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樱桃正红

　　“不是那个山，你到时跟我去就是了。”我对齐正虎说。
　　齐正虎说“去”。
　　刘闯和李凯乐也答应去。
　　五一早上，刚过八点，我们五个人就出发了。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一路飞驰，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草庙村头。
　　问一村民，小学在哪里，村民说“村南头”。继续往南骑，果然看到高美荣站在一个院子门口，到跟前一看，院子即是草庙小学的院子。
　　见高美荣身边没有自行车，我就问：“你怎么没骑车子？”
　　高美荣向西南方向一指，道：“山在那边了，不多远，那边的路也不太好，我就不想骑车去了，这一段路好点，那我就坐你的后座吧。”
　　我只好答应。
　　高美荣上了我的后座，几个人继续前行。
　　路是小路，窄，但还算平整。我骑在最后面，前面四人忽快忽慢的，我就得不断地刹车。一刹车，高美荣就要惊叫一声，并搂住我的腰。她一搂我的腰，我就有些不自在，害怕前面几人转头看到。
　　几百米之后，路况越来越差了。不仅更窄，而且上面还高低不平，大石块小石子形成一个又一个阻碍。高美荣被颠得有点受不了了，又恐怕自己被颠下去，所以干脆就抱着我的腰不放手了。这样，我骑起来就更加费劲了。
　　到了一块小树林前，高美荣道：“不能再向上骑了，那边骑不动了，你们就把车子放到这里吧，等回来再骑走。”
　　齐正虎有点不放心，道：“车子放在这里，那能行吗？要是有人来给骑走了怎么办？”
　　高美荣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丢了我陪。”
　　盐豆道：“你就这么相信你庄里的人？”
　　高美荣走到盐豆身边，点着他的鼻梁道：“我们庄里人，你别看穷，可就是不随便拿人家的东西，更别说偷了，你以为像你们街滑子似的。”
　　听到“街滑子”一词，刘闯有点不乐意了，他反问高美荣：“谁是街滑子？那你是什么？”
　　我说：“算了，赶紧走吧，你住在街上，就不要怕人喊街滑子。”
　　李凯乐道：“我总觉得街滑子是骂人的。”
　　高美荣说：“谁说是骂人的了，我们说街滑子，是说街里的人都精，不像我们住在乡下的，傻不拉唧的。”
　　盐豆道：“你才不傻呢，我看你比谁都精。”
　　说笑间，高美荣就把我们领到了一个小山丘上。
　　站到山丘上向前看，但见又一小山头出现在视野之内。前面的山头满眼葱绿，看着让人感觉心旷神怡。在山头和脚下的小丘之间，是一个村庄。一家家的房屋都掩映在青枝绿叶之间，看上去美好又安静。
　　仔细看那小村周围的树，都不高，绿叶间似乎还点缀着一簇簇红。高美荣指着下面的青枝绿叶对我说：“这就是樱桃沟，仔细看，应该能看到樱桃树上的樱桃的。”
　　盐豆像孙悟空探山似的，手搭凉棚，向下看了看，道：“还真的有樱桃，快下去，摘了吃个够。”
　　高美荣道：“吃是随便吃的，这里的人让你吃，但你不能毁坏人家的树，不然，人家就会生气了。”
　　我们就从小丘上往下走。走着，高美荣又发话了：“以前打仗的时候，这里还打过一次很激烈的仗，死了很多人。前几年，有一个小孩，还在下面的山沟里找到了一枚手榴弹，他以为手榴弹坏了，就偷偷拿到家里去玩，后又拿到学校去玩，他在教室里把手榴弹扔到一个同学的脚下，没想到手榴弹就爆炸了，炸死了那个学生，还伤了一个。过后，上面都来人查这个事了。”
　　听完，我就对盐豆说：“所以说，手榴弹不能随便扔，对吧？”
　　盐豆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嘿嘿地笑了。盐豆自从上次被沈小曼用手榴弹砸了之后，鼻梁上就留下了一道疤痕。
　　
　　进到了樱桃沟，果见樱桃树一棵接一棵，望不到头，难以计数。碧绿的叶子之间，樱桃传递着红色的诱惑。看到那些樱桃，我禁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恨不能立即摘下一串放到嘴里。
　　高美荣说：“再过一个星期，樱桃才能熟透，不过现在已经能吃了。”
　　盐豆、刘闯两人早就分别跑到一棵樱桃树下，抢宝似的开始摘樱桃了。
　　李凯乐和齐正虎也各选定了一棵树。
　　我看到不远处有一棵树，上面的樱桃相比来说又多又红，就直奔那树走了过去。高美荣也跟了过来。
　　走进一看，那树上的樱桃也不是多红，每一颗的外皮都还有黄色。高美荣道：“我说再过几天就好了，就红透了。”
　　我伸手摘下一串，递给了高美荣。高美荣接过，摘一颗含在口中，道：“我不敢咬，我怕酸。”
