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高三那一年8

　　吃完饭后，洗漱完毕，我发了一会呆，确定秦风可能不会再来了，这才拿起那堆试卷，伏在小竹桌上开始做起来……
　　“哟，不错，还够上进的。”不知什么时候，朦胧中发现一个人影立在床前，抬头一看：果然是秦风。
　　“你、你怎么……”我有些结巴地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不欢迎我来是吧？”秦风打趣道，“你以为我想来啊？哼！要不是看在三年同窗的份上，你请我来我也不乐意呢！”
　　“不乐意那你走啊！”我也来气了，反正我心里不想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哪怕这是病房，而且还不是我和他独处，里面还多了一个妈妈在陪护！
　　“云儿！怎么说话的？”妈妈拿着洗好的碗筷从洗手间回来，刚好看见这个场景，“你同学好心好意来给你补课，你不好好谢谢人家，还给人脸色看，说些难听的话，像话吗？”
　　“还是阿姨好。云丫，听见没有？”秦风得意地望着我，“家教不错，却这么没礼貌，看来，你还得多跟阿姨学学如何为人处世啊！”
　　“……”我本想和他辩一辩，但是迎着妈妈的眼神，我知道，这场战争我已经不战而败了。
　　好吧，既然战也是输，不战也是输，何不省省力气？
　　“做试卷吧。”我含糊地咽了口口水，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这里有道题，需要用两种解法，但是我怎么想也只想出了一种解法……”
　　“嗯。我来看看……”秦风说着，就势在床边坐了下来，将脸凑过来看试卷上我说的那道题。
　　当他的脸凑近我的脸，莫名地我的脸就发起烧来，慌得我头往另外一边一偏，手也慌乱地往试卷上指了指。
　　“云儿、风儿，你们好好做试卷，我出去一下，要不要带点什么水果、零食你们吃？”见我们开始做试卷，妈妈赶紧放下碗筷，轻手轻脚地准备出去，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问我们。
　　“谢谢妈妈，我不要，秦风，你呢？”第一次听妈妈称呼我和大哥云坚以外的孩子为“儿”感觉有点怪怪的，又不好挑破。
　　不过，我还是委婉地谢绝了妈妈的好意，不是我不想吃零食和水果，只是一想起因为我住院家里又添了一笔不小的开销，心里就过意不去。
　　明知家境本来就一般，现在更不好意思让妈妈为我再破费了，只好咽了口口水，把注意力集中到试卷上。
　　“谢谢阿姨，不用，我刚买了水果，够我和云丫、阿姨吃的了。”秦风却忽然站起来，从旁边的空床上拎起一个水果袋给我和妈妈看，“阿姨不问，我还忘了，呵呵，现在我就去洗些来，我们一起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叫你破费呢？”妈妈也有些难为情起来，赶紧阻止。
　　“这有什么！阿姨刚才不是叫我风儿吗？既然阿姨把我当自己的儿子看待了，那么儿子孝敬长辈也是理所应当的。云丫，你说是不是？”秦风这家伙，还真会顺杆子往上爬，居然“恬不知耻”地问我。
　　“是你个头啊！”我“呸”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谁批准你为我买水果的？要买我们自己不会买啊？”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秦风轻蔑地顶了我一句，“你爱吃不吃，阿姨，我们吃！”
　　说完，这家伙从水果袋里拿了三个苹果递给妈妈，嘴里像抹了蜜：“阿姨，麻烦您了，去洗一洗，谢谢！”
　　“好的，阿姨也谢谢风儿了。”妈妈强忍住笑，接过苹果就往洗手间走去。
　　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妈妈级的克星。这么几分钟，就把妈妈给搞定了。
　　我只有假装没看见，埋下头来继续做作业。
　　“云儿、风儿，水果洗好了，来，赶紧先吃吧。”才做了一道题，门又被推开了，妈妈拿着三个还沾着水珠的苹果走了进来。
　　“嗯。谢谢阿姨！”秦风站起来，从妈妈手里接了两个苹果，仍然文质彬彬地道着谢。
　　“呵呵，这孩子，咋这么有礼貌？应该阿姨谢谢你才对！”妈妈客气着，轻轻地带关了门，“好了，我出去了，十点钟的时候回来。”
　　十点钟——医院病室要关门。
　　“给！”秦风伸出一只手送到我面前，展开来。
　　一只白里透红的苹果，分外诱人地“看”着我——我不敢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苹果，因为每次放学从县城经过一些水果摊，都会看见苹果、香蕉、葡萄等水果奢侈地摆在那里。
　　然而，我却总是快步走过，怕它们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出来了，我的脚步就迈不动了。
　　正如妈妈所说，我和老大从来都是乖孩子，不会主动提出对我们家来说比较过分的要求。
　　有一次，我和白薇狠狠心，叫那个摆水果摊的阿姨称了一下，一个苹果居然要五角钱——而在此前，我们舍得买又买得起的零食无非就是五分钱一个的发饼或者四分钱一根的冰棍，如此而已！
　　只有在买学习用品——课外书、试卷、文具的时候，我们才会不和店主讲价，哪见过这种场合？吓得我们面面相觑、然后又落荒而逃。
　　所以，我还真没尝过苹果是什么滋味。
