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八

　　十七
　　杨兰为了向郭军要回王阳那三百块钱，跟郭军也闹翻了，两个人已经三天互不来往了，谁也不看谁，彼此就像不存在一样。此时杨兰也想起了王阳，她把王阳和郭军在心里比较了一番：王阳霸道野蛮，郭军文静平和；王阳豪放爽快，郭军狭隘小气；王阳聪明好学，郭军勤奋努力；王阳成绩优秀，郭军成绩优秀；王阳黑瘦，长相一般，郭军白静，长相英俊。想来想去，两个男生在杨兰的心里不相上下，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只是王阳的缺点多，让杨兰很讨厌甚至到了害怕的程度；而对郭军除了看不起他的小气狭隘之外，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起码能够接纳郭军，至于未来家给那位男生，杨兰还真的没有去想，她也想不明白。
　　
　　王阳停学三天了，实在憋不住，又来到镇里。他答应杨兰不再去学校了，所以，只能在学校门口转悠，一抬头，又看见了那张征兵启事。
　　王阳站在征兵启事前看了好久，杨兰的话不断在耳边响起：你呀，真不适合念书考大学，你应该去山里当胡子，当个胡子头，杀富济贫，将来兴许能混个将军啥的；要不你去劫道，也能发财，还能出名。念书不适合你，你就是当强盗土匪的料，你这一辈子都做不了文人，像教师啊，作家啊，都不适合你。不信你就看着，你要念书，早晚出事，不杀人也得进监狱，哼！……
　　王阳突然一转身，向镇里走去。来到武装部，进屋就说：“我要当兵，报名！”
　　工作人员问：“叫什么，多大了，户口在哪？”
　　当王阳说出姓名时，工作人员才知道王阳是镇长的儿子，说什么也不让他填表报名。王阳没办法，谎称父亲打电话告诉他来报名的才把报名表填上。临走时工作人员告诉他明天八点到镇医院参加初检，合格之后再到县里统一划定的东区复检。
　　王阳回家的路，每天都不超过半小时，今天却走了足足三个小时。走走停停，他注意着这条路上的每一处，好像再也看不到了一样。在大猪圈机井房里，王阳呆了一个多小时，站起来坐下，坐下站起来，反反复复地把整个小破房看了个仔细。其实王阳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他只是不想离开这条路。对这条路，他太熟悉了，夏季的一草一木，冬天的一尘一土，都在他的心里。这条路上，有他的欢乐，也有他的悲伤，更有的是他的追求和努力。想着就要离开这里，王阳的心酸酸的不是滋味，临走出机井房的时候，还不断回头看着，眼泪盈满了眼窝。
　　
　　晚上刘学来到王阳家，把老师捎给王阳的资料带来，告诉王阳这次竞赛成绩是两科都全校第一，老师让他不要耽误学习，准备参加下次全县竞赛考试。王阳将资料仍在桌上笑了笑说：“呵呵，没用了，你要不要？要你就拿去。”
　　“咋地，这是老师特意给你的，都没给我们发，你咋不要呢？”
　　“不要了，我用不上了，你要就拿去。”
　　“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用不上了？”
　　“没怎么，就是用不上了，我给你找点资料，你拿回去看看，好好学，你还有希望考上，努努力就差不多。”王阳说着站起来翻着书包找出一些资料放在桌上。
　　刘学看看说：“我不要，我要这玩意干啥，我也不会。你怎么了，告诉我，啊，怎么了？”
　　“我没怎么，你怎么不会呢？你拿回去看看，我这些资料都好，都能用上，你好好看看，啊。”
　　刘学站起来说：“不是，你咋地了，你说，咋回事？说！”
　　“说啥说啊，我没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想急死我呀，没事你这么说，这些好资料你都给我了，你看啥呀？”
　　“我都看过了，这里的题我都会了，还有啥用，你拿去学学，有用。”
　　刘学看着王阳狐疑地问道：“真的吗？真没事儿？”
　　“没事，我骗你干啥，真没事儿！”
