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牛车进城受阻　2王庆元家里 3进城卖瓜

　　1牛车进城受阻
　　
　　“驾，驾”七十多岁的王庆元，头戴斗笠，额下一缕山羊胡，手拿红缨皮鞭，赶着一辆牛车，拉着半车大西瓜，西瓜上盖着蒿草，行进在去往金门县的公路上。老黄牛很慢，王庆元不停地吆喝：“驾，驾……”
　　牛车驶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可以看见不远处高楼林立的金门县城了。这时一辆标有“城管巡逻执法车”字样的白色轿车，开了过来，挡住了牛车去路，“嘎”地停住了。
　　王庆元急忙下了牛车，拽住了牛缰绳：“吁！吁！”
　　从城管执法车里，走出李宏发和刘大楞。
　　王庆元发火了：“怎么，你们开车没长眼睛啊，啊？多险啊，我可告诉你们，我的牛，顶坏了你们的车，我可不陪。”
　　李宏发笑呵呵来到王庆元近前：“哈哈哈，老人家，您还不知道吧，现在咱这金门县，变成金门市了，任何马车牛车啥的，都不让进城了，您还是快点赶回去吧。”
　　王庆元一惊：“啊！什么？还有这回事啊……”王庆元双手一摊，“那，那，那我这车西瓜怎么办？我还打算进城卖瓜去呢！”
　　刘大楞点着了一支烟，喷云吐雾：“那，那我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让你们这些牛车、马车进城。”
　　王庆元低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哎，这是什么世道啊，你不让我们牛车进城，你们城里这些小轿车就随便下乡，这个理你跟我摆摆。”
　　刘大楞用手一指王庆元：“什么什么，这个理还用摆啊？你牛车进城，又拉屎，又撒尿的，它不污染环境啊。”
　　王庆元头一摇：“哼，牛是拉屎，是撒尿，但那是绿色天然的，小名那叫有机肥，可你小轿车排出的尾气，那可是要命的鬼啊。”
　　刘大楞双手夹腰，向前一凑：“你个老家伙，老脑筋，你懂得什么？”
　　王庆元也向前一凑，用手指着刘大楞鼻子：“臭小子，你说谁呢？啊，我老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吃的咸盐就能把你淹死。”
　　刘大楞扬起了巴掌：“你……”
　　李宏发一伸手把刘大楞扯向一边：“你怕事小是不，啊！你想引发刑事案件呢，啊，你个愣头青，他不进城就得呗。”
　　李宏发来到王庆元近前：“啊，啊，老人家，对不起对不起，您别和这个臭小子致气，啊，不值得，他不会说人话，您还是快点回去吧，现在城里是这规定，我们也是上支下派啊。”
　　王庆元点了点头：“嗯恩，你小子还会说点人话，好好……回去。”
　　王庆元拽着牛缰绳，掉转牛头：“喔……喔……”
　　王庆元坐上了牛车，垂头丧气：“牛啊，咱走吧走吧，城里不让咱进了，咱回家吧。”
　　老黄牛会意的“哞哞”叫了两声，走了。
　　
　　2王庆元家里
　　王庆元赶着牛车，回家刚进院子，老伴何玉珍从上屋门出来了。
　　何玉珍：“咦！老头子，你怎么把牛车赶回来了，怎么西瓜你不卖了？”
　　王庆元支好车梯子，一边卸牛一边说：“哎，我说老婆子，这城里呀，不让咱牛车进了，什么县呢变市了，怕污染环境，影响市容呗。”
　　何玉珍：“啊，那，那，我说老头子，那咱这二亩多地西瓜，可咋办啊？”
　　王庆元把牛牵到棚子里，往槽子里填了一筛子草，走了出来。
　　王庆元从头上摘下斗笠：“我说老伴呀，急也没用啊，回屋先吃点饭，咱俩研究研究再说。”
　　
　　两间小土房内，王庆元独自在炕桌上吃饭，何玉珍坐在炕沿上沉思，屋里很是简陋，但很干净，西面墙壁上挂着一个小像镜子，里头装着几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
　　何玉珍：“哎，我说老头子，要不这样，咱们明天雇一个三轮车，把咱这二亩地西瓜都下了，然后进城去卖。”
　　王庆元咬了一口馒头：“那不行啊，人家三轮车，把西瓜往地上给你一卸，人家就不管你了，我们西瓜卖不了，那还不都得烂啦。”
　　何玉珍：“老头子，那，那怎么办？”
　　王庆元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菠菜汤，又捋了捋胡子：“我看看，嗯，如果要是把西瓜卖给瓜贩子，也就是两毛钱一斤，我们若是进城去零售，能卖到六毛，可惜呀，这牛车还不让咱进城了。”
