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今年的中秋和国庆一前一后到来，人们与家人过了一个团圆的节日又迎来振奋人心的国庆节。
　　国庆前夜，很多上海市民和来沪打工者及游客都会汇聚到外滩看烟火，外滩前后大大小小的马路戒严，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不得出入，只允许“11”路徒步行走。
　　每年这个时候，外滩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人们开心地欢呼，高叫。庆祝共和国的生日！
　　瑾雨和黎阳打算就在外滩看好烟火再回去，中秋来临，黎阳不免想起了老家的妈妈，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孤零零地度过中秋，今天午饭后，他给妈妈去了一只问候的电话。叔叔也在电话里跟妈妈聊了一会，告诉她中秋黎阳会跟他们一起过。
　　作了决定后，黎阳觉得应该给叔叔一只不回去吃团圆饭的电话，他要陪孤独的瑾雨度过这个中秋。
　　今晚瑾雨的二爷爷也和叔叔一起过中秋。他们不会想到瑾雨的，即使二爷爷和叔叔想到，还要看婶婶的脸色。即便婶婶同意，他也不同意，他不会让瑾雨和毛美丽在一起。他怕毛美丽出言伤害她。
　　担心方亦夫追问，就想到让毛美丽接电话。好在打进去时，拎起话筒的就是她。他只是简短地让她转告叔叔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就把电话切断了。
　　他们在外滩附近的小饭店里点了几只炒菜，两人边吃边聊。最后再一路开心地走向外滩。
　　这次，他们没有走到中心广场，前面的人群早已将路堵住，一路上卖红旗的，卖小孩玩的小贩随处可见。两人默默地拉着手走着，时而相视一笑，享受着这热闹非凡的气氛。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矮小的瑾雨被前面的人群感染着，不禁引颈翘望，怎奈看到的竟是人头。一旁的黎阳静静地注视着她急切的样子。突然蹲下来说道：
　　“趴我肩上。”
　　然，他蹲了很久也不见瑾雨上来。只得重新直起身，轻声说道：
　　“傻丫头，我是你黎阳哥，哥哥背妹妹天经地义，听话！”她犹豫了片刻，没在拒绝。真的伏在他的后背上。
　　她看到了，看到江边璀璨若星的烟火在空中划着美丽色彩斑斓的弧形后飘然而去。人群中惊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美丽神奇的烟火若昙花般一谢而过，人群渐渐地散去。瑾雨就这么伏在黎阳的后背上，双手勾着脖子。兴许是昨晚没睡好，兴许是太累了。黎阳的肩真是宽大温暖，使她趴在上面舍不得离开，她的上下眼皮竟然不知不觉地打起来，打着打着就粘在了一起。
　　走到人群稀散处，黎阳已断定那个头伏在他肩上的丫头睡着了。他没有叫醒她，继续缓步朝前走去，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招待所将她放到舒适的床上享受睡眠。
　　其实他也很累，今天走的路实在太多，细算算已经徒步几十里了。双腿象灌了铅似的，而且还背着个快上百斤的人。尽管这样他还是要打起精神往前走，无论如何他不会吵醒她，再累再难受他也要把她背到目的地。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家招待所。要不是今晚戒严叫不到出租他也不至于这么累。
　　开了一间房间，服务员开门后，他这才卸下身上的重负。身体一着床她就朦胧地醒了。
　　“这是哪里？”
　　“安心睡觉，什么都不用管。”
　　她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他笑着摇头看了看她，帮她盖上被子。然后去卫生间洗澡。热水冲走了所有的疲惫和倦意，他竟然能一点睡意都没有，就来到床前，望着熟睡的她愣愣地发呆。
　　他想了很多很多，关于他们俩的未来，还有他的理想他的抱负。看来她真是太累太累了，睡得多香。他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她熟睡的样子微笑。
　　他突然直起身朝着她的脸凑过去，附身想吻她。骤然又停下了，他想起白天在外滩的那一幕，不禁又重新坐下。继续望着她熟睡的样子发呆。
　　瑾雨没料在裁剪里时碰到毛美丽，对方亲热地站在黎阳身边，幸福地兴奋地说着，见到瑾雨进来更是笑容满面。
