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豁出去的陈老实；八、女儿的秘密

　　七、豁出去的陈老实　　
　　看罢通知后，陈老实已经明白，为何今天人们看他的眼神与往日不同了，那是一种同情和怜悯。虽然近年厂子每况愈下，但是并不妨碍张永明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一句话、一个指令，就可以决定哪些无权无势的职工的命运。陈老实心里一阵愤怒，又感到一阵无力。不！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二十多年了，这个厂子中的一切，已经深入了他的每一寸血脉。愤怒让陈老实战胜一直以来的怯懦，必须讨一个说法，不能就这样把老子像个破包袱一样甩掉。
　　他脸色涨得通红，双拳握紧，鼻子里喘着粗气，闷头一路走进办公楼，直奔张永明的总经理办公室，他要当面问个清楚，老子究竟犯了什么错误，给厂子造成了什么重大损失，处心积虑的这么整人，还他妈又木有良心？他要告诉张永明，自己嘴咬的很紧，你和叶淼的破事，老子不关心也没有兴趣，更不会嚼舌根，只想老老实实的上班，只想安安稳稳的退休，要是不给老子活路，老子也不让你好过！当然，怎样让张永明不好过，他还没有主意。
　　来到四楼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张永明应该不在，可是火大的陈老实不管不顾，用拳头砸，用脚踹，嘴里喊着：“狗日的张永明，快开门！”。这顿折腾，引来了厂办主任苏景文和副主任周颖，平日里油头粉面满脸假笑的苏景文，此时面如寒霜，一把抓住陈老实的胳膊，大声警告：“陈老实！一大早你闹什么闹？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老子找张永明，你这个舔屁股溜须的走狗滚一边去！”陈老实猛地把苏景文推开，咣咣咣对着门一顿狠踹。
　　“陈老实！张总不在，这里是办公的地方！要闹回你家闹去！”苏景文被推得差点摔倒，火气也上来了，冲过来一把抓住陈老实的衣领，往旁边拽。
　　看着这个为虎作伥的小白脸，陈老实肺都要气炸了，大吼一声：“去你妈的！”用尽全身力气，抡起右拳，一拳打在苏景文的脸上，苏景文脸上的眼镜一下子被打飞，人也呯的一声栽倒在地，旁边的周颖发出了高亢女高音：“打人啦！打人啦！”
　　苏景文被打得大概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高声喊道：“你怎么打人？”。陈老实觉得这一拳打出，痛快淋漓，心里想着，打吧！揍死这帮欺压职工、徇私舞弊的王八蛋，便猛地冲上去，按住苏景文一顿暴打。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由于长久以来的忍让、压抑，一瞬间爆发出来，居然发挥出二十多岁小伙子的战斗力，双臂轮圆，连打带踹。打得苏景文缩成一团，不断惨叫。周颖在一旁大呼小叫，只是不敢上前拉开。
　　等到办公楼里的职员们跑过来，把陈老实拉开的时候，苏景文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陈老实也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都用光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架，肾上腺素造成的亢奋，让他浑身颤抖，还有一阵的后怕，没想到苏景文这个小白脸，战斗力这么差，居然打不过自己这个五十多岁的人。哎呦！打了一架心里舒服了些，可是腰很疼，肩膀也不舒服，看来这种剧烈运动的确不适合自己。
　　厂里员工闹矛盾、打架，都是平常的事情，只是这次陈老实跑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胖揍办公室主任苏景文，的确是特殊了一些。这类事情，一般都是到工会去解决。陈老实和苏景文也不例外，连同现场证人周颖，一同到了厂工会。厂工会马大姐是一个很热心，也很能和基层员工打成一片的人，处理职工矛盾更是经验丰富。
　　她为陈老实、苏景文、周颖三人每人泡了一杯茶，然后便开始调侃了几句。接着便从这个厂的光辉历史谈起，东拉西扯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看着陈老实和苏景文的情绪平复了，才慢慢进入正题。本来嘛，陈老实和苏景文也没多大的矛盾，今天的冲突都是因为双方的情绪激动，语言动作比较粗鲁所致，以马大姐的看法，陈老师道个歉，苏景文点个头也就可以了，怎奈陈老实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大姐说的口干舌燥，不由发了性子，由干群关系、同事相处、在讲到为人处世，滔滔不绝。甚至午餐也是让人把饭菜打来，在办公室解决的。
　　其实，陈老实心里一直觉得马大姐为人很不错，可是张永明要把他扫地出门，他哪还能听进别的话。恨屋及乌，面对张永明的头号走狗苏景文，他已经很难摆出平素木讷懦弱的老好人嘴脸了。都说逼上梁山，他觉得自己就是。所以任凭马大姐嘴皮子磨破，就是低头不吭声。一直茶水续了很多次，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马大姐嗓子用有些喑哑的声音对他说：“陈师傅！你就向苏主任道个歉吧，今天的事情就翻过去，小苏你看陈师傅也这么大年纪了，你也不要揪住不放！好不好？”
　　苏景文有些愤恨，又有些惧怕的看了看陈老实，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陈老实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老虎打来的，连忙接通，老虎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传来：“老陈！你闺女下午向老师请假说家里有事，老师通知我了，我到了校门口正好看见她出来，她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也打了一辆出租车在后面跟着呢！已经到市区了，你快点到市中心光明广场来！”没等他说话，老虎就挂断了电话。
　　陈老实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猛的跳了起来，歉意的对马大姐说：“马大姐，无论如何，谢谢您了！我有急事，先走了！”
　　哪知苏景文不干了，对着马大姐嚷嚷：“你看你看！什么态度？打了人就这样走了？”，周颖也在一旁，为苏景文站脚助威。不待马大姐说话，陈老实用手指着苏景文吼道：“别他妈怪人家，你缺德事干多了，小心不要走夜路。老子都要被下岗了，别惹我，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又用手指着周颖道：“你也一样！”
　　说完站起身来，不顾马大姐的呼唤，急匆匆的跑出了办公楼，心里念叨着，闺女呀！你长这么大也没让我怎么操心，今天爸爸拼了命，也不让坏人招惹你......
