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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兄弟二人视死如归 热血洒尽为国为民(三)

作品名称:东家恩仇记      作者:常振田      发布时间:2016-05-09 03:46:06      字数:6023

  大少爷,二少爷相继过世。刺林寨的当家人看来只有三少爷常陪同莫属了。可是常陪同天生的一块做生意的料,在家读了几年书后,便和舅舅一起到汉口做生意。开花行,贩棉纱,生意干得红红火火。两个哥哥去世后,他不愿意回老家与庄稼和庄稼人打交道,一心一意在大城市干事业。眼下刺林寨的当家人只有四少爷常陪卿来当了。
  这一年,常陪卿不到二十岁,又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少东家。说实在话,就常陪卿的年龄.阅历和为人而言,让他来管理一个有两千亩耕地,一千五百来人的村寨是显得有些才薄智浅。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山中没老虎猴子称大王,这东家大院哪还有别人呢。不过,就冲着他两个哥哥的英名为人和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老少爷们是会拥护他的,况且租地交租,天经地义。所以,常陪卿当东家应该是一帆风顺的。
  常陪卿当上东家后,倒也勤勤恳恳。尤其是他能以大哥那种助人为乐的优秀品质,来衡量自己,并不时地提醒自己,要礼之用和为贵。经常深入到乡亲们中间,和老少爷们摆摆龙门阵、唠唠家常话,把邻里关系处理得倒也和和气气。
  然而,也有人说不好的。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任何事都很难做到有尽善尽美,人也同样如此。有些老年人说:“从小看大,三岁知老。别看少东家不吭不哼的,那是只不叫唤的狗,让人难以防备。”还有人说:“少东家可不是个大好人,你看他那聪明的眼神中,总是流露出奸诈的目光,难道你们忘了,他六岁那年和我孙子对打,冷不防抓住我家小孙子的小鸡鸡儿,死不放手,疼得我家孙子翻白眼,险些送命,可见他那个毒劲。等着瞧吧,将来翅膀硬了,还说不定是个什么鳖孙哩。”
  反正是人多嘴杂,说法不一,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定。不过,几年下来,还真不错,常陪卿把刺林寨的这一摊子管理得井井有条。
  时间过得确实很快,一转眼十来年过去了。东家大院的小字辈们一个个都长成大人了。常陪福的大儿子叫常剑出,二儿子叫常剑入。常陪同的儿子常剑起,常陪卿的儿子叫常剑硌,全家共有小兄弟四人。兄弟四人中除了剑硌偏小些外,其他三人都长成小大人了。再加上两月前又来了几个下人,眼前的东家大院已经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了。
  人多未必都是好事,人多未必都顺人心。常陪卿每当看到满院子的人时,心里就嘀咕:“唉,不说姑娘们,光这兄弟四人将来要娶回来四个女人。男的都是我的亲侄子有话好说,不管轻重他不敢犟嘴,可儿媳妇们就不一样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再添一个打铜器。到了那时,这院子里可就热闹了。如果运气好,积得几个贤惠的女人倒还罢了,真要是遇上几个难球缠,还真够我这个当家人喝一壶了。喝一壶那还是轻的,弄不好还会落个八斤的萝卜嘬不严哩。不行,干脆来个剃头图凉快,分家了事。再者说了,树大分枝是自古常理,这样一来操心的人多了,说不定都还会过好日子哩。嗯,对,就是这般主意。”
  常陪卿分家的决心已定,便在脑子里盘算如何把家分得公平些,对得起已故的父亲和尊敬的大哥。经过慎重考虑,他决定把柏树林街上门店的生意和常家钱庄作为两份,归大哥的两个儿子剑出和剑入所有。汉口的花行生意归三哥所有。现有的刺林寨田地产业归自己所有。这种分法基本上是平衡的。相比之下,自己的价值要多一些。不过那几个小姐们走的时候,他做为当家人,肯定要陪出去一大笔财产。