　　“你来得正好，我的衣服漂亮吗？”
　　“漂亮！”
　　今天的毛美丽穿了一件时下正流行的红色连衣裙，把平时看不到的曲线都勾勒出来了，单单束起的马尾辫也披散开来，看上去很纯情很女人味。
　　“这是黎阳帮我挑的，也是他买来送给我的。”
　　毛美丽眼中带笑意又得意地望着两个默不作声的人，瑾雨和黎阳只是彼此对望着一眼，接着她就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黎阳默送她在门口消失，不禁思绪万千。
　　走出裁剪间，毛美丽追了上来，小声告诉她，这条裙子是黎阳买给她的定亲礼物之一。瑾雨的心象是被人捅了一下，顷刻血流不止。
　　本来，已经饥饿的她准备吃饭，这下，她觉得任何食物到嘴边都是一个味，就坐在那里继续干活。
　　黎阳忙好手头上的活来到她的机器旁，眼前晃动的身影，不用看就知道是他，因为她能够嗅出他身上那股体香。这里的男人要不一股香烟味要么一股久未洗澡的臭味，除了他和王光没有那味。更因为她已经贪婪地享受过他的体香了。
　　她继续埋头干活，不想跟他说些什么。
　　他用手敲了敲机器，她依然不抬头继续干活。把个机器踩得更快更响。
　　他见她不理，只得无奈离开。上楼找毛美丽，他不清楚毛美丽跟瑾雨说了什么，肯定是刺激了她。
　　“你跟小雨说了些什么？”
　　“没多说，就说你给买的定亲礼物！”毛美丽得意地笑望着他，他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问
　　“月饼和那些点心有没有给小雨？”
　　“凭什么要给她吃？”
　　“你若不想你小姨知道她多次带给瑾雨的点心都被你独吞的话就赶快给我送过去。”
　　毛美丽呆住了，黎阳怎么知道这事？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天黎阳无意中听到温利利在埋怨瑾雨不懂得感谢。原来，温利利也时常想到方瑾雨，有时带零食也要毛美丽分点给她。
　　瑾雨的心一时间很难平静，不想去江边也不想去田埂，更不想去宿舍。那能够去哪里？突然想起打捞局的老羊师傅常常约她去船上玩，不如到那里去看看。
　　羊师傅领着她参观了船上几间办公室，最后来到羊师傅的办公室，她被墙角边报刊架吸引住了。不禁想起黎阳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是应该关注关注时事政治，关心关心外面的世界了。
　　于是，一有空她就到办公室翻看报刊杂志。借此来稳定那颗骚动不安的心。
　　明明清楚和黎阳是没有结局，还主动约他去外滩，跟他度过了一天美好的时光，方瑾雨你是怎么了？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不是天真地认为自己已然接受这个事实了吗？然，当事实真正摆在面前时，却又是那么地手足无措，乱了方寸。
　　妈妈又来信了，不知为什么，每次来信都提到关于她的个人问题。这次妈妈直截了当，不允许她和黎阳再有任何来往。不仅是因为是安徽人还因为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她若插进去就是第三者。尤其是当得知他们走得如此近，更是恼火。远方的妈妈甚至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这让她惊异恐慌？是谁把这里的一切告诉了妈妈？还有她和黎阳平时都不是明目张胆的在一起，谁又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几天报刊阅读下来，瑾雨已经掌握了一些外面的信息，暂时忘了黎阳和毛美丽忘了妈妈的来信。
　　黎阳一直在找瑾雨，要把他和毛美丽的事情告诉她，这些天除了车间里干活，几乎不见她的踪影。江边不在，田埂不在，宿舍里也不见人影。
　　那她在哪里？他知道对方在刻意躲避他。
　　这天晚上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就来到女宿舍必经的楼梯下，如今只有用守株待兔的笨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夜晚江边吹来的风让人心生寒意。他的思绪又回到几天前，那天晚上他把睡着的瑾雨从外滩背到招待所睡下后，就洗了个热水澡，却久久不能入眠。静静望着熟睡的他想了很久很久。
