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集

第六十七集

1，晚上。齐王府全景。院内传出鞭打声和王豹惨叫。
王 豹：大王！臣死不足惜！臣死不瞑目啊！大王……（声音渐小。）
画外音：面对成都、河间二王大兵压境，齐王司马炯愈发的暴燥，下令将劝谏言和的大将王豹乱鞭打死。百官见状，更是个个哑口无言。
2，晚上。齐王府。茅厕内。王戎颤微微进来，刚要解腰带，就听外面传来鞭打和惨叫声，一惊吓，失足落进茅坑。
王 戎：啊……来人哪！救命！(二家奴闻声跑进，将王戎从茅坑中拉出，早已肮脏不堪，臭不可闻。王戎呕吐不止。二家奴一边侍候，一边掩鼻不迭。)……哎哟我的娘唉！真他娘的应了那句话，这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外面何人嚎叫？
家奴甲：回老爷的话，是王豹将军因大言议和忤怒了齐王，齐王命人将他乱鞭打死。
王 戎：啊？！……如此说来，老夫沾一身粪汤，倒是得了便宜……快快扶我回家！(二家奴搀扶着离开。)
3，晚上。齐王府前厅。众人一语不发，但听外面鞭声急切，渐渐的，王豹没了声息。一武士进。
武 士：启禀大王，王豹已死。
司马炯：抬回家去，以大臣之礼葬之。(武士退。)哼！让那两个反贼进京与寡人一起执政？寡人是想请他们来，他们敢来吗？你们听着，寡人决心已定，今后再有言和者，斩！
葛 旋：大王，二逆伪表上明明白白写着要长沙王行对大王不利之事，可见长沙王早与他们预谋在先，此贼不除，实为心腹大患！
司马炯：言之有理。攘外必先安内。葛旋，寡人给你一支将令，你速带一万人马前去长沙王府，将他捉来见寡人。(葛旋答应"遵命"，退出。群臣见状，连大气也不敢喘。司马越更是忍气吞声。)
4，晚上。皇宫。室内。羊献容和司马义在床上躺着说话。
羊献容：七弟可知我喜欢你什么？
司马义：可是臣比皇上聪明？
羊献容：不对。
司马义：那……可是臣的相貌出众？
羊献容：是吗？你长得好看吗？（仔细端祥。）
司马义：臣虽没有潘岳之貌，却自觉比众人多几分英武。嗳，当年父皇过五十大寿时，在式乾殿宴会群臣，在那么多王子中，就说我有王者风范，这话肯定是错不了的。
羊献容：算你说对了。男人的美丑不在相貌，全在气质，我看你是个英雄，所以才喜欢。否则，即使你长得比潘岳还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司马义：娘娘过奖。……唉，可惜我此刻不能堂堂正正地在朝堂之上保护皇上和娘娘，只能做个吓唬人的招牌挂在京城给齐王看。想与娘娘相会，还得乔装改扮私混进宫，倒像个鼠窃狗偷之辈。
羊献容：那有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放心。我可不许你再说离开的事啊。
司马义：好，好，臣不说就是了。(二人搂抱。一太监在门外叫："万岁爷驾到！")
羊献容：不好！皇上来了！(二人匆忙起身，各自坐下，摆出正在谈话的样子。刚弄停当，门便被推开了，仇禄慌张张、司马衷乐呵呵进来。)
仇 禄：娘娘！……王爷！
羊献容：什么事？
司马衷：羊儿姐姐！(傻乐。上来就搂。)
羊献容：什么事呀，这么急？不是说好了让你陪皇上多玩一会儿吗？
仇 禄：哎呀娘娘，大事不好啦！长沙王府来人说，齐王派大将葛旋带兵前去围住王府，要拿王爷问罪，两边已经打起来了！(冲外招手，)来，来，还是你亲自对王爷和娘娘讲吧。(一长沙参将进。)
参 将：大王！成都王和河间王起兵讨伐齐王，上表请大王和皇上先决大事，齐王得知消息后，便召百官去他那里商议谋反，还派葛旋率兵来捉大王。我等不愿大王受辱，便将他拒之门外，谁知他竟放火烧坏了大门，冲进府中。马将军只得率众死战，一面派臣前来告急。
羊献容：怎么？成都和河间二王起兵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皇上和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司马衷：嘿嘿，好玩儿。(玩弄羊献容头上金钗。)
