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到底是江南，雨水那天吕贝儿和舅舅表哥巫田回到巫家。此时已经半晚。下了场大雨，可能车马劳顿，吕贝儿在下人的安排下在西厢房简单的住了进去。
　　无心睡眠的吕贝儿，在红烛前支着下巴听那雨，静静的待了很久。
　　“终究还是在这里留下了”吕贝儿自言自语道。“这雨到底是下给谁听的呢，是我吗，可是我是一个过客呀！”
　　打开随行的包袱，里面是一本《牡丹亭》一本《镜华梦》。她含羞打开《镜华梦》的第一页又匆匆地合上，又拾起那本《牡丹亭》，安静地看了起来。
　　“为什么是他柳梦梅，不是别人，在梦里出现，汤显祖是不是也会在这样的雨夜反复地追问自己？”吕贝儿思忖着，“可是《游园惊梦》也是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时节，也许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雨夜构思了这样一出绝唱，我梦中的那个他到底是个什么样？！”
　　翌日，吕贝儿早早醒来。下人伺候了洗漱。看着别人为自己端茶送水着实有点不习惯，可不是在金陵享受过的待遇，因为那样的日子也只是在年幼的时候有过的印象。
　　“吕姑娘，巫夫人已经在佛堂等候多时了，”婢女司萍是巫府安排给她的。
　　“见过舅妈，”吕贝儿看巫夫人正闭目念经小声的喊道。
　　“贝儿，住得还习惯吗，需要添置些什么尽管开口不要拘束，”巫夫人放下佛珠，在菩萨像前双手合十，转向吕贝儿，“你妈妈真是有心，教会你说苏州话，到底是半个苏州人，交流也方便些。”
　　“舅妈有劳了，我什么都不缺，司萍很乖巧，”
　　“以后就当在自己家，”巫夫说道，“还没见过你的妹妹和弟弟吧，他们都在私塾，想必已经在念书了，你可有读过书？”
　　“母亲教过只认得几个字罢了。”
　　“雪琴你带贝儿姑娘和她姊妹几个一起读书去吧！”雪琴带着吕贝儿去了私塾。
　　还没进到私塾，郎朗的读书声已经传来。
　　“人之初，性本善……”
　　“吕姑娘你进去吧，哥儿几个等着见你呢！”雪琴说道。
　　“多谢带路，”吕贝儿谢过走进私塾内。
　　“见过老师，”吕贝儿一眼看过私塾，只见一个黄头发绿眼睛的中年人正在教一群孩子读书。
　　“你好，是贝儿小姐吗，我们等你很久了，”原来这是个外教，可是他教的竟是《三字经》。
　　“见过几位，”吕贝儿在一个向她招手的小哥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我叫巫亮，”巫亮很是欣喜地说道，“你就是吕贝儿表姐吧。”
　　看着这小哥想来就是巫家的老幺，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这弟弟似在哪里见过，”吕贝儿心想。
　　“下面我们要教数学，这是理科的基础……”外教说道。
　　课间休息巫芙和巫田一起出去玩了，只留下巫亮和吕贝儿。
　　“你好贝儿表姐，”巫亮主动和她搭话。
　　“你好巫亮表弟，你怎么不出去玩？”吕贝儿问道。
　　“这么美的表姐怎么也不出去玩？”巫亮调侃地说道。“你不出去我也不出去。”
　　“那好吧，你带路，我和你一起出去玩。”吕贝儿很是喜欢这个表弟。
　　“这是书屋外最好玩的地方，”巫亮带着吕贝儿来到一处假山。
　　“真是像啊！”
　　“你说像什么？”
　　“没事，只是很像书里写的那般。”
　　“书里写的，是什么，姐姐读过很多书吧？”
　　“没有，”吕贝儿想起了柳梦梅和杜丽娘在梦里相见也是湖山石边。
　　“我们玩的最多的就是躲迷藏，”巫亮像个可爱的小弟弟，指引吕贝儿。
　　“你们真是无忧无虑，”此时她想起了在金陵的哥哥。
　　“姐姐你在想什么，快跟我来，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
　　吕贝儿随着巫亮来到一处小树林。
　　“没想到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吕贝儿说道，“弟弟你小心脚下。”
　　巫亮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姐姐你看我在树上刻了什么？”
　　“这不是一个倒了的8字么？”
　　“姐姐你不知，这是老师教的，那是无穷大。”
　　“无穷大是什么？”
　　“无限的可能。”
　　“那爱也有无限大么？”吕贝儿小声地说道。
　　回到私塾，顽皮的孩子们又正襟危坐接受外教的教诲，这个可爱的外教可以从孔子讲到马克思真是个让人很难猜透的老师。
　　第二天早晨巫亮在床上抽搐不醒这下急坏了巫氏。
　　“这弟弟到底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司萍把情况转告给吕贝儿。“想必是受了惊吓。”
　　“最近少爷可见过生人？”郎中问道。
　　“生人倒是有，可是她的缘故？”巫氏说道，“我的一个外甥女刚到些时日，莫不是？”
　　“想必是这个原因。”
　　“如果不是因病可有化解的办法？”
　　“少爷和这个女子阴阳不合，只怕日子久了会生蹊跷，”郎中说道，“中和阴阳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调和？”