　　王庆元又摇了摇头：“唉！这流动作业，还流动不了。”
　　何玉珍眼珠一转：“哎，我说老头子，能流动啊！”
　　王庆元疑惑：“那，怎么流动？”
　　何玉珍：“牛车他不让咱进城，是吧？那咱就把牛车停到城边上，这行吧，然后我看车，你用土筐挑西瓜进城去卖，这才叫纯绿色食品，没准呀，还能多卖点。”
　　王庆元点了点头，伸出了大拇指：“恩，老伴呀，高，你实在是高……”
　　
　　3进城卖瓜
　　城边上，一条马路旁，停着王庆元的那辆老牛车，牛儿低着头在木槽子里吃草，车上拉着半车大西瓜，西瓜上面盖着蒿草。何玉珍坐在旁边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乘凉。
　　王庆元戴着大斗笠，挑着两只土筐，一只土筐里放一个大西瓜，晃晃悠悠行进在高楼间的街道上，成了市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王庆元边走边吆喝：“卖西瓜了，卖西瓜了，又大又甜的西瓜。”
　　一对年轻夫妇，走上前来，女的说：“哎呀，这西瓜也太大了，怎么卖的，多钱一斤？”
　　王庆元放下担子：“不贵，六毛钱一斤。”
　　男的蹲下身用手摸着一个西瓜：“那，那老人家，你有秤吗，把这个称一下。”
　　王庆元一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哎呀，我没拿秤啊，这两个西瓜就够我拿的了，我们估一下就得了。”
　　王庆元弯腰抱起这个西瓜，掂了掂：“我这手啊就是秤，这个瓜至少三十斤，如果没有三十斤，这个瓜我就白送你。年轻人，不信你就量去。”
　　女的说：“哎呀，老大爷，我信我信。”
　　女的从王庆元怀里接过大西瓜，扭头看着男子：“老公付钱。”
　　男的叹了口气，从兜里掏着钱，对着王庆元说道：“老人家，您看见没，咱男人就是苦，就是累，活着就是给女人消费。”
　　王庆元乐了：“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
　　男的把十八元钱，递给了王庆元，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上来：“呀，西瓜真大呀，那个西瓜就卖给我吧。”
　　王庆元：“好好，卖给你，卖给你，这个西瓜比那个小点，你给我十五元就得了。”
　　中年女人：“啊，好好……”
　　这时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怎么西瓜卖没了，我也想买一个。”
　　王庆元接过中年女人给的钱，然后笑了：“别急，别急，这位大妹子，你在这等我十分钟，我的老牛车吗，就在城外，这不城里不让牛车进了吗，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啊。”
　　王庆元说完，挑起空土筐，迈开两只发直的老腿，飞也似的走了。不多时王庆元挑着两个大西瓜，来到了买瓜老太太的近前。
　　王庆元：“哎呀，大妹子你等急了吧。”
　　老太太：“啊，不急，不急，那这个瓜多钱？”老太太用手指向一个西瓜。
　　王庆元：“这个你给我15得了。”
　　老太太付了钱，抱起一个瓜转身就走。一个大姑娘打着遮阳伞过来了：“哎，老人家那个瓜卖给我得了。”
　　王庆元：“哎，好好。”
　　就这样，王庆元空挑子回来，重挑子去，来回往返数十趟，牛车上的西瓜在逐渐的减少。
　　
　　这一趟，王庆元挑着两个西瓜，行进在一栋高楼下。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一斜发现路旁有一棵大柳树，来到树下，放下担子，摘下头上的斗笠。
　　王庆元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用斗笠给自己搧着风：“哎!这天也太热了，歇一会再说吧，挣钱也得要命啊……”
　　王庆元屁股刚坐在一块石头上，那辆白色的“城管巡逻执法车”“嘎”的停在了他面前，李宏发走下车来。
　　王庆元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怎么，又，又是你们？我，我，我这个老头子挑担子卖瓜，你们也管呢？”
　　李宏发一挥手，笑了：“啊，不不，老人家，这个暂时咱们金门县城，还没有规定。”
