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约是十分钟后，在短暂而安然的睡梦里，他如在梦里听到了喊声：“团长，白匪军进攻了！”
　　他还以为是梦里出现的喊声还在睡。一个战士到团长身边见自己的团长没有醒来，就又喊一声，这时，傅团长惊醒过来了，虽然他才睡了十分钟，可他感到自己睡了很久，仿佛把自己几天淤积的瞌睡都补完似的。
　　傅团长立刻站起身，走到战壕里一看：有几百个白匪军喊叫着、猖狂地跑上来。傅团长白了他们一眼，仿佛在心里说：你上来好多，我打好多。
　　然后，喊道：“黄连长！黄连长！”
　　“在。”听到自己团长在喊自己，黄连长马上从左侧战壕过去些的战士们的身边迅速跑过来，连腰都没有弯下。
　　“团长。”
　　“你一定要带着战士们守住正面阵地。”傅团长说，他看到黄连长带有匆忙不知什么事和一种坚决地执行自己指挥官任何指示而绝不含糊、非常忠诚英俊的方脸，他知道黄连长会更加全力以赴地完成这一命令的，所以，傅团长是看好黄连长的。
　　“是，团长。”
　　“你去吧。”傅团长说。看到站在自己跟前在军帽下，一双英勇忠诚的方脸，一把黑亮的驳壳枪斜插在他紧系着酱色宽皮带里的肚皮上的红军连长黄照生。
　　等黄连长走开，傅团长就对战壕两边的红军官兵喊道：
　　“同志们，不要慌，冷静些！不要怕敌人比我们多，慢慢来。”
　　傅团长又喊了一次。他又走到一边的一些战士身旁，又说：
　　“同志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身下的阵地是红色苏维埃的，坚决不能让它被反动军队占据。我们一定要誓死保卫红色政权，红色苏维埃。”
　　“团长，我们一定要保卫苏维埃共和国。”几个战士侧脸坚决回答道。
　　傅团长就又看了下还没有到半山腰的白匪军，说：“看来，这么多敌人，我们只有慢慢地和他们消耗。只要我们坚持到最后，就会胜利。”
　　“明白了，团长。”
　　“好好，请注意安全，我谢谢你们！”心地厚道的傅团长说，他是一个执着而坚定的红军团长，一直都心疼自己的每一个战士。
　　傅团长这时，有一种新的看法：那时情况对红军非常严峻。要坚持到最后，恐怕是我红军伤亡大的时候。可他没有说，他觉得，现在说这话是跟在场的每个战士扑冷水。
　　听到黄连长问自己，就委婉些说：“黄连长，敌人太多。可是不管这样，我们必须坚持到最后。”
　　“团长，你放心吧。只要我和战士们在，白匪军就别想攻上来。”
　　傅团长十分怜爱地看着坚毅忠诚的黄连长，他当然相信。就往阵地下看。
　　“团长，团……长，有人来了。”傅团长身后传来了一个战士的声音，听起来，感到非常意外，好像突然。于是，傅团长和黄连长马上转过身，看见：两红军战士和一个红军肃反委员会的执行人员从他们阵地后面呈褐色的山坡上匆忙走下来，然后到了傅团长的面前。
　　肃反委员会的执行秘书说：“傅团长，根据红军肃反委员会的通知，你现在必须到夏青特派员那里去，接受调查。”
　　傅团长一下人都气晕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种纠缠人神经的审讯又是在他战斗时，被人喊走。他气愤地对秘书喊;“我现在是在和敌人作战。这里需要我，不行。”
　　秘书立刻不快。问：“你是共产党员吗？”
　　“我是。”
　　“肃反委员会是党中央的临时机构。你敢违反！”
　　傅团长立刻哑了。
　　“走吧。”秘书有点不可一世说。
　　这时，黄连长立刻拔出斜插在他紧系着宽皮带里的肚皮上的驳壳枪，闪动着强硬和忠诚的眼光对着秘书的胸部，从他紧闭的嘴唇牙缝里迸出来一句：“你把团长带走，老子杀了你！”
　　“黄连长，你敢反对肃反委员会的决定。”
　　“老子反了。又怎么样！”黄连长一下凶猛地喊道，一双眼睛要冒火花。在他怒喊时，一张长脸通红地一横，一对方正的黑乎乎的性感鼻孔扩大了。
　　傅团长意识道这一举动会跟黄连长带来横祸。立刻伸出手，把十分气愤的黄连长往自己身后一推。然后，对突感迷糊的黄连长说：“我走后，你要和郭营长合作，好好对付敌人。好了，现在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了，立刻进行战斗。”
　　“是，团长。”
　　“走。”傅团长说，然后，就和红军肃反委员会的人走了。
　　等傅团长走了后。黄连长知道这时气愤已经没有用了，就立刻说：“胡海山，快到左侧阵地去把郭营长叫过来。”
　　“是连长。”然后，红军战士长得瘦高的胡海山把手里的步枪放在阵地上，弯着腰转身向东侧阵地跑去。
　　他跑到了东侧阵地，在一略突出有发干枯草的灰色土壁的拐弯处，往伏在厥处上的阵地上，戴蓝灰色军帽、在每个战士在他们耳朵上点、那细条边子的帽底伸出去呈尖形的英气帽檐一侧面下的坚毅脸庞，还有，紧束在他们坚实有力英武十足的腰间的宽皮带的战士们身后。这时，红军战士胡海山赶快弯下腰，他看到：东侧过去一段战壕，31岁的身材壮实、中等身材、不光战斗和生活时，有一对小酒窝的红军营长郭大虎，边打，边往自己战士的身边看一下，似乎在留意除战事外的更多举动。镇定、作战经验多的郭营长，多次在重复这一动作。
