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仇天霸何许人也，苏州地面上的地头蛇。跺一脚整个苏州都震三震。不过可取之处乃不是欺男霸女之辈。为人重义气，又好广结朋友，白道黑道都会给他三分薄面。苏州太仓码头是他的营私地盘，不说富甲一方也是腰缠万贯。人缘广市面大，江湖上的人遇到棘手的麻烦都会找到他。蝇头小利不在话下只当广结善缘。
　　巫有成知道这个仇天霸为人正义，外甥女失踪多日，怕是被拍花子的拐去。官府也是不可信之辈，想来还是通过社会上的人解救于水火之中。所以巫有成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仇天霸。
　　“天霸兄近来可好，”巫有成盛情款待了仇天霸。
　　“春风得意，”仇天霸说道，“巫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否遇到了麻烦？”
　　“天霸兄果然是个爽快人，知道在下遇到了麻烦。”
　　“不知是生意上遇到了麻烦？”
　　“非也，”巫有成给仇天霸争斟了一杯茶，“我的一个外甥女在去往虚三庵的路上遇到了劫匪，现在下落不明，官府那就免谈了，只是见你天霸兄人缘广市面大，不知可否为在下在社会上打听打听。”
　　“寻个人倒是不难，只怕不在我地盘上，又是另有其人，怕是会得罪一干人等。”
　　“在下只是打听下落，有了眉目，想来只要使些银子，问题好解决。”
　　“巫兄高见，我只当为你寻个下落，后事还请巫兄自行解决。”
　　“好说好说。”
　　不过三日，那仇天霸就寻得吕贝儿的下落只是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插手会滋生麻烦，也就尽力到此。
　　“姑娘你好福气，有人替你赎身了，看来你是遇到贵人了！”老鸨来通报。
　　“舅舅。”
　　“贝儿你受苦了，”巫有成见到吕贝儿喜极而泣。
　　“舅舅还挂念着我，我真是三生有幸，”
　　“好了，我们回家吧。”
　　回到巫府，那是当初进巫府那般。在外人的眼里她已经是不干不净的人儿。
　　“贝儿姑娘，你且在佛堂外等候，”雪琴说道。
　　没想到舅妈也是爱干净之人，到底自己是从青楼出来的人，怕是污了佛堂，退避三舍，贝儿在佛堂外等了很久。
　　“巫家上下不会善待你的，”巫氏直接了当的说道，“再说府上来客多多，见到你难免会对巫家心生猜忌，你还是到虚三庵小住，哪里清净，不过看你身子也好些许了，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择日我亲自送你去虚三庵，免的你舅舅又要怪罪于我，说我不把你放在心上，怠慢你。”
　　“舅妈有劳了。”
　　“姑娘你受苦了，”司萍说道。
　　“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我受的那点苦算得了什么。”贝儿说道，“巫亮少爷可好。”
　　“很好，”司萍说道，“姑娘你就要去虚三庵了，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我好替你去洗。”
　　“你不怕我脏吗？”
　　“姑娘你多心了，人哪有不脏的，是人的心里作怪罢了。”说着司萍替吕贝儿更衣。
　　“巫亮少爷对你可好？”
　　“少爷长大了现在是个男子汉了，”
　　“我走之后你要好生伺候。”
　　“姑娘放心，他既当我是知己我也会用心对待。”
　　“那敢情好，你总算熬到头，以后的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翌日，巫氏亲自送贝儿到虚三庵。
　　“既然皈依了佛门你也好生参透佛法，也不枉我的一片苦心。”巫氏说道。
　　“请舅妈放心我会一心向佛的。”
　　庵内植有一棵桃树，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那粉红色开得热烈，可是一阵风吹来簌簌落下的桃花花瓣着实让人怜惜。不过“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又护花，”眼前的景又多了几分人情味。贝儿不知道自己的青春会换来是么，也许桃花依旧笑春风，那春风似无情可是就是这般的无奈。
　　回到禅室，贝儿拿出那本《镜华梦》。
　　“风花雪月感情好，镜华一梦春尚早。化去尘世末了情，成灰佛度人情了。”
　　说着，吕贝儿把那本《镜华梦》焚烧了。看着一缕青烟，也就在心里断了那尘世的纷纷扰扰。
　　“梅花香自苦寒来，”在虚三庵外巫亮停下驻足看了半会从庵的围墙外斜伸出的一支寒梅。
　　“不知是巫亮少爷来了，”吕贝儿穿着道袍在庭院清扫落叶，“我即是佛门中人，难得见槛外人。少爷你请回吧。”
　　“表姐感情好，见见我吧。”
　　“回去吧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那时来我自当好生接待。”
　　“表姐既然不方便接待我那就赐支寒梅吧？”