　　刘学嘿嘿笑着说：“没事那你再给我找几本吧，我看你有一个小册子，叫什么流体力学吧，我想看看那本，行吗？”
　　“行，我看看你能用上的都给你。”王阳说着走过去打开小木箱，一本一本的翻看着。
　　刘学走过来看着说：“哎呀，这么多书啊，怪不得你学习那么好呢，原来你有这么多好书啊。哎，你可得多给我找几本，啊，别舍不得。”
　　王阳往后推了一下刘学说：“你上那边等着去，能用上的我都找给你。”
　　“咋地，还有啥秘密怕我看呢？呵呵，我不看，你别害怕，我就是看看你的书。”
　　“什么秘密，哪来的秘密？”王阳说着拿出一些书，又把小木箱锁上。
　　刘学笑嘻嘻地说：“哎，你那里有没有杨兰照片？”
　　“去，扯淡，我上哪整她的照片去。”
　　“那你赶忙锁上干嘛？你要不怕我看，你就打开让我检查检查，敢不敢？”
　　“去去去，别扯淡，看啥看，你把这些资料拿回去，你跟刘宇宙一起看，啊，听见没？你来都好好学，来年都给我考上大学，不管好坏，考上就行！”
　　“行，我俩换着看，但是考不考上大学可不一定，呵呵。”
　　“好好学，努点力，一定能考上，回去吧，回去学习！”
　　刘学抱着一摞书笑呵呵地说：“那我回去了。哎，你明天也去上学呗，没事，去了老师也不能撵你，啊，去吧！”
　　“我不去，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学习啊！”
　　“嗯，那我走了。”刘学高兴地抱着书走了。
　　
　　看着刘学走出去，王阳转身又打开小木箱，拿出杨兰写给他的纸条，塞到褥子底下，然后上炕钻进被窝一张一张地看起来。王阳边看边回想着，脑海里思绪翻滚，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五点钟就爬了起来。
　　吃完早饭，王阳跟母亲说去学校找老师要资料，起身就走了。来到镇医院还不到七点，等了半个多小时，武装部长带着队伍才过来，见到王阳说：“你要体检就体检，但是我不能让你去，除非你爸爸打电话，要不我指定不让你去，听懂没？你要觉得你爸爸不能让你去，你就别扯淡，赶紧回去上学。”
　　“我爸爸昨晚打电话说同意我当兵，让我来体检。”
　　“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啊。”
　　“真的！我不能骗你，我爸爸真打电话了。”
　　“那行，那你参加体检吧，让小王领着你，体检完你去把你大哥和你二哥给我找来，我问问他俩，同意了你就参加复检，行吧？”
　　“行！”
　　武装部干事小王带着王阳开始体检，第一项测身高、量体重。王阳的身高164cm，体重55kg，合格，顺利进行下一项，除了血压高之外，没有其他问题。因为有小王的带领，高压180写成了120，完全合格，顺利通过，等待复检。
　　一上午体检结束之后，王阳去找二哥了，对二哥说自己参加体检，想去当兵。二哥开始是极力反对，给王阳讲了好多部队的艰苦、危险，也讲了到部队如何想家又回不来的现实，但是王阳心意已决，不论二哥说什么，怎么说，都坚持要去当兵。二哥没办法，带着王阳去找大哥，大哥也不同意王阳参军，一番说教之后，王阳仍没改变，大哥也没办法，答应了王阳。于是，大哥二哥带着王阳去见武装部长。武装部长答应王阳一切按照正常程序走，如果复检合格，在政审的时候，通知父亲回来；如果父亲没有意见，王阳就可以应征入伍成为一名军人。
　　从武装部出来，二哥要送王阳回家，大哥要请王阳去饭馆，好像王阳马上就要走了一样，两位大哥哥泪眼蒙蒙地看着王阳，尤其是大哥，在饭馆里，眼巴巴地看着王阳吃饭，一言不发。
　　
　　王阳回到家里，没有把今天参加体检，要去当兵的事情告诉母亲，他和两位哥哥已经商量好了，等复检合格再告诉母亲。为了躲避母亲，吃完饭，王阳就拎起粪筐出去捡粪了。
　　大哥神情忧郁地回到家里，大嫂看了疑惑地问：“怎么了，脸拉得这么长干啥，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这回你满意了，王阳要当兵去了。”
　　“哎呀，当兵是好事啊，你怎么还拉着脸子呢？”