司马义：齐王专权，可以先斩后奏。为今之计，皇上只有发宫中之兵与他一拼了。
司马衷：你说什么？
仇 禄：可宫里的禁军全在齐王私党手里，归皇上临时调用的不过二三百人……
羊献容：二三百人也管用！我们带着皇上一起出征，看他们哪个敢对皇上下手！七弟，我做元帅，你可愿为将？
司马义：……臣司马义当为娘娘效死疆场！
司马衷：这是什么？(扑到床上去抓一个如意。)哪儿来的？
羊献容：陛下别玩儿了，快随臣妾前去招集兵马！来呀，宫中传旨，皇帝要御驾亲征！(众人答应一声，拥着傻皇帝往外就走。)
司马衷：御驾亲征？御驾亲征是什么？
仇 禄：万岁爷，您就跟着去吧，挺好玩儿的……
司马衷就笑：好玩儿！好玩儿！
5，白天。皇宫。室外。司马义一马当先，率数百军卒引着司马衷和羊献容的车马驰向一座宫门。司马衷龙袍兖冕，左顾右盼，颇觉新鲜。
司马衷：上哪儿去？
羊献容：长沙王带陛下去捉齐王。
司马衷：他们……他们为何要跑？
羊献容：陛下出其制胜，利在速战。加速前进！(宫门禁卫远远地看见皇帝的黄罗伞盖驰来，一片哗然。)
禁卫甲：哎，你们看，那不是皇上的车马来了！
禁卫乙：真的嘿！
禁卫丙：长官，拦也不拦？
军 官：齐王只说不准许闲杂人等出宫，可是却不曾提到皇上……
禁卫丁：长官说的是呀，天子出入宫禁，谁敢阻拦？
军 官：……快，快站好队，皇上过来了！（众人赶紧排队。眼看司马义冲到近前。)
司马义：众军听着！齐王司马炯谋反，天子将亲率大军攻打丞相府，愿随御驾亲征者，左袒！
禁卫甲：什么？皇上要攻打齐王？
禁卫乙：这可如何是好？
禁卫丙：什么如何是好？皇上大还是齐王大？
禁卫丁：当然是皇上大了！（众人面面相觑。）
羊献容：陛下，快起来对他们喊"齐王是奸贼"！(司马衷果然兴高采烈地站起来。)
司马衷：齐王是奸贼！齐王是奸贼！
仇 禄：众军听了！随皇上杀奸贼去呀！
众禁卫：“杀奸贼！杀奸贼！”（乱喊着跟随队伍跑。）
6，白天。皇宫。司马义领人冲过一道道宫门，所过之处，禁军无不响应，兵众越聚越多，队伍越滚越大，一片如潮般“杀奸贼！”的吼声。
画外音：皇后杨献容的这一招果然灵验，御驾所到之外，禁军无不倒戈响应，很快，皇帝的队伍便两三百人扩大成一支数千人的大军，潮水般冲出皇宫，直奔齐王府而来。
7，白天。齐王府。司马炯闻报大惊。
司马炯：什么？皇上亲自来了？
葛 旋：大王，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须大王亲自出战才能镇住各军。
司马炯：混帐！(煽葛旋一耳光。)都怪你消息有误！若早知道长沙王藏在宫里，寡人直接进宫去捉他岂不省事？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叫寡人去和皇上打仗，如何能名正言顺？(一将领跑进。)
将 领：报！启禀大王！长沙王的先锋已打到府外，声称要让大王您去向皇上认罪呢！
司马炯：哼！司马义劫持天子，祸乱朝廷，寡人誓必诛之！来呀，取寡人的甲胄来！
8，白天。齐王府外。司马衷和羊献容坐在车上观看众军冲撞府门。乱兵狂呼？"齐王快快出来受死！""活捉齐王！"
羊献容：陛下你看，等士兵们冲开大门，就可以捉住齐王了。
司马衷：好玩儿！朕也去。(就要往车下跳。羊献容一把拉住。)
羊献容：哎 ------ 陛下回来。你是天子，哪有天子亲自去撞门的。快坐好，别让人家笑话。
司马衷：快开门！朕要让齐王陪朕吃肉！(羊献容忍不住就笑。正这时，只听一阵鼓响，齐王府墙头上出现了无数军兵，司马炯顶盔贯甲手持长剑出现。司马衷眼睛就是一亮：)齐王！齐王！(站起招呼：)阿炯快出来，朕要和你玩儿！
司马炯：陛下！司马义颠倒黑白，诬陷为臣，臣请陛下诛之！
司马衷：他说什么？
羊献容：他这是在骂陛下呢。
司马义：司马炯！你专制朝政，欺压皇上，如今恶贯满盈，就别再狡辩了！你若肯出降，皇上仁慈，尚可饶你性命，否则，一但攻破府门，悔之晚矣！
司马炯：呸！司马义！你算什么英雄？你和那淫妇做的好事以为天下人不知道吗？放箭！射死他！(墙头弓弩手放箭，一时间，乱箭横飞，众士兵纷纷倒地。司马义中箭，几乎坠马，忍痛而走。司马衷正在车上大叫"好玩儿"，忽然一箭飞来，仇禄刚喊"万岁爷快躲箭！"为时已晚，正中脸颊，惨叫跌倒。)
