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光头锃亮

　　柱子的脸是红的，盐豆的脸也红得厉害。李凯乐说：“元哥和刘闯，你俩的脸不红，看样你俩能喝。”
　　刘闯摇摇头道：“那也不一定，我爸说过，脸红的人不一定不能喝酒，不红脸的人也不一定就能喝。”
　　柱子的头歪着，嘴不住地向外吐气，听了刘闯的话，他说：“反正我是不能喝，我觉得现在晕得很，就想睡觉。”
　　刘闯说：“想睡，就在我床上睡吧，反正现在不能回家，天还没黑，家里要是知道你喝酒了，肯定不好。”
　　柱子就站起来，走到小床边，一歪屁股，躺在了床上。
　　我和盐豆、李凯乐就帮着刘闯收拾桌子，完了，几人就到院子里闲扯，盐豆说到我在学校被罚的事。
　　刘闯说：“你们第一天就找事，被罚也不能怪老师，不过，这以后老师就会记住你俩啦。”
　　我说：“记住又能怎么样？看那老师就不是什么好人，跟我说话都有一股酒味。”
　　刘闯看着李凯乐说：“我们的老师是个女的，不过看起来也很厉害，一上午都没见她笑过。”
　　说到这里，盐豆一拍脑袋道：“嗨，天马上就黑了，我还得去我大爷店里划玻璃呢！”
　　我说：“现在去也不行啊，你红着脸，你大爷他一眼就看到你喝酒了，明天中午去划也行，反正老师也不能怎么着咱。”
　　刘闯就说：“等一会，咱出去到街上转转，醒醒酒，晚上你们回家就睡觉，也都不饿了。”
　　李凯乐说：“那我一会得回家，我没喝酒，我这回家也没事。”
　　盐豆说：“就你跟别人不一样，上次去坟地，也是只有你不敢去。”
　　李凯乐自知理亏，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就说了声“我真的走了”，便走了。
　　刘闯便去东屋把柱子喊了起来。
　　此时，我猛然想到齐正虎，我问：“齐正虎呢？今天怎么没见他？”
　　刘闯说：“我也没见他，但我知道他被分在四班了。”
　　四人说着齐正虎，向街上走去。
　　有风。风一吹，顿觉大脑清醒了许多。
　　
　　夜幕已经降临，街上已基本没有行人，很静。
　　我们在街上漫步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街西的岔路口。
　　站在岔路口东，我们看到西面还有几个店面还亮着灯。一个是在路北侧的小卖部和小吃部，一个是路南旁的理发店。
　　“那不是小丽的理发店吗？”我对柱子说。
　　柱子说：“对啊，看样里面没有人在剃头。”
　　我就提议过去看看。
　　一进店，正坐在椅上看书的小丽忙站了起来，问：“要剪头吗？”
　　我笑着说：“是我，丽姐，我们不剪头，来看看的。”
　　小丽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她看着我和柱子道：“你俩就是那天来这找三锤子的吧？”
　　我点点头，然后问：“邹虎哥不在这吗？”
　　小丽笑了笑，说：“他哪能天天都在这，他又不能天天剪头。”
　　又站了一会，都无语，我觉得有点尴尬。看着小丽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我突然说道：“丽姐，你给我剪个头吧？”
　　小丽抬头看了看我的头，道：“你的头发也不长，真想剪吗？”
　　我伸手理了一下头发，又对着镜子照了照，道：“剪，剪个光头，像李连杰那样的。”
　　我这样一说，其他几人都现出一脸的惊奇。
　　小丽也很感意外，说：“你是想和少林寺和尚那样，是吧？那你家里人愿意吗？”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干脆一下子坐到了理发椅子上，道：“就光头，不要问了。”
　　盐豆也受到了感染，他见我态度坚决，也跟着说：“好，元哥剃光头，我也剃光头。”
　　小丽也不再犹豫了，她给我披好围布，让我坐正，就开始剪了起来。先是用推子推，然后再用剃刀刮。
　　刮完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变了一个样，还真像一个小和尚。我不好意思地对着镜子笑了笑，竟然看到了一点李连杰的影子。
　　我站起来后，刘闯和柱子也说我像李连杰。听了，我就有点飘。
　　接下来，盐豆也没有食言，他也剪了个“光蛋”。
　　盐豆个子本来就矮，再剃个光头，看起来就非常地滑稽。我摸了一把他的光头，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觉得很有趣，又觉得像做梦似的。
　　我掏出一块钱，把我们俩的剃头钱都付了。盐豆抢着要付，我说：“别争了，就算我明天我花钱划玻璃了。”
　　盐豆说：“那玻璃本来就是我打碎的，要花钱也不能让你花。”
　　我看了盐豆一眼，道：“还是兄弟，分得这么清楚，干吗？”
　　盐豆就不言语了。
　　
