不想搭理他的,你以为一个小舅子,一个姐夫一同在夜店里出现,并且身边还簇拥着三个妖冶的女郎,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吗?
我正想着要走,小舅子却眼尖,看见我了。我琢磨着他是巴不得看见我在这里的,假如以后格格再帮着他母亲训斥他,他一定会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姐夫不也去夜店寻欢作乐了吗?”
他笑吟吟向我招手,喊道:“过这边来!”
事到如今,我只能像个乖乖仔一样过去了。绕过几个酒桌,挤过人丛,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小舅子对他的女伴说:“给倒酒啊!一点礼貌也不懂!”
那个他刚刚在舞池上勾搭下来的女孩刚给我倒了一半的酒,我就拿过来唰了唰,接着把酒泼了,然后才让她给我倒酒。小舅子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左手边的女孩压在小舅子肩膀上,娇滴滴说:“介绍介绍嘛,这位帅哥是谁?”
小舅子和我碰了一杯。他说:“这是我姐夫,快,快敬我姐夫酒!”
于是她们三个轮着来敬我酒,每一个我都只是把杯子在桌子上一磕,算是碰过了。她们当然不怎么高兴。
右边的女孩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似的瞅瞅我,然后再瞅瞅他,说:“你怎么也不跟你姐夫学学,做个好男人!老在外面拈花惹草。”
小舅子笑吟吟的伸出两个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是不是看上我姐夫了?要是这样,我就把你介绍给我姐夫。”转过脸来对我说,“姐夫,你觉得这个妞怎样?比我姐漂亮吗?”
他居然拿这个骚货来跟他的姐姐、我的格格比!顿时,我的无明业火又上来了,我肚子里说,只是因为你是格格的弟弟,否则我准得KO你三次,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我再不想跟他在这里一起糜烂,就站起来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走了。”
小舅子懒懒的说:“走了?急什么,还早呢!再坐会儿吧!等一下我请你到外头喝酒去。”
“不了,我还有事儿。你也早点回去吧,别老在这种地方呆着,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小舅子爱答不理:“我就不送了啊!”
我走出来几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又回去问他说:“对了,你姐去哪儿了,怎么一天都不见人。”
小舅子笑了:“刚刚我还在这见到她来着。走了没多久。”
我听了直皱眉头:“什么?你姐来过这里?她一个人来的?”
小舅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慢腾腾喝下一口啤酒,说:“不是,两个人来的。”
我的心好像一下子卡住了:“男的还是女的?”
“我——”
“男的还是女的?”我大吼一声,我想我的声音不比那音乐声小多少。
小舅子斜眼看了我一下:“男的。就是个同事,没必要那么大的反应。”
要是他,他当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的所谓的红颜知己一打一打的,放在超市里买一赠一!他当然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否在外面有——他或许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我不一样啊!我爱格格,我一生只爱她一个,我也希望她的心里只有我一个,尽管我是那么的不称职。
“我再问你一件事情,她的宝马车哪儿来的?”
这一问,他却装作很慌张的样子:“我?我怎么知道啊!”
“快说!”我一点也不给他留情面。
他支支吾吾的:“大概就是刚才她那位同事送的吧。”
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同事?我想没那么简单吧!”
他没再理会我。我一甩身走出夜总会。外面是那么安静,和里面比起来,可真是天上地下。我在一家百货商店里买了一包香烟,自从跟格格结婚,她劝我不要抽烟后,我已经有几年不抽烟了。我一个人沿着马路牙子走,一边像啃甘蔗一样啪嗒啪嗒抽着烟。穿过红绿灯,走过跨江大桥,穿过公园。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怎么会这么简单!一个男同事会无缘无故送一辆价值几十万的宝马送一个女同事?就是阿甘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我想那个高高在上的老慈禧是知道的。说不准他们一家都是知道的。却偏偏瞒着我一个人,背地里要休我。我知道,我是一个最窝囊的女婿,什么都得靠你娘家的人,可我不是正在努力吗?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我的酒瘾又上来了。正好路边有一个烧烤摊,我拣了个座位坐下,服务生过来问我点什么。就在我翻开菜单的那一霎那,我的眼睛好像被黄蜂扎了一下,就在我前面五十三米一四公分的地方,两个身影跃入我的眼帘,男的那个穿黑色西服,高高大大的,面色圆润光滑,短寸头,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近几年来暴富的猪八戒。女的穿一件白洁无暇的羽绒服,黑色丝袜,棕色皮靴,长长的头发就仿佛是从杯子里倾倒下来的黑牛奶,那单眼皮的眼睛,薄薄脆弱的嘴唇,恬静的笑容,不是格格又是谁来!这一会儿,我心里涌上来不是怒火,而是嫉妒,失落。那白色的宝马,那小鸟依人的感觉,或许这才是她的归宿。
虽则这么想,可当他们坐进汽车,我也不由自主从烧烤摊跑出来,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夏利出租车。司机才踩下油门缓缓加速,前面就是一个红绿灯路口,大家都停下车等绿灯。从宝马车的车后窗,我可以看见他们相互交谈,我呆呆的盯着他们,害怕会出什么异样,即使司机问我说,为什么要跟着他们,我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为什么?”我后来如是回答,“因为这狗娘养的世界!”
绿灯刚一变,我就喊:“开车!”就仿佛战争年代里抢夺敌人战略高地一样。他们向左转。他们在加速。我赶紧喊:“快点!别落下!”一道道树影在我们身上滑过,我们走进一杆杆路灯,然后又迅速的走出一杆杆路灯。地道桥。火车路口。大转盘。高架桥。风在我耳边呼啸。
她在宝马车里。不,她在十一月阳光灿烂的排球场上。她在宝马车里。不,她在青春三月的单车岁月里。她在宝马车上!不!她在我四年等待的每时每刻里。她和一个男人在深夜里。不,我们曾经互相承诺“君已成名卿未嫁”。她和一个男人在深夜里!不!我们曾经互相承诺“等君已成名卿未嫁”!我不管你多有钱,我不管你多有势,我不管你能给她多么安逸的生活,我只有一句话:滚开,王八蛋!离我的格格远远的!格格是我的,永远是我的,前世、今生、来世都是我的。滚你妈的油价上涨!滚你妈的天价大葱!滚你妈的高位房价!滚你妈的富二代、官二代!滚你妈的经济危机、政治动乱!滚你妈的世界末日!都给我滚!让我的世界清清静静的,让我在清清静静的世界里好好的爱我的格格,该怎么爱就怎么爱!你们都滚开!
就在我眼冒泪花的时候,他们终于在一家高级咖啡厅前停下。我们也在一棵梧桐树下熄了火。他们下了车,她的男同事走在前,她走在后面。她走得很慢,一边翻看手机。忽然,她停下了脚步。男同事发现她没在走,就回到她身边。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为什么他们又坐上汽车。车开动了。司机问我说还追不追,我看着他们的汽车越来越远,万分绝望的说:“不用追了。你搭我回恒祥花园吧!麻烦你了,师傅。”
车在黑夜里往回走。我感觉我和格格的联系正在一点一点的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