仇 禄：万岁爷！(窜上车抱住司马衷，只见司马衷口吐白沫，疼得直翻白眼儿。)
羊献容：陛下！陛下！(拔箭。司马衷大叫，继而嚎啕大哭。)
司马衷：齐王坏！
羊献容：是，齐王坏。陛下别怕，臣妾给你擦擦。(掏手绢擦血。这时，仇禄猛扑过来，将羊献容压在身下。)
仇 禄：娘娘当心！(自己屁股中一箭。)哎哟！哎哟哟哟！(哭，打滚。)
司马衷：羊儿姐姐！……朕不玩儿了！朕要回宫！
羊献容：是，是，臣妾这就带陛下回宫。……来呀！快来救驾！(只见齐王府门大开，葛旋带一支人马呐喊着"活捉长沙王"冲杀出来。)齐王射伤皇帝！快来救驾！(镜头拉远，迭出两军混战场面。)
画外音：《资治通鉴》中是这样记载这场惨烈战斗的：“是夕，城内大战，飞矢雨集，火光属天。帝幸上东门，矢集御前，群臣死者相枕。连战三日，炯军大败……”据说，正是由于三十六营人马在混战中听说皇帝被齐王箭伤，才猛然醒悟是齐王在谋反，因而才有越来越多的士兵投奔到长沙王的阵营中来，从而使司马炯越打越被动，越战越不得人心。最后，在第三天的晚上，他手下的大司马长史赵渊见势不妙，忽然反戈一击，捉住司马炯献给皇上，才总算平息了这场滑稽可笑的厮杀。
9，晚上。皇宫。暮鼓阵阵。
10，晚上。皇宫。大殿内。司马衷脸上贴着膏药愁眉不展居中而坐，司马义胳膊吊着绷带在龙椅前昂然而立，百官灰头土脸班列两旁。众武士推司马炯上。
司马炯：陛下！……陛下，臣无罪……臣冤枉！
司马衷：……齐王为何要哭？
司马义：他这是愧对陛下。司马炯，你箭伤皇帝，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却还想狡赖吗？
司马炯：寡人被奸贼葛旋所误，已经知错了，还求王兄替寡人在皇上面前讲情，饶寡人不死。寡人情愿削爵为民，了此残生。
司马衷：你说什么？
司马义：陛下，他满嘴喷粪，休要理他。
司马炯：王兄！难道你非要置寡人于死地不成？
司马义：不是寡人让你死，是你自绝于皇上！你不死，皇上何以安抚天下？来呀！(武士上。)
司马衷：……朕要和他吃肉。
司马炯跪倒：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司马义：这没用！陛下的意思是你伤了他的脸，他恨不能吃你的肉，摘你的心！拉出去！斩！
司马炯：司马义！你假传圣旨！目无国君！你杀了寡人，将来成都、河间二王照样杀你！寡人将在阴间等着你，看你的笑话！(被拖出。)
11，白天。原野。山野。交替出现成都、河间两军行进画面。
画外音：齐王司马炯兵败被杀，使成都、河间二王失去了进兵洛阳争夺权力的借口，第二年春天，他们只得奉诏将军队撤回邺城和长安，以等待时机。
12，白天。皇宫。室内。羊献容喂鸟。仇禄进。
仇 禄：娘娘。
羊献容：长沙王回来了吗？
仇 禄：回娘娘的话，长沙王散朝后在中书省和大臣们议事，待会儿才过来拜见娘娘。
羊献容：今日朝上的情况如何？
仇 禄：回娘娘的话，长沙王按照您的意思奏请皇上让王戎做了中书令，王衍做了河南尹。
羊献容：这两个人救驾有功，又都是当代名士，重用他们可以安定人心。
仇 禄：娘娘圣明。
羊献容：还有别的消息吗？
仇 禄：回娘娘的话，益州方面来报说，流贼李特死后，他弟弟李雄自称大都督、益州牧，攻占了成都。长沙王奏请皇上命河间王派兵前去征讨，皇上准奏。
羊献容：这个主意不错。让河间王做点实在事，也省得他老盯着朝廷不放，随时都跟要吃人似的。
仇 禄：娘娘圣明。河间王要是进兵益州，他就顾不上跟长沙王争权了。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成都王，多少还好对付些。
羊献容：照理说，成都王是皇上的六弟，长沙王是皇上的七弟，亲兄弟之间有话毕竟好商量。可谁知道成都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仇 禄：……娘娘何不叮嘱长沙王对成都王多容让一些？
羊献容：什么意思？
仇 禄：若长沙王能每做一事都派人去邺城与成都王商讨，则兄弟之间自然可以消除猜疑。他们彼此亲密无间，那河间王不就无机可乘了？