　　他是个思维缜密的人，处事总是有条不紊。如今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改变了很多，他在心里问自己值不值得？一个简单的电话就在外面过夜，回去怎么跟叔叔自圆其说？自己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怎会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这么晚回去成吗？瑾雨醒来看不到他怎么办？她本来就胆小，再说他怎么放心一个女孩在外面就宿？再怎么说也要陪她到天明。罢了，就豁出去了，希望叔叔原谅他的情不自禁！
　　他默默地想着默默地望着她，直到疲惫不堪才趴在床头迷糊了一会。待到他醒来时，发觉天已放亮。这才赶紧起身，见瑾雨还没有醒，就找来了纸和笔给她留言。这才放心地离开。
　　他直接去地下室办公室，迎接他的是几张严肃的面孔。叔叔婶婶和毛美丽的脸上不见任何笑容。
　　他总得为自己昨晚的行为解释些什么，先跟方亦夫温利利道了歉后，就撒谎和在上海打工的同学喝酒喝多了。
　　毛美丽的脸上充满的质疑，温利利这时打破了沉默，
　　“黎阳，我和你叔叔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你妈妈把你完全托付给我们，我们就得为了负责。你和美丽的事情你妈妈也完全赞同，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事先告诉她，你不知道昨晚她为了你一宿都没有睡。”
　　从毛美丽的面色和眼神里完全证实了温利利的话，
　　“美丽一直不开心，今天你将功补罪陪她出去逛逛街，买些漂亮衣服。”
　　就这样，几乎也是一夜未眠的黎阳陪着毛美丽从四川路一直走到南京路。
　　正回想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瑾雨拖着疲倦回来了。看着她低头走着，他故意干咳一声，以免吓着她。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才好。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就从他面前经过准备踩楼梯上去。
　　手臂突然被抓住，
　　“你不想听我解释？”
　　她真不想听他的解释，这个“可恶”的家伙，自己用了几天的时间刚刚将心安顿下来，她已经不再留恋外滩时经历的一切了。不再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了。那些只要一想起，那么她就完全不能自己完全没有思维能力。
　　她没有回答他，想继续往前走。而他却倔强地拉着她的手臂不肯放松，
　　“放手！”
　　一声两声三声，他依然不予理睬，瑾雨愤怒了，对着他的手愤怒地恶狠狠地咬了下去。他任凭她咬，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不撒手。
　　“松开！”她的牙齿对着他的手再次咬了下去。就在这时，她只觉得被一股带风的力量掀到在地，头部重重地磕在硬物上。一阵钻心地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
　　“哎呀！”她痛得大叫起来。
　　“小雨！小雨！”黎阳连忙上前扶起她，“你怎么了？”
　　“没事！”
　　这时，黎阳才得空将目光转向那个“罪魁祸首”，却见毛美丽也正睚眦着他们俩。
　　“你疯了？”
　　“她那样咬你，她才疯了呢？”
　　瑾雨不想再卷进三人的角斗中，趁机捂着被撞痛的头部，跨步上楼。
　　“毛美丽，你太过份了。”
　　“你瞒着我跟她偷情，到底是谁过份？”
　　黎阳觉得没有必要再和她纠缠下去，摇头就走。
　　“站住！”她蛮恨地拉住他，“你宁愿被她咬也不愿接受我对你的好？”
　　“你这个自私的女人除了对自己好，不会对别人好。”他说着继续往前走。
　　“站住，把话说清楚。”
　　“我的事跟你无关。”
　　“下次再碰见你们在一起，我非撕了她不可！”
　　他停住不走了。
　　她追上他，
　　“怎么样？急了吧？”
　　“你敢？”
　　“我毛美丽连死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
　　毛美丽的话在风中飞扬，被还未推门进宿舍的瑾雨听得一清二楚。
　　她深深地意识到她和黎阳已经走到的尽头，尽管早已做好思想准备，一股悲伤还是越过心头，冲进大脑。
　　她把疲惫的身体停靠在门上，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