　　我看那樱桃夹在高美荣的双唇间，就说：“唱大鼓的说古代的漂亮小姐都是‘樱桃小口’，这要是真长成像樱桃那样的嘴，那该多难看？”
　　高美荣道：“人可能说的那是大樱桃。”
　　我也摘了一颗樱桃放进口中，咬了，果然酸，不怎么甜。我又顺着高美荣的话说：“那大樱桃能有多大，反正不能跟苹果那么大！”
　　高美荣就大笑，把含在嘴里的那颗樱桃也喷了出来。
　　我又摘了两串，拿在手中，说：“还要爬山，咱们边走边吃吧。”
　　看那边盐豆正爬到一棵树上，使劲地扯一条樱桃枝子。正在他发力的时候，却见一个中年妇女向树下走了过来。
　　那妇女走到盐豆所在的树下，仰脸对盐豆道：“小孩，你吃我不怕，吃多少都行，可你不能掰俺的树枝子，掰断了，明年就不能结了。”
　　高美荣就喊盐豆：“你下来，刚才都给你说了，只管吃，你掰树枝干吗？”
　　盐豆连忙下了树，道：“不掰了，不掰了。”
　　妇女没事一样地离开了。
　　我问盐豆：“你要树枝干吗？”
　　盐豆道：“不是要爬山吗？到那山上还得吃，光摘樱桃又不好拿，我掰两枝，上面都是樱桃，提着就过去了，多好！”
　　我说：“你看这里人多好，发现你损坏人家的树，都不骂你，要是在咱街里，你要是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还能有好果子吃？”
　　我看到几个人都拿了一两串樱桃。就说：“继续上山吧，这樱桃还不怎么熟，吃点，是个意思就行。”
　　没走几步，李凯乐就停了脚步，道：“你几个人等我下，我得找点水喝，渴死了。”他这样一说，大家都说渴了。毕竟刚才骑车过来，又走了这么多山路。
　　见附近有一户人家，几个人就走进石砌的院子。李凯乐喊：“有人吗？”
　　话音刚落，一老妇就从对面的石头房子里走出来，她弓着腰问：“你们来干什么的？”
　　高美荣走上前去说：“老奶奶，我们想去爬南边的山的，走渴了，想找点水喝。”
　　老妇一听，就道：“哎哟，家里还没有热水了，那我这就给你烧，一会就好。”说着，那老妇颠着小脚就要去抱柴禾生火烧锅。
　　高美荣上去拉着老妇道：“不用了，有凉水就行，喝凉水没事的。”
　　“喝凉水那哪行？会拉肚子的，我还是给你烧吧，又不费事。”老妇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李凯乐道：“哪有凉水？抓紧，我不喝开水，那等不得了。”
　　老妇只好把盛着凉水的水缸，指给我们看。
　　我们一起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先后舀了凉水喝了。
　　老妇看我们端着水瓢“咕咚咕咚”地牛饮，就自言自语道：“这些小孩，真是什么也不怕，天又不热，喝什么凉水的。”
　　喝完水，我们向老妇道谢。老妇道：“还谢我，都不让我给烧水。”
　　出了老妇的院子，高美荣道：“你看我们山里人，比你街上人，好吧？”
　　刘闯道：“你算什么山里人。”
　　高美荣道：“那咱几个人里，我家离山最近。”
　　又穿过一片绿油油的麦地，便到了南边的山脚下。
　　这山要比北面的小丘高好多，也大好多，山上的树也是既高大且种类繁多，有许多树我都叫不上名字，有的树连高美荣都认不出来。
　　向上爬的过程中，会发现树下有许多的野花，红的、黄的、蓝的、粉的、紫的、白的，真是五彩缤纷。往日在街上，看到都是行人、街道和房屋，很少看过这些花儿草的，没想到它们是这么好看。
　　还有蘑菇。冷不丁就会发现几朵白色的小伞样的野蘑菇，让人眼前一亮。
　　高美荣说：“这山上还有野兔和野鸡，只是不太好遇见，它们都很怕人的，也都很精。”
　　盐豆问：“那有老虎狮子吗？”
　　高美荣笑道：“有，这里的老虎狮子专吃盐豆子。”
　　刘闯道：“老虎狮子要专吃盐豆子，咱要是遇到也不害怕了。”
　　到达山上，首先看到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面非常光滑平整，像打磨过似的。
　　盐豆道：“这都可以当一张床了，上面好几个人都能睡下。”
　　齐正虎道：“那咱们上去试试，让高美荣和元哥睡一头，他们两人个子都高，咱们四个人睡一头，如果咱这头嫌挤，就让元哥两人搂着盐豆。”
　　盐豆闻听此言，立即冲齐正虎而去，要打他。齐正虎撒腿就跑。
　　高美荣看了看我，想笑没有笑出来。
　　齐正虎还在被盐豆追得不敢停步，他边跑边笑，“哈哈哈哈”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突然，齐正虎的笑声戛然而止。在一棵大树旁，他猛地停下脚步，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