羊献容：难为你想得周到。要是果真如此，何愁天下不得太平？我会让长沙王这么做的……唉，可惜皇上不是个明白人，事事都得让我一个人为他操心呀……
仇 禄：娘娘不必难过……娘娘委身长沙王，也是迫不得已，否则，让齐王得了势，万岁爷难免还得住进金墉城去。(就听外面喊："长沙王千岁驾到！"羊献容急忙整衣。)
羊献容：叫他进来。(仇禄答应。出。)
13，白天。大路。驿马奔跑。
画外音：在皇后羊献容的劝说下，长沙王司马义开始对成都王司马颖表示起恭敬来，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兄弟二人有事必先商量，洛阳至邺城的大道上终日驿马不绝。这件事很快引起远在雍州的河间王司马颙的不安。
14，白天。长安。河间王府。室内。司马庸与众幕僚议事。
司马颙：洛阳传来消息，近来长沙与成都二王来往密切，听说朝廷每决一事，长沙总要派人去邺城向成都讨教，得到成都的认可后方才实行。他们彼此亲近，分明是成心做给寡人看的。
幕僚甲：长沙王让大王出兵益州讨伐李氏兄弟，自己却向成都王频送秋波，其心叵测呀！
幕僚乙：他无非是想与成都王结成联盟，共同与大王为敌而已。
张 方：长沙成都二王都是皇上的嫡亲，他们若联合起来，对大王十分不利，不如趁他们关系尚不稳固，兴兵征讨之。
李 含：不可，不可。长沙与成都二王交往频繁，不过是维持兄弟之间的面子而已，这里面有多少是羊皇后的主张，还未可知哩。若大王冒然兴师问罪，只能促使他们结成联盟，岂不正好中了那女人的奸计？臣倒有一妙策，可不费大王一兵一卒，定叫他二人不攻自破，让大王名正言顺地入主朝廷。
司马颙：哦？卿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李 含：中书郎卞粹和侍中冯荪是臣的好友，臣愿只身前往京城，与二人行刺长沙王，再将罪名转嫁于成都，这样，大王以为长沙报仇为名向成都兴师问罪，岂不可以事半功倍吗？
幕僚甲：哎呀！此计甚妙！
幕僚乙：还是李大人有胆识。
幕僚丙：如果长沙王不在了，剩下成都王，自然就好对付了。
司马颙假腥腥：先生的主意好是好，只是先生为此要冒一定的风险呀。
李 含：为了大王的千秋霸业，李某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马颙：好！好！若大功告成，寡人定要裂土封疆犒劳先生！那就请先生辛苦一趟，寡人在此恭候佳音了。
李 含：事不宜迟，明日一早臣便起程。
15，白天。洛阳街道。李含乔装改扮混迹在行人中。
画外音：要说李含这条毒计确实够险恶的，一旦得逞，真就能让长沙王司马义死得不明不白，成都王司马颖冤得糊里糊涂，可世上的事往往就是无巧不成书，尽管李含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偏偏让一个人给看见了。
16，白天。洛阳街道。李含乔装在行人中走着。一辆马车从街上经过，窗帘一挑，露出王戎的半张脸来。
王 戎：慢着，慢着。(车夫让马匹放慢速度。)人群里走的那汉子，我怎么越看越像是河间王府上的李长史呀？……是他，准没错！(探头再看，见李含敲一家大门。一家奴开门。)
李 含：请问，这里是冯荪冯大人的府上吗？
家 奴：您是？(李含笑着摘下头巾。)哎哟！是李老爷！
李 含：嘘 ------ (看看左右无人注意，)我有要事。
家 奴：李老爷请。(将李含让进，再探头看看，关门。这一切都被王戎看在眼里。)
王 戎：走吧。(车夫催马。)
17，白天。王衍家。王衍与陆机等几位名士光着身子吃喝聊天，丫环们在旁边忙着斟酒煽扇。
名士甲：难怪王公名扬海内，却原来连家中的奶酪都与众不同。
王衍笑：这不过是羊奶做成的东西，有何不同？
名士甲： 不一样，不一样，味道中透出一股特别的清香。
名士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王夷甫乃当今第一的清淡大师，家中焉有浊臭之物？
王 衍：笑话，笑话。来，陆大人，你也尝尝。你们吴国人过去恐怕很少吃得着这东西吧？