　　“他那么小，才十六岁，当兵得遭多少罪啊？再说了，王阳学习多好啊，来年指定能考个好大学，当兵多可惜啊！”
　　“哎呀，不小了，你不说你十六就去生产队干活了吗，不小了！考试这玩意也没一定，你没听人说吗，考试无常，还兴许考不上呢。当兵也不错，我看他就是当兵的料，整好了兴许能当个军官呢。”
　　“行了，不用你说风凉话了，你要不那样对待王阳，他能想去当兵吗？你知道吗，他这次竞赛，又是全校第一，考大学是没问题。”
　　“哎呀，我咋地了，我对他还不好吗？当兵要真能当上军官，他还得感谢我呢！”
　　“唉，你呀，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三弟真的当军官了，我看你有啥脸见他？”
　　“我咋地了？你说话咋这么不好听呢，去去去，给我烧火做饭，我都饿了，快点！他愿意去不去，关我啥事，做饭去，别在我面前说这些破事儿！”
　　大哥瞪了一眼大嫂走到灶间。
　　
　　王阳拎着粪筐走出了村外，他根本没有心思捡粪，只是想躲避母亲，怕母亲知道自己要当兵的事。不知不觉来到了第六生产队场院的破屋子后，王阳想进去撒泡尿，刚走到山墙旁，就听见破屋里有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王阳停住脚步，仔细一听，还有拍打身体的“啪啪”声。王阳悄悄地走过去一看，一个女人手扶着没有炕沿的土炕，撅着屁股，后面一个男人正在用力的顶着她，原来是这个男人的身体打在女人的屁股上发出的“啪啪”声。王阳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在干什么，感觉怪怪的，这个女人的上衣没有扣扣子，胸前吊这两个悠悠荡荡的“大白梨”，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的叫着。王阳感觉不好，转身要走，铁锹碰在墙上，“当啷”一声，吓得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抬头往外看着……
　　
　　十八
　　王阳这才看清女人身后的男人，原来是外号叫“老角瓜”的谷云生父亲。这个女人王阳不认识，但是王阳明白了，他们是在偷情。遇到这种事情，王阳是又好奇又害怕，赶紧拎着粪筐走了。没走几步，谷云生的父亲追出来，喊着：“哎，你站下，你站下，我跟你说点事儿，站下。”
　　王阳撒腿就跑，谷云生的父亲在后面追着，因为王阳拎着铁锹和粪筐，没几步就被谷云生父亲撵上了。
　　王阳看着谷云生的父亲说：“干啥，你撵我干啥？”
　　“那啥，那个孩子，你回去别说啊，行吗？”
　　“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们，我说什么？”
　　“你不认识我吗？你不是跟我家云生一班吗？”
　　“我就认识你，我走了，我不管，我走了。”王阳说着就往前走。
　　谷云生父亲抓住王阳说：“你等会，孩子，你千万别对别人说啊，大叔求你了，不能说啊。”
　　“说什么啊，你怕我说什么？我啥也没看见，我不说，真的，我真不说。”
　　王阳对谷云生的看法一直不好，现在又看见他父亲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心里有些鄙视，甚至厌恶，想想说：“撒开，我走了，我不管你们的事，别拦着我。”
　　“不是，孩子，你那啥，你真别说，啊，大叔求你了，求你了，千万别说，啊，孩子……”
　　“你怕说你还干着见不得人的事儿，撒开！”
　　“哎呀，孩子，你是好孩子，大叔求你，啊，求你了……”
　　“求我干啥？撒开，不撒开我喊了，我吵吵你在这儿干坏事呢，撒开！”
　　谷云生父亲撒开王阳说：“那啥，那个，那你要不对别人说，我给你钱，孩子，我给你给钱，来。”
　　王阳呵呵一笑说：“给钱，给多少钱啊？少了可不行啊。”
　　“给你一百，咋样，不少吧？我给你一百，你等会，等会，我给你一百！”谷云生父亲说着跑回破屋，不一会又跑出来说：“给你，孩子，给你一百，留着你上学买吃的，你千万不能说啊，做人得讲信用，啊！”