　　
　　八、女儿的秘密　　
　　陈老实一路小跑的出了厂门，使出浑身解数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直奔市中心的光明广场，在车上又接到了老虎的电话，让他赶快到丽晶酒店，电话里面一片嘈杂，好像老虎正在和别人吵架。听得陈老实心急如焚，一路催促司机快点开。终于到了地方，他心急火燎的把一百块钱往司机身上一丢，不顾司机大呼小叫的要找他前，撒开两条短腿，像一个急速滚动的肉球，一溜烟的跑进丽晶酒店的大堂。
　　一进酒店大堂，正看到老虎在前台闹，陈老实连忙跑过去拉住老虎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闺女陈蓓跟老师撒谎，一路偷偷跑到酒店，有个男的在门口和他见了面，我远远地看着好像那个男的不愿意陈蓓进去，你闺女非要进去，结果俩人一起进酒店了！”老虎的声音都变了，脸上布满焦急。
　　“那你怎么不拦住她？你个败家娘们儿！你......”陈老实火了，也许是因为白天痛揍了苏景文，让他涨了些胆气，更是因为担心女儿陈蓓，关心则乱，看到老虎脸色胀红，额头青筋暴起，才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是一头人形老虎，连忙打住，怯怯的望着处在爆发边缘的老婆。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当时我还在老远的车上，等我跑过去的时候，俩人已经进去了！”老虎已经开始张牙舞爪了。
　　“过去多长时间了？”陈老实觉得心都提了起来，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不在乎工作，可是唯一的女儿，几乎是他的全部，他的希望，他的命根子，如果陈蓓出事，陈老实的世界就会崩塌，一片灰暗。
　　“已经十多分钟了，我到前台询问，一个女孩儿和一个男的刚才进了哪个房间，前台居然不告诉我，这帮王八蛋，不是他们的孩子，就漠不关心！所以就一直吵来着！“老虎一提起时间，又暴跳如雷。这时身边传来声音：”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这里是酒店，要吵出去吵！”
　　老虎和陈老实转头一看，原来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和保安过来撵人，老虎一下子炸了毛，冲上去扯住大堂经理：“我女儿被一个男的带进去了，你他妈明不明白？一个小姑娘被男人带劲酒店开房了！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一旁的保安连忙去推老虎，陈老实连忙上去撕扯保安，几个人吵吵嚷嚷的推搡起来。那个大堂经理被老虎缠住脱不得身，便高声说：“酒店有酒店的规定，我们必须保护客人隐私，你们在这么闹，我就报警啦！”
　　“报警！对！不用你报警，我还要报警呢！”老虎放开大堂经理，拿出手机就拨通了110：“喂！我要报警！我女儿被绑架啦！在哪里，就在丽晶酒店，多大女儿，十八岁！赶紧过来吧！”
　　老虎放下电话，对着大堂经理和保安怒吼：“老娘已经报警啦！警察一会儿就到，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们没完！”
　　见老虎真的报了警，那个大堂经理和保安也都停止了撕扯，可能他们觉得事情真的有些严重，不免有些讪讪。
　　听老虎居然把女儿的事情说成绑架，陈老实额头直冒汗，撇下保安，走到老虎面前：“你！你报警说陈蓓被绑架了？”
　　“是啊！不说的严重些，他们能快点来吗？”老虎有些不以为然！
　　“可...可是，这是报假警！”陈老实一边擦汗，一边低声说。
　　“什么真的假的？管他什么真假！万一陈蓓出事了怎么办？”老虎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也低了下来。
　　“也，也是！为了咱闺女，怎么都值！”陈老实想到闺女，胆子一下变大了。
　　“那，那...,报假警很严重吗？”老虎低低的声音里，有一丝胆怯流露。
　　“管他呢！闺女重要！爱咋咋地吧！别怕！我担着！”为了乖巧懂事的女儿，陈老实彻底豁出去了！
　　“嗯！”大概陈老实的话给了老虎信心和安全感，老虎轻轻的把头放在陈老实的肩膀，又立即转头对着大堂经理吼道：“你别走！等会儿警察来了，我闺女要是有事，你就是帮凶！”
　　“好了！好了！绑架的案子，警察一会儿就会到，到时候他们就不会拦着咱们了！”陈老实心里焦急异常，但还是扶着老虎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