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50)

　　初蓓约绿茉到家里吃饭，绿茉拒绝了。
　　“绿茉，你怎么啦？”初蓓敏感地问。
　　“没什么呀。倒是你，怎么想起来叫我去吃饭？”
　　“看你！”有些不快似的，“我是关心你，真是的！”
　　绿茉“呵呵”笑起来，“生气了呀？”
　　“你说呢？”
　　“我道歉嘛。”
　　“不跟你计较。”初蓓有些无可奈何的声口。
　　绿茉正想着要不要挂电话，初蓓又说道：“之君前两天晚上给文涛打电话了。”
　　“噗通”一声，绿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却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跟我有关系吗？”尽管淡淡的声口，心跳得很厉害，好像怀里揣了一只兔子似的，握着手机的手略微有些颤巍巍的。
　　“他问文涛你回来了没有。”
　　“他知道我不在？”
　　“他怎么知道，文涛跟他说你十一回家了，刚回来。”
　　“哦。”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竟有些担心，文涛不要告诉之君舅舅给自己介绍男朋友的事情。
　　“文涛还说我爸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真的呀？！”心跳又加速了。
　　“你不想他知道？”初蓓的声调变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有些失落似的，“好了，没有别的事情就挂了，我今天还挺忙的。”
　　“好吧。拜拜。”
　　看着手机屏幕黑了，绿茉突然觉得之君跟自己之间似乎缺了一些似的，或者，真的是缘分不到吧？总是那么巧。是的，总是那么巧！偏偏就碰不到！可果真又见面了会怎么样？绿茉微微攒了眉，断了的前缘还续得了嚜？真的续起来了又会怎样？过去的事情总是一道疤痕，装作它不存在，没发生过？怎么可能！况且，怀过葡萄胎的人一般不宜再怀孕的，重新怀上葡萄胎的危险太大，比起来普通人机率要高得多，绿茉自己也看了很多关于葡萄胎的数据书籍，李枫也明确告诉过她最好以后不要要孩子，为了保险起见。绿茉知道之君的父母很希望能够再有一个孙子的，儿女齐全是中国人最大的心愿之一，尤其对于老人来说。尤家二老是开明的老人，到底是中国的老人。想到自己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做母亲绿茉就会一股子寒意只从脚底罩上来，又觉得这样跟之君错过也好，不然要怎样面对？
　　一时间，绿茉的心里乱糟糟的，看看窗外，天空蓝的有些灰蒙蒙的，不清亮，就好像自己这一刻的心情，说不分明是晴朗还是阴霾。
　　忽然手机又响起来，绿茉惊跳了一下，之君？！她的脸刷的变白了，一把抓起手机，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攒了眉，她盯着那个号码，不知道是什么人打来的。手机固执的响着，大有不接通誓不罢休的架势。绿茉的嘴巴抿得紧紧的，终于，她的手指头轻轻按了一下，接着将手机贴在了耳边。“喂？”
　　“是彭绿茉吗？”一个女人的疑惑的声口。
　　“是的。请问您是？”绿茉看看手机，陌生的号码。
　　“我是焦仲良的太太。”
　　“哦？”绿茉楞了一下，“焦太太？”
　　“是的。”冷冷的声口。
　　绿茉有些发懵，“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
　　“哦？”
　　“这样吧，彭小姐，你方便吗？我想跟你见面谈。”
　　“哦？”
　　“可以吗？我现在在XX大厦一层的咖啡厅，你可以过来吗？我等你。”不容拒绝的声口说道。
　　绿茉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看看窗外，微微吃了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阴了天。绿茉攒了眉，心里乱糟糟的，焦仲良的太太为什么找了来？难道焦仲良跟她说了什么？可他能够说什么呢？她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绿茉知道自己并不害怕去见焦仲良的太太，但是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见她，为什么要见呢？完全没有理由。绿茉轻轻咬了咬嘴唇，好像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打一个电话。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绿茉坐在沙发里，非常安静，只偶尔脸上会有些细微的变化。终于，她微微笑了，看看手机，轻轻按了一下。
　　电话通了：“你到哪里了？”
　　“焦太太，”绿茉淡淡的，“我现在过去见你。你在哪里？”
　　“我在XX大厦一层的咖啡厅。”
　　“好的。”绿茉挂了电话，站起身，走到门口，换鞋。
　　焦仲良按铃叫了小麦，长假结束之后必须要鼓舞一下员工的斗志，况且，刚刚又得到可靠消息，最近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将公司的规模再上一个台阶。焦仲良很拎得清，他不会为了感情上的事情影响事业，毕竟，事业在他的心目中是最重要的。他一边的脸上鼓出来一个小小的包，——又咬牙了，却不是为了什么人，他知道。