　　“同志们，别慌。要瞄准了打。还要注意安全。”
　　“是，营长。
　　稍后，两个在不同位置的正副营长，都听到了跑来的红军战士胡海山的话。
　　而杨副营长在打仗时，就忘掉了一切，仿佛这个阵地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打仗似的。
　　他听到了小胡的喊声，立刻转过脸。喊道：“小胡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团长被肃反委员会的人带走了。”
　　“什么？”
　　“团长在走前，喊你和杨副营长和一连长加强配合。我们连长喊你过去。”
　　“好，我马上去。”
　　然后，杨副营长到正面阵地去了。
　　小胡向西侧阵地的郭营长那里跑去，这时，敌人的进攻还在继续，枪声一直在响，子弹在上下飞蹿。郭营长把全身精力都用在对付阵地下的白匪军了。
　　这时，小胡跑过来，到营长身边立刻蹲下，立刻伸出左手把右脚踏在阵地上、打得十分专心的紧握着骨关节鼓鼓的右手里的驳壳枪、而把撑在战壕红土上的郭营长左手拉拉；这时，郭营长的身子抖了下，他似乎感到有人拉自己，就侧过他像烧红铁的方脸十分不快，好像有人要剥夺他打敌人的权力似的。喊道：
　　“你拉老子干什么？老子正打白匪军！”郭营长一脸怒气，因对白匪军的痛恨、也对自己战士发泄出来。
　　“我们连长喊你去。”小胡说。
　　“啥子事？”作为四川通江农村人的郭营长问。
　　“团长被夏特派员带走了。”
　　“什么？”郭营长喊道。“夏青那龟儿子想干什么？我们还在打仗，他就在这里跟老子熄火。他这不是帮白匪军吗？这个龟儿子？”爱出口就骂的作战不怕死、勇猛的红军营长郭大虎喊道。
　　他甚至马上霍站起来，把驳壳枪往紧束在他的宽皮带里有些肥的肚皮上一插。问道：
　　“小胡，他们走了多久？快带老子去，把团长接回来，看老子一枪把他们毙了！”
　　“你要干什么？”小胡说。
　　“老子要把团长弄回来。”郭营长气愤地嚷道。
　　“营长，还是去黄连长那里吧，杨副营长都去了。”
　　这时，郭营长才意识到当前的处境，就飞快想道：那就去正面阵地。这样等团长回来了，就好交代。
　　郭营长想到这里，马上抬起他英气勃勃的脸说：“去正面阵地。”
　　就立刻起身，弯腰，带着小胡往正面阵地跑去……
　　情势依然紧急。郭营长感到团长突然被带走，本来就跟还在向我阵地上进攻的敌人造成机会和在指挥上的缺失，这样的情况对敌人有利。可是，干脆利落的郭营长立刻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想道：一定要合力对付敌人。绝不能让敌人占领我红色苏区一寸土地。
　　到了黄连长的身边，同时，黄连长也通过眼角的余光，感到有人急忙走近了自己的身边。
　　“郭营长！”
　　“黄连长！”两人简短地说了一声。这时，杨副营长在身边。
　　黄连长看到两个正副营长到了，就蹲下。他俩就蹲下。黄连长把手里的驳壳枪插进他怀里的宽皮带里。对他俩说：
　　“郭营长，杨副营长，傅团长被肃反委员会的人带去审查了。他走前，让我们配合作战。你们看呢？”
　　“行。”
　　“黄连长，你这里的情况怎样？”郭营长问。
　　“这段时间，白匪军，大多数都趴在阵地下，不敢往前冲，可能是怕死。”黄连长说，不过他又说，“好像刚才白匪军又上来一些人，他们的进攻又大起来了。”
　　“嗯。”
　　“目前的情况是，敌人还在向我们进攻，看来他们的增援部队到了。”黄连长说。
　　“这样我们的情况就更不好。让战士们瞄准了打，节省子弹，最好是等敌人近了再打。”郭营长说。
　　“可这样看来，还不知道打好久？”黄连长非常忧郁说。
　　更加沉着的郭营长用手放在黄连长撑在阵地上的左手，说：“不要急，慢慢来。”
　　然后，郭营长往坡下看，他竟然大胆地把身子抬起来，好像这不是战场，而是他想站起来找什么人似的。他想把山下敌人的动向看清。黄连长急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把他的背往下一拉，接着，就有子弹向他们射上来，吓得黄连长脸都青了：“营长，你怎么敢这样！”
　　“没什么。老子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报销了的。”郭营长淡淡说，还一笑，竟泰然处之。
　　“万一你被打死了，我们怎么办？”
　　“你龟儿子咒老子死。”郭营长一口四川通江话，就呵呵笑回转脸说黄连长，显得非常有把握又是说：“喊你别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