  对于四叔的这种分法,三个侄儿和两个嫂子都很满意,他们心里十分清楚,种庄稼挣钱是靠天等雨,能有什么保障?这几年不旱即涝,庄稼绝收的年景说来就来,地里不产粮食,你叫佃户们交什么租子。况且大哥在世时定下了规矩,就是丰收年景对有困难的佃户少收几成,已是多年习惯了,如今老四当家也是学习大哥的做法。所以,一年下来,满打满算的收入总是兑现不了。还有,眼下世道不稳,土匪们闹得人心不安,乡下的土财主被敲竹杠的事多了去了。再往大的地方说,朝廷软弱无能,老太后一没法子就拿白银说话,她不征收苛捐杂税,难道她能屙金尿银。因此说,种庄稼的钱也不好挣。如今,四叔他把好事让给我们,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家分完后,常陪卿把两个嫂子和三个侄子叫到一起郑重地说到:“孩子们,常言说,做生意有赔有赚,种庄稼有涝有旱,出苦力流血流汗,混官场多灾多难。说到底,吃哪一碗饭都不容易,你们要好自为之。虽说是树大分枝,四叔我把你们分出去了,但是,刺林寨的东家大院仍然是你们的家。时下东洋鬼子和外国列强不时找我们的麻烦,世道极不太平,你们在外如果有个三灾八难的,要尽快回来避难。这里你们的房间钥匙,你们的铺盖,我一定给你们保管好,随时回来,四叔我随时欢迎。”
  常陪卿的一席话说得侄子们、嫂子们心里暖洋洋的,又酸溜溜的。
  原本一个大家庭,在一起挺热闹的。院子里经常笑声飞扬,大家都觉得心情舒畅。而如今,搬的搬,走的走,大院里显得冷冷清清,使人觉着有些凄凉之感。尤其是儿女们都在时,大家在一起谈天说地,吟诗对文真的是妙趣横生。晨雾里,月光下,大家在一起苦练功夫,切磋拳技可以说是热火朝天。所有这些情景都让人值得怀念。再看现在,那情景已如过往云烟,悄然消失。每每踏进这个院子,常陪卿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但是,冷清也好,伤感也罢。常陪卿既然已经把家分了,那他就得面对现实。不管咋说,分了家之后,他觉得轻松多了,首先是少了不少的麻烦事,其次是少了不少的操心事。过了一些日子,时间一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常陪卿便从分家的伤感中走了出来。
  可是,连常陪卿自己也想不到,这次分家却分出来个大麻烦。正是这个麻烦,使他一个响当当的大东家在刺林寨丢尽了脸面。
  一年一次的春季庙会,看着看着快要来到了。
  刺林寨的关爷庙是东家大院出钱修建的。年代已经很久,也不知是常清明的爹爹或爷爷哪一代东家办的这个好事。因此,每年庙会的具体事宜都有刺林寨的主事人来负责操办。
  这天上午,常陪卿吃过早饭,起身前往关爷庙去安排庙会的有关事项,刚出房门便见管家进了院子。
  “老爷,门外有两大一小,三人求见。”
  “出去告诉他们,今天我有急事,看能不能让他改日再来。”
  “不行啊老爷,我知道你今天有事,不能见客,可是其中那小伙子说了他是你亲亲的兄弟,非见不可。”
  一听这话,常陪卿笑了起来:“废话,我哪还有什么亲亲的兄弟,真要是我亲兄弟,你老管家能不认识吗,有意思。那你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位兄弟和我怎么个亲法。”
  片刻之间,老管家把这三个人领进了客厅。让过坐后,常陪卿抬眼一看,那年轻的后生首先进入他的视线,不看便罢,一看惊得他半天才缓过气来,但他立马镇静下来,继续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面前坐着的这三个人,两个年纪大的看样子均三十来岁,年长那人人生得膀大腰圆,身材健壮;眉清目秀,面相和善,两眼流露出和善的光芒。坐在那里犹如一尊天神,一看便知道这是位文武兼备的江湖高人。
  年龄稍小一点的那位长就一副滑稽相,麻杆细腰,身手精干,圆眼睛,细眉毛,面相清瘦,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吊儿郎当,坐在那里活像一个三花脸。很明显,此人肯定是一位轻功绝伦而又十分机灵的武功高手。
  看了这两个人,常陪卿从内心为之敬佩,虽然他料定这是两位高人,但他并没为之惊奇。而令他惊奇的却是这位少年公子。小伙子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那面容,那眼神,那一举一动竟和已故的老父亲一模一样。不,确切地说,比父亲当年要英俊得多。一条乌黑大辫子有胳膊般粗细,饱满的娃娃脸上白里透红,富有光泽,是一个人见人爱的英俊后生。
  这边常陪卿边看边思考,怪事,为什么两个人长得一个样。这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怪不得他说和我是亲兄弟,就凭这一点就很在理。不过也不在理,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有的是,可咋能这么巧呢。常陪卿苦苦思索,但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找不出答案。