　　有人轻轻敲门。
　　“进来。”
　　小麦推开门，“焦总，人到齐了。”
　　焦仲良点点头，“我马上来。文件发给他们了？”
　　“嗳。”
　　焦仲良站起来，往外走去。
　　路清站在木木家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按了门铃。
　　“来啦来啦。”潘母的声音穿透结实的防盗门传出来。“清儿呀，快进来。”潘母的小眼睛弯起来，她很少会看见路清笑，倒反而让路清有些措手不及。
　　木木抱着孩子迎出来，孩子见了路清裂开嘴吧“咯咯咯”的笑个不住。
　　“宝宝喜欢你!”木木很高兴。
　　路清一边笑一边逗孩子，仔细看了木木一眼。木木笑一下，轻轻点点头。“妈，宝宝要出去晒太阳了。”
　　潘母推了婴儿车过来，“你去还是我去？”眼睛在木木和路清身上飞快转了一个来回。
　　“嫂子来了，就只能辛苦您了。”
　　潘母胖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孩子接了过去，放进婴儿车里，然后就自顾自的开门走了。
　　路清和木木又相视一笑。
　　“坐。”木木拉着路清坐进沙发。“怎么样？工作还可以吧？”
　　路清点点头，“哪天叫你哥哥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这么客气！我会生气的。”
　　“必须的，木木。”路清很严肃的声口。
　　“哦？”
　　“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木木的心跳得有些快，脸上就有些发白。
　　“关于玉章的。”
　　木木点点头。“我已经跟他说了，我要离婚。”
　　“他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木木张大眼睛。
　　“玉成告诉我了。”
　　木木苦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另外，”路清停住了，有些犹豫似的样子。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玉成也是瞎猜，玉章说得不清楚，不过，好像他手里有什么把柄吧？”
　　“什么把柄？”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让你哥哥小心点儿吧。”
　　木木点点头。“如今你不回去了，玉成怎么说？”她看着路清。
　　“没说什么。”
　　“那，”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辞职信我已经寄给我们主任了。”
　　木木再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心里却到底有些凌乱。
　　李枫正和几个同事一边说一边往大厦外边走，突然，一个同事碰了她一下：“李主任，那边好像是彭绿茉。”手指着咖啡馆的方向。
　　李枫楞了一下，扭头看过去，果然是绿茉，但她对面坐着的女人却不认识。那个女人似乎在说什么，很激动的样子，绿茉却很安静。不知道为什么，李枫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和同事走出了大厦。
　　相互之间道了再见，李枫站在街边等出租车，心里想着绿茉。车来了，李枫招招手，坐进去，告诉了司机地址，车子开出去。
　　司机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不住的说着，李枫并不怎么搭腔。终于，司机也就不再说话了，打开收音机，一阵热闹的音乐立刻就挤满了小小的车厢。
　　李枫打开家门就听见厨房里传出来的切菜声，她笑了一下，关上门，低头正要换鞋，阿姨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李主任，回来了？”双下巴的圆脸上肿眼泡子的双眼立刻瞇成了一道缝。
　　“嗳。”李枫看着阿姨笑一下。
　　“我准备了酱香茄子、回锅肉、炝炒圆白菜，另外还有一个凉拌三丝，米饭。”阿姨飞快地报着菜名，似乎说的慢了自己的工作就不看见了似的。
　　李枫笑着点点头：“真好！”
　　乔大姐瞇成一道缝儿的肿眼泡立刻就隐在了厨房门后不看见了。李枫轻轻摇摇头，天天都要上演这样一幕，她不知道乔大姐累不累，反正她觉得很假，当然，做习惯了突然哪一天不做又会感觉少了一个环节有些不自在。李枫微笑起来，人吶，真的是习惯性的动物。
　　刚换好鞋手机就响了，——是朱顺开。
　　“我今天可能要晚一点回去。晚饭不要等我了，不过给我留着，我还是要在家吃的。”
　　李枫略攒了眉：“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饭局，不过有点儿工作没做完，稍微加一会儿班。”
　　李枫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走到儿子房间门口，轻轻敲敲门：“铭铭。”
　　“进来。”
　　李枫推开门，却并不进去，儿子坐在书桌前回头看着。
　　“做作业呢？”
　　孩子点点头。
　　李枫笑一笑：“你接着做，等会儿饭好了，妈妈叫你。”
　　“嗳。”
　　李枫轻轻关上门，转身走到卫生间里洗手。
　　朱顺开回到家吃完饭一切收拾停当就已经快十点了，李枫已经上床了。朱顺开看着靠在床头看书的李枫：“今天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怎么说话，怎么了？遇见什么事儿了？”