　　王阳拿着一百块钱走了，心想：做人得讲信用，就你这种人还有什么信用可讲的？
　　
　　这一百块钱，让王阳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一想到郭军讹他三百块钱，大嫂来逼着要钱，母亲急的直搓脚时，心里又坦然了一些。回到家里，立即把一百块钱交给了母亲，说是在路上捡的。母亲一听就急了，问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要带着王阳去那里找失主。王阳一慌，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在什么地方见到的，母亲生疑了，追问王阳钱到底在哪整的？
　　王阳虽然有时蛮横无理，但是很诚实，没办法，说出了钱的来路。母亲犯愁了：送回去吧，不好，不送回去吧，于心不忍。于是，对王阳进行了一番教育，给王阳讲了一个故事，说：古时候有个人，在路上捡到一块金子，高兴地拿回来交给妻子。妻子问金子的来路，那个人说是在路上捡的。妻子立即告诉他把金子扔出去，他有些舍不得，拿着金子不说话。妻子生气了，拿起金子扔在野外。
　　王阳赶紧说：“妈你别生气，我懂了，古人都知道路不拾遗，这钱我不该要，我把它扔了，咱们不要！”说着就要走。
　　母亲拦住说：“你扔哪去？”
　　“扔外面路上，愿意谁捡就捡去，我不管，反正我不要。”
　　“那你扔在路上别人捡到了，他不是损失一百块钱吗，你还是扔在他家门口吧，行吗？”
　　“那也行，我扔在他家的院子里，出来人就看见了。我在写个纸条，我告诉他这钱我不要，我也不会说出他的坏事。”
　　母亲微笑着说：“王阳呀，你要记住，亷者不受嗟来之食，志士不饮盗泉清泉之水的道理啊。”
　　“嗯，我懂了，妈妈，我去了。”王阳说着走了出去。
　　
　　复检也很顺利，在测血压之前，武装部长让王阳喝了一瓶醋，血压也正常。镇党委也召开了定兵会，在七十多个体检合格的青年中，初步确定四十二名为预备入伍青年，待政审通过后就可以发放入伍通知书和军装。
　　王阳也确定在这四十二名当中，大哥感觉不能再隐瞒母亲了，带着二哥回家见母亲。
　　母亲听了之后，默默地掉着眼泪，半晌没说出话来。大哥二哥都在解释着，王阳也说是自己愿意的。最后母亲叹了一声说：“唉，你们都大了，做什么事也不告诉我。这体检都合格了，我还能说什么？给你爸爸打电话吧，让他回来决定。”
　　父亲回来之后，见到大哥痛骂了一顿，很是舍不得让王阳去当兵。但是镇党委已经确定了，父亲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认。就这样，王阳拿到了入伍通知书，也发了新军装，由一名中学生成为了一名军人。
　　军装是父亲从镇里给拿回来的，姑父和三伯父都当过兵，听说王阳发了军装，都过来教王阳打背包捆行李，王阳也忙乎的不亦乐乎，一上午，学会了打背包，笑嘻嘻地背上行李让三伯父和姑父看。
　　母亲则一声不响地掉着眼泪，父亲在一边不停地劝说，眼里也噙满了泪花。其实王阳的心里是最难受的，他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当兵，这个想法只是一闪，怎么就会真的实现了呢？
　　大哥还特意包了一场电影，请王阳和老弟，还有大伯父家的弟弟一起看。影片讲的是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奴隶娃子小萝筐跑到滇军当了马夫。十年后，他在讨袁护国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提升副连长后，改名萧罗，娶女奴索玛为妻，奴隶的身份使他的婚礼倍受冷落。之后他参加了北伐战争，大革命失败后他奉命剿共，此时的他陷入困惑之中。在红军政委郝军的启发下，他率部投诚，改名罗霄，任红军师长。由于红军内部出现极左思潮，率直的罗霄加以抵制，被当时的领导人彻消职务，降为马夫。遵义会议以后，他被恢复职务，带领部队北上抗日。