　　出了小丽的店，盐豆问柱子和刘闯：“你们俩为何不剃光头？”
　　两人都没回答。我对盐豆说：“谁想剪谁剪，不想剪就不剪，我剪光头也是一时起意。”
　　盐豆说：“其实，看过少林寺我就想剪了。”
　　
　　这一时起意不要紧，晚上一到家，父亲看见我的光头，惊奇得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他大声问我：“元蛋，你这是想干啥？刚上初中，你就玩这一出，你就不怕丢人吗？你不怕老师和同学笑话你吗？你想气死我，是吗？”
　　我早就料到父亲接受不了我的光头，所以，任凭他说我、骂我，我只是不吭声。我知道，过了两天，他就会见怪不怪了。
　　父亲没好气地数落我一通，最后说：“你吃饭去吧。哎，真是少打。”
　　我本来不想吃的，但转了一圈后，觉得又有点饿了，于是，又去吃了点饭。吃饭时，我又有点庆幸，毕竟父亲没有看出来我喝酒了，不然他真的能气疯。
　　
　　第二天，一进校门，我和盐豆的光头立即成了最引人瞩目的风景，那回头率简直是百分之二百。看到我们的同学，有的吃惊，有的想笑，有的害怕，被这么多人同时关注，我也有点不太适应。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想装出很酷的样子，但心里又着实想笑。
　　我努力地把自己的表情调节成“无所谓”的模式，目空一切地走进了教室。而盐豆就不同了，他太控制不了自己了，他总是想笑，脸上写满得意，仿佛他就是前来学校献艺的少林弟子。他走起路来，摆臂的幅度也比以往大了。
　　终归要经过老师这道关的。
　　早自习，陈令军终于来了。
　　一跨入教室门，他就被我和盐豆的新“发型”惊呆了，他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我一眼，又看盐豆一眼，接着看盐豆一眼，又看我一眼。其他同学都屏气凝神的，看着他的脸，有的同学还转头看我的光头。因为，我坐在最后，所以他们看我要转头，看盐豆，大多数同学就不要转头了，因为他就坐在第一排中间，他的光头就像一个大电灯泡，在全班同学前面，光天化日般地亮着。
　　我看到一些同学想笑，但都在陈令军严厉的目光下，努力地忍着。
　　但最终陈令军自己没有忍不住笑，他突然对着天花板笑出声来，全班的笑声也就一下子释放了出来。然后他猛地一拍讲桌，大喊一声：“王一元，马国来，你们两人给我出来。”
　　我和盐豆一走出教室，教室里面就像炸锅似的议论开来。陈令军站在门口道：“谁想说话的，现在一块出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陈令军把我们带到办公室，他让盐豆面壁站着，然后问我：“王一元，你才来这学校两天就玩那么大的猴。昨天砸玻璃，这又剃个光头，你是想当和尚吗？昨天让你划玻璃，你划来了吗？”
　　我答：“昨天下午，我去玻璃店，没有人，今天中午，我去划。”
　　“让你写的检查呢？”陈令军问。
　　我又撒谎道：“写了，在家忘拿了。”
　　陈令军说：“今天你就不要检查了，我看你这孩子是有意的，你的意识很有问题，你今天上午的课也别上了，好好反思一下你的表现，什么时候反思好了，再回教室上课，明天再做深刻检查。我对你说，跟我作对，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接下来，他又把盐豆很训了一顿，还在他的光脑袋上，响亮地拍了一巴掌。
　　这时，有两个老师走了进来。他们看到面壁的我和盐豆，其中的一个就对陈令军说：“陈老师，新学期，招了两个小和尚来，你这是要办少林班吗？”
　　陈令军不屑地应道：“这两个孩子，可能脑子不好。”
　　另一位老师过来，走到我身边侧头看了我一下，对我说：“你剃光头不难看，但作为学生，不合适，知道吗？”
　　那老师说完这句，就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话比陈令军的中听多了。
　　
　　后来，老师们都上课去了，办公室只剩下我和盐豆两人。
　　盐豆不时望着我笑。我问他：“你昨晚回家挨熊了吗？”
　　“不光挨熊，也挨揍了，我爸揍了我好几鞋底，我妈也在一旁不停地骂我。”盐豆说，“晚上，我妈问我为什么想起来剃光头的，我说这样利索，结果她又把我骂一顿，说想利索干脆也别穿衣服了。”
　　有不上课的老师进来备课，我俩便止住谈话，只是无声地傻站着。
　　下课了，老师们又都走进办公室。他们开始对我和盐豆的光头进行点评、调侃，我只当是说别人，有老师说出有趣的话，我的心里也跟着乐。
　　那一刻，我悄悄转头向办公室门外看了一眼，正见一漂亮女生微笑着进来。
　　原来她是来抱作业本的。她出去时，我又偷看了她的背影两眼，感觉她有点像苏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