　　王庆元挠了挠脑袋：“那，既然没有规定，那你们还拦我干什么啊？吓我一跳。”
　　李宏发笑了：“老人家，我拦你，是想买你一个西瓜，啊，哈哈哈。”
　　王庆元得意了，用手捋着胡子，摇了摇头，冷笑道：“啊，哈哈，想不到你们城管大人，也吃西瓜啊。不好意思，不卖，不卖……”王庆元说着话，还挥了挥手。
　　李宏发向前凑了一步：“啊，老人家，您还生我们的气哪？这不吗，我女儿刚刚大学毕业，到家才两天，她想尝一尝咱家乡的西瓜。”
　　王庆元用手捋着胡子：“啊，是孩子们吃啊，你早说啊，咱家乡的西瓜，一个字‘甜’。”
　　李宏发蹲下身，用手摸着一个西瓜：“嗯，这瓜是不错，够个，怎么卖的？”
　　王庆元：“不贵，六毛钱一斤。”
　　李宏发直起腰：“啊，好好，不过……”
　　王庆元诧异：“不过什么？”
　　李宏发用手一指对面那栋高楼：“不过老人家，你得把西瓜给我送到我家去，就那，看，就是那个楼门，你从那个楼门进去，上六楼，门牌号是25号。”
　　王庆元望向楼门：“啊，那，那有电梯吗？”
　　李宏发摇头：“没，没有。”
　　王庆元：“这，你买我一个西瓜，我给你送到六楼，那另一个西瓜，我往哪放，干脆这两个西瓜，你都买得了。”
　　李宏发一挥手：“好好，老人家，那您送去吧，我女儿在家呢，钱你和她算，我还有事，啊，拜拜，拜拜……”
　　李宏发说完，上了城管车，走了。
　　
　　王庆元挑着两个大西瓜，一步三摇，进了楼门，晃晃悠悠吃力地爬着楼梯，好不容易才到了六楼。
　　王庆元气喘吁吁，东张西望：“哎呀，到六楼了，25号，在哪呢……不行，我得先歇一会。”
　　王庆元放下担子，摘下斗笠，用手擦着额头汗水：“不行了，人老了，人不服老不行啊，比不了当年了。”
　　这时不远处25号楼门一开，李娇走了出来：“哎呦，是送西瓜的吧？25号在这呢。”
　　王庆元急忙又挑起担子，走上前去。
　　李娇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庆元，笑了：“老人家，您的身子骨很硬朗吗？换成是我，这两个西瓜，我还真拿不动。”
　　王庆元笑了：“是吗？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就是没有吃过苦，短炼呦。”
　　李娇点头；“嗯，是是，老人家，那这两个西瓜，多少钱？”
　　王庆元放下担子，从筐里搬出两个西瓜，分别掂了掂放在地上：“姑娘，这两个瓜少说60斤，六毛钱一斤，六六三十六，姑娘你给我三十五就得了。”
　　李娇沉思一下：“那这两个瓜，有六十斤吗？”
　　王庆元：“姑娘，我这手呀就是秤，不信，你就量去。”
　　李娇笑了：“不用量了，我说老人家，我给你三十元就得了，凑个整，你看怎么样。”
　　王庆元叹了口气：“哎，别的，我说年轻人，我这老头子卖瓜可不易呀，你看我这两条老腿，都跑细了。哎！我说姑娘，再说这两个西瓜，我从平地给你挑到六楼，这个挑夫费，我还没朝你要呢。按正理，你应该给我四十，你凑整还是往上凑吧。”
　　李娇笑了：“哈哈，老人家，我和您开玩笑呢，您这大年纪了，不容易，拿着吧。”
　　李娇拿出两张20的人民币，递给了王庆元。
　　王庆元接过钱：“这，这，姑娘，那我在，在找你五块吧？”
　　王庆元翻着衣兜，李娇一挥手：“算了算了，不要了，老人家，你忙去吧，一会我自己在往屋里搬。”
　　王庆元弯腰抱起一个大西瓜：“我替你搬吧。”
　　房门没有关，王庆元抱着一个大西瓜，径直冲到屋里。
　　李娇：“哎，哎，老人家你换鞋了吗，你怎么不换拖鞋……”
　　王庆元抱着西瓜站在屋里，扭回头诧异道：“换鞋，换什么鞋？”
　　李娇用手一指门口：“你看那门口，不是摆着几双拖鞋吗，进屋就得换鞋，这是规矩，你懂吗？你看看你的鞋，多脏啊。”
　　王庆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又看了看地板，及周围雪白的墙壁：“啊，啊啊……”
　　李娇走了过来：“哎呦，你看看，这地板，被你弄出几个大脚印，你怎么帮我倒忙啊，你赶紧退回去，退回去，害得我还得拖地。”
　　王庆元点头：“啊啊啊，好好好。”
　　王庆元退出门来，放下西瓜：“姑娘，那，不好意思了，我，我走了。”
　　李娇不耐烦了：“哎呀，你赶紧走吧，走吧，真烦人。”
　　王庆元挑起两个空土筐，下了楼梯：“哼，进屋还得换拖鞋，这城里人呀，真整不了，谁定的规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