陆 机：吴国很少有人养羊，哪里有这样的鲜美之物？不过，我们东吴有莼菜做成的羹汤，那东西和盐豆豉合在一起吃，也可以和这羊奶酪相比美了。
王 衍：原来如此。不知大人家中可有会做此佳肴的厨子？
陆 机：有是有，不过，这几年江南战乱，莼菜是越来越不好找了！
名士丙：我说怎么陆先生终日闷闷不乐，竟是因为吃不上家乡的名菜呀。(众人笑。)
陆 机：身为吴人，眼看故土被反贼揉躏，怎能不忧心如焚？
名士乙：可当初赵王专制朝廷之时，曾对先生格外器重，先生为何不请缨出征？那样的话，也可免去后来的从贼之名呀。
名士甲：哎，仁兄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王为收买人心，自然要收揽名士做他的幕僚，那贾谧时的二十四友，包括陆先生在内，还不是被他尽数纳归帐下？陆先生也是身不由己嘛。
陆 机：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要不是成都王极力相救，我陆某早已做了齐王的刀下之鬼。此等大恩，我终究是要报答的。
王 衍：算了，算了，古人云，贤者在世，必受坎坷。"天降大任于斯人"嘛。我王衍还不是照样受了许多委屈？这没什么。今天我请诸位来只是闲聊散心，何必为那些不愉快的事自寻烦恼？要是真的想不开，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奉献给诸君。(击掌。几名丫环托酒壶上。)来来来，给各位大人斟上。(丫环一一斟酒。众名士纳闷，有人把鼻子凑到杯前闻闻。)各位请便。(自饮一口。众人也跟着喝。)
名士甲：嗯，好酒！好酒！如此壶中极品，王公为何现在才上？
王 衍：你等可知这酒的来历？(众人摇头。)
名士乙：都说王公玄机莫测，怕不是从天上盗来的玉液琼浆吧？(众人笑。)
王 衍：非也，非也。此乃张华家里自酿的断肠酒，相传有一次他的一位名叫来候之的发小朋友找他叙旧，他便以此酒款待，二人谈得甚是忘情，不觉间连饮九坛，结果那来候之喝得酩酊大醉，一睡不醒。等第二天张华前去看望，此人已死多时，但见酒浆穿肠而出，床下一片滂沱。(众人大惊。)
陆 机：此事我也曾听说。不过张华酿制此酒的方法的确与众不同，好象必须先把星麦用微煮过的水来泡，再加上西域出产的蘖、北胡出产的曲，等星麦泡出芽，在天刚亮鸡初次打鸣的时候拿来酿制才成。
名士乙：哦？请问先生，何谓星麦？
陆 机：星麦是胡地出产的一种麦子，据说是在每年四月火星出现的时候才能收割。
名士乙：噢……噢……难怪能喝断人的肠子……
王 衍：此酒少饮则是佳酿，多饮则为毒药，若诸位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就请痛饮一醉吧。(众人笑。一丫环进。)
丫 环：老爷，大老爷来了。
名士甲：哦？王中书来了！
名士乙：正好凑个热闹，快快有请。
王 衍：休要管他，他自己有腿嘛。来，喝。(饮酒。王戎进，一看众人光着身子，就是一皱眉。)
王 戎：哎哟！……我说众位，怎么连裤子都不穿，光着屁股就喝上了？
名士甲：哎，饮酒为的就是尽性，一丝不挂，方才无拘无束嘛。
名士乙：是呀，想当初你们竹林七贤不是也时常光着屁股通宵畅饮吗？(众人笑。)
名士丙：王大贤士请坐。
王 戎：我可不跟你们瞎起哄。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反贼张昌被刘弘打败，逃往清水，在那里让陶侃的人马追上杀了。过不了几天，他的人头就要送到洛阳。
名士甲：哦？如此说来，待江南平定，我们就可以吃到陆先生的莼菜羹了？(众人笑。)
王 戎：什么莼菜羹？
名士乙：那可是江南有名的美味呀。来来来，王大人终日被朝事所困扰，累得够呛，不妨喝几上口断肠酒，将那些烦恼之事一醉了断了吧。
王 戎：你们呀，卖弄清高也不分个时候。天下太平时大家玩一玩，乐一乐，耍耍小聪明还则罢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咱大晋朝一天不如一天，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海阔天空地瞎胡扯，搞什么搞？！我可是来说正经事的。