　　“如何调和？”
　　“这个好办，只要给少爷配上蝴蝶金锁，那个女子配上鸳鸯金锁方可化解。”
　　“多谢郎中，”巫氏虽然不解其中道理只好一试。
　　“贝儿，舅妈还没给你见面礼这个鸳鸯金锁你佩戴好，这是你舅舅的意思，你可要好生对待。”说着巫氏把金锁给贝儿带上。
　　“我儿你是什么命会遭此一劫，希望你带上这蝴蝶金锁，早日康复，”说着巫氏命人给巫亮带上金锁。
　　“贝儿姑娘，传言是你冲了巫亮少爷，夫人给你带上这金锁也是化解巫少爷此劫的办法，”司萍说道。
　　听到此，吕贝儿有点难过，可一想是为了这个弟弟也就勉为其难带着这把金锁。殊不知一把锁困锁了一个自由的灵魂。
　　不过时日，巫亮奇迹般地好了，又可以活蹦乱跳，可是这把锁他也不知道因何而来。
　　翌年也是雨水的时节。噩耗从金陵传来。
　　“贝儿你不要伤心，”巫氏安慰道，“你哥哥英年早逝，怕是由此一劫，你母亲可以和你哥哥在阴间也有个照应，吕家只有你一条根，你要好生对待自己的身体。”
　　从此，吕贝儿的身体一直不好，整个人病歪歪的，学堂也不去了。
　　吕家已经断了香火，巫有成派人去金陵料理后事，变卖了地产房产，所得不过千两，只是吕贝儿一介女子不谙世事，这钱财也就不再话下。
　　倒是巫氏更喜欢她了。
　　“你既然不上学堂舅妈也不逼你，你好生养病，如果想来佛堂，我可以指点你一二。”巫氏倒是看得出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命里带着那几分佛缘。
　　巫家在虚三庵有捐供，一天巫氏带着吕贝儿来到庵内。
　　“如果你诚心向佛，我想佛祖会点化你的，这里清净也适合你养病。”巫氏一句话就把吕贝儿留在虚三庵。
　　“司萍，你跟了我也有些时日，我们主仆也有一份情谊，这把金锁我想也不必留了，那就收下吧。”说着吕贝儿把金锁交给司萍。“还有这本《牡丹亭》你交给巫亮少爷。”
　　说完，吕贝儿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了虚三庵。
　　“走了也好，”巫氏见到司萍手里的金锁，“没有她的出现我儿也不会遭此劫难，司萍你以后照顾巫亮少爷的起居。”
　　看完吕贝儿留给的《牡丹亭》，这个少年才懂得当初在湖山石边的那次同游，原来她是有故事的。
　　巫亮二话没说就直奔虚三庵，可是得知吕贝儿根本就没再到过虚三庵。
　　回禀巫氏后，巫氏也很奇怪难不成她回了金陵，可又一想，连盘缠都没有的女子如何回得去。
　　“都是你不好，让她去什么虚三庵，一个带病弱女子何以到此，你是不是连我这个唯一的外甥女都容不下？”巫有成气急败坏的骂道。
　　“我只晓她去了，可没得知到了与否，难不成遭人拐骗了？”
　　“世风日下，这样的可能是有的，你真是让我生气，好了人丢了，你叫我如何向她九泉下的母亲交代？”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想想办法，或许还有补救的法子。”
　　“只能打点银两请社会上的人照应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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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萍，你和贝儿姑娘相互甚久，可知她的去处？”巫亮在灯下读那本吕贝儿留给他的唯一念想——《牡丹亭》
　　“少爷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司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小姐走丢了，你就一点都难过？”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会平安无事的。”
　　“你看过她读过这本《牡丹亭》？”
　　“小姐不但会读而且还会唱！”
　　“果真？”
　　“小姐的母亲是苏州人自然会教他苏州话，那声调真是美极了！”
　　“真没想到姑妈用心颇深。”
　　“少爷夜深了你早些安歇了吧？”
　　“司萍你说少爷对你好不好？”
　　“少爷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此时，巫亮已经看了司萍很久。
　　“你说小姐会唱，你自然懂些，你可知那柳梦梅对杜丽娘一往情深。”
　　“才子佳人总是那么令人神往。”
　　“少爷算不算的才子？”说着，巫亮的手牵起了司萍的手。
　　“少爷才思敏捷，自然是。”司萍害羞地不敢看巫亮的眼睛。
　　“今晚你就伺候我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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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4.11晴于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