　　大哥边看边对王阳说：“你好好看看，你看罗霄这么艰苦都成为将军了，你当兵去我也希望你能成为将军，到部队一定好好干，干出个样了，就算不能当将军，也要争取当军官！”
　　王阳根本没有听见大哥的话，因为杨兰跟几个女生走进来，就坐在后面隔一排的位置上，还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王阳为了让杨兰看见自己，特意大声咳嗦着，但是影片声音太大，杨兰根本没听见。因为王阳穿着军装，杨兰也没看出前面的人是王阳，她也根本没想到王阳会去当兵。王阳答应杨兰再也不去学校了，所以，直到王阳走了，杨兰也不知道王阳当兵去了。要不是一天晚上邻居家一个女孩说到，杨兰根本不知道王阳去当兵了。当她听说王阳走的时候，母亲都哭得晕了过去的时候，她的心也酸酸的流下了眼泪，默默地念叨着：“都是我，都怪我，不然他绝对不会去当兵，是我错了，我错了……”
　　从电影院出来，王阳看着杨兰跟同学走远了，心也凉了。正好大哥问饿不饿，王阳就要喝酒，他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滋味，但是他认为喝酒能忘记一切。那晚，王阳喝了一斤多白酒，醉的一塌糊涂，在镇招待所，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折腾的大哥和两个弟弟也一夜没睡。
　　
　　王阳是十二月五号从家走的，临走时，亲戚朋友都过来送他，爷爷也来了，看着王阳，八十一岁的爷爷说：“你当兵干啥呀，为啥要去当兵啊？你三伯父当兵三年，奶奶的眼睛都哭瞎了，你怎么还要去当兵呢？”
　　“爷爷，我当兵是为了锻炼，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就会成为一名军官！”
　　“再回来，再回来你就看不到爷爷了！”
　　王阳强忍着眼泪微笑着说：“没事，爷爷，我爷爷活一百岁都没事，你一定等着我回来啊。”
　　母亲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王阳走过去抱着母亲说：“妈，我走了，你别想我，家里还有大哥二哥老弟和姐姐，大哥和二哥都说了，每周回来一次看你，你也要好好的，别让我惦记你，啊。儿子到部队会好好干，干出个样来，也让我爸爸妈妈高兴高兴！”
　　村里的欢送队伍已经在门口真备好了，敲锣打鼓的，村书记亲手给王阳戴上一朵大红花，嘱咐王阳到部队好好干，给家乡人争光。
　　王阳点点头，往下拉了拉帽子，他想用帽子遮住眼睛，不想让亲人们看见他流泪。
　　伯父家的几个姐姐走上来，拉着王阳不让走，只有王阳同岁的三姐一声不出，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当王阳上车的一霎那，三姐“哇”的一声哭了，王阳挥了挥手，赶紧把头扭了过去。
　　村里送王阳的是一辆马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镇里，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王阳的眼睛紧盯着，但是一个同学也没见到。镇党委在电影院举行新兵欢送大会，王阳代表新兵讲话，向家乡人民保证，到部队一定好好干，争取尽快把立功的喜报寄回来！
　　大会结束，镇党委在招待所食堂招待新兵吃午饭，父亲特意在镇委食堂给王阳安排了饭菜，还陪着王阳喝了一杯酒。王阳吃完就跑去学校了，在学校门口张望着，他多么希望杨兰能走出学校。哪管是刘学呢，不，班里的每一位同学，王阳都想看上一眼。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看到。此时的王阳多么想走进校园，走到班里，与同学们拥抱一下，但是他答应杨兰不再到学校来，所以，他没有进去，转身沮丧地回到镇武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