王 衍：请问，什么是正经事？
王 戎：看，又来了不是？你先把裤子穿上，再问什么是正经事！
王 衍：怎么？难道我没有穿裤子吗？圣人以天为房，地为床，以此类推，这屋子便应该是裤子，哎，我说大哥，你怎么钻进我的裤裆里来了？(众人大笑。王戎气得直翻白眼。)
王 戎：你！……好，好你是圣人，我他娘的是小人，从今往后你遇见什么事别再来求我！(转身出。听背后笑得更欢，不由得大恼，在门口自语：)笑吧！等到国破家亡，有你们笑的时候！(离开。)
18，白天。长沙王府。门前。王戎至。下车向门卫拱手。
王 戎：烦劳几位进去通禀，就说中书令王戎有要事求见长沙王。
一门卫：王大人请稍候。
19，白天。长沙王府。室内。王戎向司马义汇报。
司马义：哦？你果然看得真切？
王 戎：没错儿，我看得真真儿的，除了李含，他绝不会是旁人。殿下，李含乃河间王手下的第一大谋士，他潜入京城，其中必有缘故，殿下可要多加提妨呀。(司马义频频点头，目露凶光。)
20，晚上。长沙王府。司马义寝室房门洞开，里面传出阵阵酣声。一会儿，二刺客从房上跳下，悄悄摸进屋里。但听房中一声喊喝："呔！大胆贼人！竟敢入室行刺！拿命来！"接着便是兵刃碰撞之声。霎那间众武士挑灯冲进院里，又听房里叫："拿住了！拿住了！""你小子往哪儿跑！"说话间从屋里拖出一个带伤的刺客来。又听院外喊："大王驾到！"司马义得意洋洋进院。
武士甲：启禀大王，有两名刺客入室行刺，一人已被杀死，抓住一个活的！
司马义：让他老实交待，受何人主使前来刺王杀驾？
众武士：说！(以刀架刺客颈。)
刺 客：我说！我说！是侍中冯荪命小的前来行刺，小的身为属下，不得不从。
司马义：来呀，把冯侍中请来当面对质。要好好搜一搜他的家！(众武士答应，退出。)
21，晚上。长沙王府。大厅内灯火能明。司马义居中而坐，李含、冯荪、卞粹三人被绑来。
一武士：报！启禀大王，小的们去捉拿冯荪，见此二人在他家中同席饮酒，便一起带来了。
司马义：哈，李大人，你千里超超赶到京城，就是为了喝寡人的人头吧？
李含一笑：不错，李某此来就是为了除掉你，让我家大王拥戴成都王为皇太弟，也好振兴大晋朝的万里河山。
司马义：这寡人就不明白了——寡人为国除奸杀了齐王，难道做错了？
李 含：你杀齐王，不过是想取而代之，而我家大王杀你，则是要推举贤者为宰相。一个为私，一个为公，孰优孰劣，不是一望而知吗？
司马义：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他未经朝廷同意，便大肆招兵买马，这也是为公吗？他不得皇上许可，便擅自扩大自己的封地，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利又是什么？
李 含：你若不取媚妖后独霸朝纲，我家大王何至于招兵买马？你若不强迫皇上为自己增加封地，我家大王也没必要效仿。正因为你想步齐王之后尘，所以我家大王才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哼，一旦你死了，自然没这么多事非！
司马义：好一付灵牙利齿！只可惜你落在寡人手里，说什么也白费。来呀，将这三个反贼押往刑部，严刑拷打！(众武士带三人下。司马义怒气未消：)哼，让他做皇太弟？难道寡人就做不成？！
22，白天。山野。河间军行进。
画外音：公元三百零三年七月，长沙王司马义杀掉了密谋行刺的李含等人，并以肃清赵、齐二党余孽为名，在京城大肆抓捕河间、成都二王的亲友。消息传出，河间王司马颙当即起兵二十万，由大将张方率领杀奔洛阳，同时致函成都王司马颖，相约共同讨伐长沙王。
23，白天。邺城。成都王府。室内。司马颖看司马颙的信。
司马颖：嗯，河间王信中写得明白，一旦拿下洛阳，擒住长沙，便奏请皇上封寡人为皇太弟，看来，他是一片诚心呀。
卢 志：大王，河间王图谋奸诈，不可轻信。
司马颖：可他话既出口，怎能食言？若寡人按兵不动，一旦让他独自进入洛阳，岂不坐失良机？
卢 志：长沙王虽然总揽朝政，对却从没失敬于大王，若大王强行讨之，恐被天下人耻笑。
一差役进。：报！启禀大王，尚书左丞刘琨和中书郎陆机前来投奔。