　　“你怎么知道有事儿？”
　　“啧啧啧”，朱顺开咂着嘴摇摇头，脸上飞快漾开去一个笑：“我谁呀？你谁呀？我不了解别人我还不了解你？知妻莫如夫嘛。”
　　“去你的吧！”李枫抬眼看一下朱顺开，就低下头，翻动手中的书。
　　“到底怎么了？啊？”朱顺开挤到李枫旁边坐下去。
　　“去一边儿去。”嘴巴上这样说着，身子却往床里让一让，以便朱顺开坐的舒服一些。
　　“嘿嘿。”朱顺开靠在床栏杆上，“真舒服。说吧，什么事？”
　　李枫咬住嘴唇，她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要说，毕竟，绿茉跟她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朋友。
　　“咦？”朱顺开真的有些奇怪起来了，看着李枫，“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我。”李枫摇摇头，“就是今天下午我看见彭绿茉了。”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看见就看见了呗，她没搭理你？惹你生气了？”
　　“不是。我看见她跟一个女的在我们开会的大厦咖啡厅里，不知道怎么，看她们俩的情形好像很不友好，那个女的很激动，连说带比划的，绿茉倒没有什么，跟平常咱们看见的那样，但是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我离得挺远的，又有好几个同事在，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好过去，反正，我觉得不对劲儿。”
　　朱顺开的脸上也渐渐的狐疑起来：“是焦仲良的老婆？”
　　李枫摇摇头：“不知道。焦仲良跟彭绿茉之间也没有什么呀，你见过焦仲良的老婆？”
　　“见倒是见过，可那都是十年以前他结婚，新娘子都画皮似的化那么浓的妆，哪儿看得出来真没面目。”
　　“说什么呢？你这是借机说我的吧？”李枫沉了脸。
　　“哪敢哪敢，我就那么一说，不小心秃噜了，没想到就唐突了夫人了，我夫人，嘿！那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主儿。”
　　李枫“扑哧”笑出来，“讨厌！”抬手在朱顺开肩膀上敲一下。
　　朱顺开也“嘿嘿”笑了。
　　“你说，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话问的！”朱顺开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我哪儿知道。再说了，彭绿茉那么美，焦仲良都陷进去了，保不齐就会有其他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看见的那个女的不一定是焦仲良的老婆？”
　　“不好说。反正当初焦仲良找我请你帮忙的时候就说了，让彭绿茉怀孕的人不是他，你想啊，一个单身女子怀孕了，那个男人又藏着不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
　　李枫看着朱顺开，不做声，目光有些异样。
　　“你想呀，”朱顺开的脸上渐渐也一本正经起来，“如果那个男人没有特殊的原因怎么可能不现身？毕竟，男人对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都有一种怜惜的感情的，当然，登徒子、采花大盗另说。”
　　“说正经的，怎么又贫上了？真是！”
　　“嘿嘿。”朱顺开裂开嘴笑一下：“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枫点点头，“可是我总觉得绿茉不是那种会做小三的女生。”
　　“如今的年轻女人呀～！”朱顺开摇摇头，眼睛里却有轻藐的神气。
　　李枫楞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再跟丈夫说些什么。
　　“好了，你就不要为彭绿茉操心了，不管你今天看见的是什么人，彭绿茉要是真的干干净净的，能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想只要不疯不傻，没有哪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动手打人吧？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也勉强算得上是法治社会，打人总是犯法行为，一般人都懂的。再说了，这事儿就是三个人之间的事儿，旁的人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好了，睡吧，我明天还是起大早呢。”
　　“为什么？”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明天要去Y县，早晨6点半集合。睡吧，我真的累了。”朱顺开转过身去。
　　李枫看着丈夫的后背，脸上若有所思的，终于，轻轻叹口气，将手上的书放在床头柜上，“啪～！”卧室里立刻什么都不看见了，只听见一阵低低的呼噜声，——朱顺开睡得很沉。李枫不停的变换着躺的姿势，觉得怎样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