　　“小弟，进来吧！”吕贝儿打开庵门，折了枝寒梅递给巫亮并谆谆教诲，“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惜取少年时，莫待年老叹。”
　　“表姐此日一别不知何时才相见？”
　　“花赐有缘人，待日何须急。”吕贝儿说道，“代我向舅舅问好。”吕贝儿看着巫亮远去背影内心生起一阵酸楚，到底还是去了。
　　满清四五百年的基业岌岌可危，两次鸦片战争几乎苟延残喘，东方帝国面临着列强的蚕食。山高皇帝远，在富庶的江南苏州有一巫家，巫有成为一商贾家有良田百亩万贯家产富甲一方。
　　元宵佳节，佣人几进几出正忙着晚上的元宵。
　　老爷巫有成咳嗽一声从厢房向大厅走来。此时红灯笼高挂灯火辉煌。几个子女也陆陆续续到大厅。
　　在东厢房的佛堂，巫氏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闭着双眼，手里拨弄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香案上盘香袅袅升起，一座观世音像慈眉善目。
　　“菩萨保佑我大儿子巫田早日得子为巫家开枝散叶，保佑我二女儿巫芙早日出阁择个良婿，保佑我小儿子巫亮学业有成……”
　　“人都到齐了，”老爷巫有成端坐在上座，“今天是元宵佳节，也是你们兄弟姊妹团聚的日子。”
　　老爷端起面前的盖碗茶，小心的啜了一口又说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们娘亲商量过了，是分家的时候。”
　　丫鬟雪琴来到巫氏的佛堂。
　　“老夫人按照惯例每年元宵是要猜灯谜的，老夫人你也赐个灯谜，岂不乐哉。”
　　“金陵甄家曾为了家产不顾兄弟手足情深，最后分崩离析，闹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岂不是一个悲字，巫家上下可不能步其后尘，我要好好打算一下，毕竟骨肉情亲，雪琴你拿纸笔来……”
　　“老爷老夫人的灯谜出了。”雪琴把灯谜交给巫有成。
　　“不如我们先猜灯谜，分家的事待会再说。”
　　“大哥你先来。”巫亮说道。
　　“那我就抛砖引玉了，”巫田想了一下，“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
　　“是花生吗？”二妹巫芙说道。
　　“还是二妹灵巧。”巫田说道，“猜对了。”
　　“下面刚轮到我了，”巫芙说道，“一点一横一撇长，两个木头人坐在石头上，猜一个字。”
　　“二姐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很简单，”三弟巫亮说道，“是磨么。”
　　“猜对了，三弟你也出一个？”
　　“好吧我来一个，”巫亮想了一会，“我有一间房，半间租与转轮王，有时射出一线光，天下邪魔不敢当。”
　　“小弟啊被你考住了。”巫田和巫芙都猜不出来。
　　“是墨斗，”巫有成笑眯眯的说道，“你这个鬼精灵竟然难倒你哥哥和姐姐了。”
　　打开巫氏的谜语，巫有成一脸严肃，不过又点点头，“你母亲也出了一个灯谜你们猜猜吧，兄弟七八个抱着柱子转，听说要分家，衣服都撕破，虽然不吉利但是也是你们母亲的一片良苦用心，你们猜猜吧。”
　　“猜不出来，”小弟巫亮说道，“快快揭晓谜底吧？”
　　“猜不出来可是要下雨的噢”巫有成似乎已经猜出来了，“是一个食材。”
　　“爹爹是不是大蒜。”二女儿巫芙一屁股从板凳上站起来，因为有点激动了。
　　“你猜对了，是大蒜，”巫有成又严肃的板着脸说道，“你们母亲担心你们因为分家而淡漠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所以才出了这个灯谜，这也是我的隐忧，希望你们早作打算……”
　　“老爷元宵好了……”
　　“吃完元宵我会具体说一下分家的明细，”说着热腾腾的元宵端上来了，可是在座的的几个子女却不安起来。
　　……
　　“巫田你是老大刚成婚还没有子嗣，可是你为人忠厚老实又善经营良田，我把一半的田地分给你；巫芙你还没有出阁，偏偏你又不爱念书，不过遗传了我做生意的天赋，做生意需要资金我把三分之一的积蓄分给你；老三你还小没有考取功名，你喜爱读书，家中的万册藏书分给你，你们有没有意见，没意见就说定了，以后你们就都自立门户了，希望你们勤俭持家，生财有道。”
　　“爹爹真是会打算，我们可不能有什么意见，”姊妹三人吃过元宵在庭院里散步，“母亲也是用心颇深生怕我们不合故意出了一个灯谜暗示我们。”
　　“我们三人从小到大哪会因为分家闹不合呢！”小弟巫亮说道，“母亲多心了。”
　　“小弟你来看，”巫芙走到一株红梅边上，“暗香浮动真是有雅兴不如你们作首诗？”
　　“三步两走到廊桥，空山新雨孤灯晓。几多寒梅枝头俏，报春不如逢春早。”巫亮折了枝梅花，“花开堪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2016.4.12阴于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