  那边小伙子却开了腔:
  “四哥,一向可好。今天小弟和两位干爹冒昧造访,恐怕耽误了兄长的大事,请四哥见谅。”小伙子双手抱拳,面带微笑,冲着常培卿躬身施礼。
  “嗯…噢…啊…什么,我是你四哥,小伙子,你搞错了吧。”
  一惊讶,常陪卿有些语无伦次。但小伙子不管恁些仍正言说到,并十分认真:“四哥只管放心,错不了的。听我娘说过,我长得和咱爹非常相似。怎么,你看了半天还没看出来,莫不是吃山珍海味多了,把眼给烧花了吧,难道说四哥对咱爹的尊容也记不得了吗。我就是常清明的儿子,只不过和其他几个哥哥一样,不是一母所生而已。”
  听了小伙子的话,常陪卿在心里自言自语:我这才分开家几天,半路里又杀出了个程老七。老坟园的东西分的精光,如果再认个兄弟我拿什么分给他,以我看这三人来者不善,说不定正是为家产来的。他们领个和我爹长相一样的人来冒充一家人,讹去一份家产,看这样挣钱来得快,哼,门都没有。常陪卿虽然在内心嘀咕,但话可没这么说:
  “小伙子,你们是缺钱、缺粮、还是缺其它什么东西尽管讲,只要说出来,我都可以帮助你们。可是,有些话是不能瞎说的,有些事也是不能胡来的。”
  常陪卿猜不出对方的来意,只好说出双关语来投石问路。
  “四哥说哪里话,小弟我不敢瞎说,更不敢胡来,我们三人路过老家回来看看,可是昨晚住客店,听说你把家都分了,我也是常清明的血脉,咋说也有我一份吧。”小伙子鼓着小嘴,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一听这话,常陪卿来气了。好啊,说了半天,真的是为分家的事来的。哼,哪有这等便宜之事,就凭你长相和我爹相似,就来冒充我弟分去家产,恐怕没那么容易吧。于是,他强压火气开了腔:
  “年轻人,够能耐,有本事。小小年纪学会这一招,高明,实在是高明。我看是有两位狗头军师撑腰吧。怪不得今天一大早树上有老鸹乱叫,我就知道今天来不了什么好鸟,看起来这老鸹叫的真应。你小子表面看文绉绉的,谁知道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常言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家产你找谁要去,常某人不干涉,可找我没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别伤了和气,请赶快走人。”
  本来这一阵子心情不好,一气之下常陪卿竟出口伤人,说完话并斜吊着眼,品着个嘴,手中的钢球转的吱吱作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么一来,对方不满意了,个子大的那人开了腔:“常寨主,你吃了灯草,说的轻巧。堂堂的一寨之主,竟出口伤人。你说我们不是什么好鸟,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眼前你是东家大院的当家人,我们不找你去找何人,今天我师侄跟你说的非常清楚,他也是你爹的儿子,只不过他妈是个仆女出身,身份是低些,可是,你们兄弟几个的妈哪一个是大家闺秀出身,不都是一样吗?何必这么看不起人。今儿个说的好了去那个伙啥事没有,说的不好我把你这个东家大院砸个底朝天,你要不信咱们就试试看。”
  个子大的那人说话不但难听,而且还是话中有钢,咄咄逼人。
  一听这话,常陪卿气得双手发抖,胡子乱擞。本来嘛,这么多年来,刺林寨的当家人说句话在三龙镇以东是行风走雨,谁敢顶撞。别说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撒野了,就是连说句大话的人都没有。像个子大的那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常陪卿能不生气吗?于是,他瞪着双眼冷笑道:“野小子们,你们给我听清楚,四爷我从小卖馒头,啥事没见过?强盗见得多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尔等胡来。就凭你们这三个小毛贼,也敢来刺林寨胡作非为,不自量力。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刺林寨高手如云,依我说你们不要自找苦吃,趁早走开,如果惹我火了,卸了你们的八大块,让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大王八。”