司马颖：哦？快快有请！(差役出。刘琨、陆机进。)
刘琨、陆机：臣拜见大王。
司马颖：贤士免礼，贤士免礼。(起身相搀。)二位屈尊来见寡人，莫非有事相求乎？
刘 琨：大王！李含、冯荪以推举大王为皇太弟为名行刺长沙王，事情败露后，长沙王便在京城到处抓人，我二人曾受大王的救命之恩，因此也遭到揖捕，幸亏有朋友赶来相告，才得以逃出洛阳。
陆 机：还望大王见怜收留！
司马颖：何止是收留？寡人思贤若渴，天赐贤士给寡人，岂能不加重用？卢爱卿你看见了吧，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长沙王多行不义，已失人望，寡人势必伐之！
卢 志：大王……
司马颖：你不必再说了。陆先生乃东吴名将，寡人就用他为帅，点兵五十万，五日后进军。
陆 机：哎呀大王！陆某乃丧家之犬，怎可挂帅？
司马颖：先生不必谦虚，刘越石武艺高强，勇冠三军，有他做先锋，你还怕什么？放心，你们只管尽展才能，一切都包在寡人身上。
刘 琨：知遇之恩，没齿不忘！在下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陆 机：大王恩德，陆某定当以死报之！
24，白天。原野。成都军行进。
画外音：八月，成都王司马颖出兵五十万进军洛阳，据史书记载，"自朝歌至河桥，鼓声闻数百里。"然而，由于司马颖任用吴将陆机为帅，引起原有旧将的不服，致使各部之间人心不齐，互相猜疑，因此，战斗还没开始便埋下的失败的种子。
25，迭出冲锋作战场景，混战中可见皇帝的黄罗伞盖在刀光剑影里乱摆，还隐约听得见司马衷哭嚎："不！朕不玩儿！朕要回去！"接着便是狼烟滚滚，尸横遍野的画面。
画外音：九月，陆机趁朝廷大军在宜阳与张方激战之时，挥师直抵洛阳城下，长沙王司马义与皇后羊献容故伎重演，再次挟天子亲征，双方在建春门展开殊死搏杀，结果，战斗以成都军的彻底崩溃而结束。
26，夜。军帐中。陆机被恶梦惊醒。一官员率武士进帐。
官 员：陆大帅，大王派我来责问你丧师之罪，你有何话说？
陆 机：洛阳之役，诸将不听调遣，各自为战，所以才遭灭顶之灾。陆机不才，愿为大王再整旗鼓，卷土重来！
官 员：晚啦！你这一败不要紧，把大王多少年的家底儿几乎全都丢光了，你叫大王拿什么再整旗鼓？说实话，诸将不服你调遣，只因为你是吴国的败军之将。
陆 机：大人说得对。自从吴国覆灭，我陆机蒙先帝厚恩才得以不死，今天被大王诛杀，也是命里应该的。陆某受死就是。(跪。)
官 员：好吧，看在你是一代名士的份上，我替大王赏你个全尸。(挥手，武士拿绳子从后面以绳套颈。陆机伸手抓住绳套。看看帐外夜空。)
陆 机：唉！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陆机去也！(松手。武士勒绳。当即瘫死。)
27，夜。帐外军营，光火中，可见处处都是斜倚歪靠的伤兵。
画外音：司马颖虽然为安抚军心杀掉陆机，却终因建春门一战大伤元气，基本上丧失了与长沙、河间二王争夺天下的实力。
28，夜。洛阳皇宫。华林园一楼宇。室内。廊下乐音阵阵。羊献容倚窗而立，望着远方心事重重。小福子在一旁劝。
小福子：娘娘，窗口风大，您还是进来坐吧。
羊献容：唉，我这心里火烧火燎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小福子：可您瞧……饭菜又凉了。
羊献容：让他们端下去，我一口都不想吃。(小福子摆手，宫女们忙撤席。)你给我倒杯水来。
小福子：娘娘，那水能当饭吃吗？要不，奴才给您弄碗果汁儿？
羊献容：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去。(小福子连声说是，离开。羊献容又是一声叹息，回屋，接过小福子递来的水，坐下。)你叫他们别奏乐了，闹得慌。
小福子：是。罢乐。(外面传"罢乐"。乐声嘎然而止。)娘娘放心，长沙王智勇双全，连陆机那样的名将都给打败了，张方又算得了什么？建春门那一仗您也是亲眼见着的，成都王的好几十万人马，真是铺天盖地呀！当时我们都替万岁爷和娘娘您捏着一把汗，不怕您笑话，奴才都尿裤子了……