　　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不要钱的苹果，吃还是不吃？
　　我犹豫了：继续矜持下去？还是不拘小节接过来就吃？
　　古人说过：办大事者不拘小节。
　　对，我应该听先贤的话。吃就吃，不就欠他一个，不，两个苹果吗？将来工作了还他不就得了？
　　我就这么跟自己说定了，低着头，红着脸，怯怯地接过那只苹果，慢慢地塞进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
　　顿时，余香满口：天啊，想不到苹果这么香、这么甜！
　　病房里，只听得见清脆的嚼苹果的声音……
　　秦风，你的家境一定不赖，看这架势买苹果就如我们乡下人吃白菜、萝卜一样容易。天啊，看来我得离你远点儿，省得到时候陷得太深，拔不出来！
　　“想什么呢？云丫？”就在我心情复杂地嚼着苹果的时候，秦风似乎看破了我的心事，忽然开口问了，“天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还是第一次吃苹果吧？”
　　“是！不可以吗？”我索性直说了，“你也不该才知道，我只是一个乡下的丫头片子家中一穷二白……”
　　“骗子？你自己说的啊！云丫，原来你是骗子啊！哈哈……”秦风忽然大笑起来。
　　“呸！说什么呢？我骗了你什么？”与此同时，我也想起了“片子”的谐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气氛顿时又缓和下来。
　　“是啊，你骗了我什么呢？云丫，你说、你说啊！”秦风却故意逗我，追问。
　　“我哪骗得了你啊？你那么精明，你骗我还差不多。”我害羞地瞪了他一眼，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其实，我的家也和大家的家一样，差不了多少。”秦风语锋一转，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只不过，打小，我父母就教导我，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都要别着急，该买的买，该给的给，老天爷自然会眷顾你的。不管多大的事，只要沉着面对，凡事皆有解决的办法的……”
　　静静地，我听着他的话，忽然间心里就安静下来。
　　再也不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那个人，反而觉得老天太眷顾我了，不但只让我得个小病，还安排了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来照顾我，我真是太幸福了！
　　莫名地，就对眼前的男生有一种好感：只要有他在身边，天大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只是，老天，你会厚待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让这个男生留在我的身边吗？
　　突然地有了这个心愿，我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云丫，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居然敢往那方面去想了……
　　“喂！云丫，一个苹果居然吃了那么久还没吃完，这么磨磨蹭蹭，还打算吃到明天天亮去啊？”忽然，秦风的语调高了起来，“你还做不做试卷啊？”
　　“做！当然做了。”一言惊醒梦中人，被秦风提醒，我也赶紧加快了吃苹果的速度。
　　“放心吧，只要你喜欢，以后这些水果包你吃得着。”秦风又和风细雨地说着，并打开了另一张试卷，“那里，还有葡萄，一会等我们做完了试卷，要休息的时候再吃，可好？”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我赶紧转过头去，用衣袖揩了揩眼睛：秦风，别对我太好了，否则，有朝一日失去你的呵护，我会受不了的。
　　秦风似乎也发现了我情绪的变化，却善解人意地啥也没说，只指着试卷的某处：“这张试卷中最大的难题就是这道，看看，有没有解法？”
　　“我试试……”说着，我吞下最后一口苹果，拿起圆珠笔，开始凝神做起那道题来。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
　　只听得见圆珠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我和秦风的呼吸声音、以及秦风那只腕表的指针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笃、笃”有人敲门了，然后传来熟悉的妈妈温和的声音：“我回来了。”
　　然后，“吱呀”一声，门被妈妈从外面推开了，妈妈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哟，就十点了？”我诧异地脱口而出，“秦风，医院要关门了，还不快走！”
　　“晚了，医院已经关门了，我出不去了。”秦风却诡谲地望着我一笑，“不信，你问阿姨是不是？”
　　
　　题外话：本以为秦风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是真的要在医院陪云丫过夜。天啊，云丫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