  反正是说大话说小话费一样的劲儿,出一样的气儿,常陪卿的本意是想用大话喷一下,把对方吓走了事。可是,又在气头上,他自己把握不住,竟开口骂人。
  谁知道今天该他丢人,小学堂的武术老师,林先生这几天不在家,常陪卿不知道。一旦动起手来,大院里别的没有高手,这一点他当东家的却忘到裤裆里了。
  又一次听到常陪卿开口骂人,个子大那人来了脾气,伸手去抓常陪卿的衣领子,管家生怕对方出手,急忙上前去拦,大个子手起掌落,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老管家窜出去一丈多远,“噗通”一声栽倒在门外的砖地上,嘴也摔流血了。
  一看到老管家如此模样,院子里的薛大庄和几个年轻的牛板们勃然大怒。他们仗着年轻力壮、人多势众,又都是练过武功。因此根本没把这三个人放在眼角。当即在院中大声叫喊:“屋子里那三个野种,有胆量的出来吧,欺负老头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来和小爷过几招。”
  个子大那人哈哈大笑,赤手空拳来到院中,高声叫道:“小杂种们,一起上吧,就你们这一盘小菜,二爷我一人包了。今天叫你们尝一下关某钢刀的厉害吧,要不然你们咋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完话大个子甩掉风衣,“仓啷”一声从背上抽出两把钢刀。一时间只见两道银光上下翻滚,左右闪亮,舞得水泼不进。这些年轻人们哪见过这种功夫,只看得眼花缭乱目迷五色。
  此时的常陪卿才有所后悔,今天是遇到高手了。只怪自己大话说过了头,眼下已经骑虎难下,看这阵势只能鼓劲别下软蛋,否则难以收场。想到这里,他高声喊道:“娃子们别害怕。他这一套是玩把戏的招数,花拳绣腿,中看不中打,都给我上,收拾住这野家伙,四爷我有重赏。”
  东家这么一叫,下人们谁敢后退。一时间这几个小子像饿狼一样扑向了个子大那人。
  好一个壮士,真是艺高人胆大,面对十来个小伙子,他面不改色,气不发喘,反而还冷笑到:“今天二爷我给你来个满堂红,放一放你们的黑血。念起你们都是我师侄的家人,要不然叫你们全部当场毙命。”说完话,右手钢刀虚晃一下,身子向下一蹲,左手钢刀一转,来个“鹞子翻身”就地一趴,展开双臂,钢刀指向这伙人的小腿下,跟住来了个“鲤鱼跳龙门”蹭的一声跳出圈外。那动作如同一股黑气随风飘过。再看薛大庄这伙人,顿时直觉得两腿一麻,瘫坐在地上,用眼一看,小腿上鲜血直流,白花花的骨头露在外面。不看不打紧,一看伤势,疼劲上来了,一个个坐在地上像狼嚎一样哇哇乱叫。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的话,这伙人的小腿将全被砍断。
  这一招可把常陪卿吓傻了眼,他这一刻也顾不上东家的面子,连爬带跑出了大门,直向高台子上奔去,其目的是要敲钟叫人前来助阵。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对方能让他去吗。当他刚到高台子跟前时,只见一道白光从头顶上飞过,不偏不斜打断了铜钟的吊链,“咣咚”一声,铜钟从树上掉了下来,落下的铜钟将地面砸下去足有两寸深。如果常陪卿再多上去两步的话,那落下来的铜钟非把他砸成肉泥不可。常陪卿被吓得尿了一裤裆,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看,只见大个子那人面带讥笑地看着他,原来这飞镖也是他发过来的,天哪,太神了。刹那间常陪卿脑子一片空白,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至于他们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
  “常寨主,告辞了。今天的帐我们没有算清,还有来日吧。想要保住家园,你得请几位高手,看看那伙年轻人的熊样,指望着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使点厉害?全他妈一群废物,真要是遇上高手,就指望他们保护你,你那吃饭的家伙早就没了。另外,你屋里的包袱里有两样东西,请你认真看一下,一看就知道你这小兄弟是真是假了。”
  说完话,三个人施展轻功,行走如飞,向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一转眼便消失在田野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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