羊献容：瞧你那点出息！
小福子：能不怕吗？当时成都王的兵真跟潮水一样，挡也挡不住，眼看前军败了，中军也乱了，万岁爷的马队也被冲散了，嘿，就这个时候，长沙王率领数千铁骑突然杀了进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马身上都绑着大戟，这一冲，就跟串糖葫芦似的，成都王的那些虎狼兵一下子就不行了，正所谓兵败如山倒，那尸体呀，把整条七里涧都填平了。七里涧您是没赶上吧？ ------ 奴才亲眼看见长沙王挥刀杀死一员上将，真是勇不可当。这一战，光是成都王手下有名的大将就死了十六人，其他虾兵蟹将更甭提了……
羊献容：行啦，贫不贫呀。
小福子：奴才不是想让娘娘开心嘛。您整天这么操心，奴才真怕您累坏了身子。
羊献容：我能不操心吗？这仗从八月打到十一月，都快四个月了，还是胜负未分。张方虽然连吃了几回败仗，却死不甘心，守在十三里桥那地方按兵不动，这样打下去，眼看城中的粮食不多了，到了春天，将士们吃什么？(一太监进。)
太 监：启禀娘娘，仇公公差人来送消息了。
羊献容：叫他进来。(太监乙进。)
太监乙：奴才拜见娘娘。
羊献容：快说，那边怎么样了？
太监乙：回娘娘的话，皇上安然无恙。
羊献容：我没问皇上。我问仗打得怎么样了？
太监乙：回娘娘的话，张方诡计多端，长沙王刚把十三里桥围住，他却不知怎的，暗中又抽出一支人马，悄悄潜出营寨，连夜在离洛城七里的地方另筑了一座营垒，现在长沙王正率军攻打。
羊献容：这个张方！他到底有多少人马？
小福子：哎呀！这么一来，万岁爷不就腹背受敌了？
羊献容：就你多嘴！(想想。)去，把东海王给我叫来。
29，晚上。皇宫。室内。羊献容斜靠在榻上，一脸的倦意。司马越进见。
司马越：臣拜见皇后娘娘。(眼珠乱转。)
羊献容一脸的倦意：皇叔怎么现在才来呀？
司马越：回娘娘的话，臣军务繁忙，实在无法脱身。这不，刚办完粮草之事，连晚饭都没顾上吃，臣便赶来了。
羊献容：让你受累了。
司马越：国家危难，人臣理应尽全力匡救之，娘娘何言受累二字？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羊献容：你坐。来呀，酒饭侍候。（司马越谢过，坐了。宫女端上酒食。）我找你来，是想让你领一支人马前去支援皇上。
司马越：哦？莫非皇上打了败仗？
羊献容：败倒没败，只是张方那厮太难对付，我怕长沙王一时难以取胜。
司马越：可城里剩下的军队已经不多了，勉强可够守城之用。臣听说成都王已在一个月之前命部将公师藩等人去青、徐一带招兵买马，臣若带兵西出，万一他们掩杀过来，娘娘岂能守得住城池？
羊献容：这……要是出意不意，或许可以速战速决？
司马越：娘娘圣明。不过，张方足智多谋，他既然敢在离京城二十里处分兵扎营，想必对我方可能的偷袭也有所准备，所以，臣以为还是不轻举妄动的好。
羊献容：唉，让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又没底了。
司马越：娘娘不必担心。长沙王武略过人，必有克敌之良策。(一太监进。)
太 监：启禀娘娘，虎牢关守将王敏有急本上奏。(递上奏章。羊献容看了一皱眉。)
司马越：怎么？成都王那边有动静了？
羊献容：你看看吧。(将奏章递给司马越：)果然不出你的预料，成都王命刘琨和公师藩二人领军十五万攻来打洛阳，前锋已经到了牧野。
司马越：情况紧急了，(起身。)臣这就去布署守城。
羊献容：等等，皇叔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司马越：不了，城上也有食物，到时随便吃些即可。(往外走。羊献容赶紧跟上。)
羊献容：皇叔要保重身体……(司马越站住，二人几乎撞上。司马越趁势拉住羊献容的手。羊献容一惊，急忙抽回。)皇叔！……守城之事，全靠皇叔一人了。
司马越：娘娘放心。为了娘娘的安全，臣也决不让敌人靠近城池半步！(离开。羊献容望其影，搓着刚被捏过的手，心情不免复杂。)【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