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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作品名称:明兰湖      作者:安静的知了      发布时间:2016-04-07 11:09:07      字数:3525

  一
  我的童年是孤独的,正如我的家一般。
  我的家坐落在炭山岭一个偏僻的山脚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便从新庄岭上搬到了炭山岭的山脚下。所以,新庄岭上的记忆也是模糊了。
  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当初父母亲为何要选择在这么偏僻的一个角落建造了这栋房子。当年,父母为了从这块山坡地儿挖出一块建房的地基整整忙活了一个夏天。他们总是在下午四五点出发,父亲挖土,母亲装载,然后再将泥土用板车运到伯父家的鱼潭边,将二伯家的鱼塘填平。为了避开白日的炙热,他们经常从下午三四点一直忙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那时哥哥姐姐他们正在读小学,有时,放学回来他们甚至都没得晚饭吃。姐姐曾经跟我说,他们那个时候放学回到家之后,她经常和哥哥一起搬张高高的凳子放在灶台边,由哥哥站在凳子上,姐姐则端着从高压锅里挖出来中午的剩饭递给哥哥,然后两个人坐在桌子旁边吃着哥哥炒得糊糊的蛋炒饭。姐姐说,直到如今,她的梦里都还会时不时的出现两老半夜来来回回拉泥土的画面,伴随着板车的“吱呀”“吱呀”声作响。现在我都不敢想象母亲那么瘦弱的身体如何能够将那么大一块山坡在一个夏季夷平的。
  房子孤单的驻立在山脚下,前面是一片农田,而屋背后则是一个高高的山坡了,山坡上面便是密密高高的乔木,很高的那种,差不多把整个屋子都给遮住了。站在农中远远的看着,我的家仿佛就像隐藏在某个山林中的神秘房子一般。而我开始懵懂记事的时候便也是从新庄岭搬到这里之后,然而从那个时候起我也就只能是一个人自己玩。虽然我的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可我终归还是孤单的。哥哥和姐姐还是可以找他们以前的玩伴和同学一起玩,但是我不行。我们大多的玩伴都是在以前的那个村庄—新庄岭,我们若要去找伙伴玩耍必须要沿着山路走上半个小时,山路边上是高高的树木,阴森森的,对于几岁大的我来说,那里确实被称之为“鬼路”也不为过。自己孤单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我和哥哥姐姐的年纪相差很大。在我们那个年代,兄弟姐妹之间一般的年龄间隔也都不是那么大的,一般也就一两岁(当然,我们这个年代也并非父母他们的上一辈那种女人的大半生基本上就是用来生小孩,带小孩的年代),可我和哥哥姐姐他们与其他人却是有些不一样,我和年纪小点的姐姐也都差了快一个时代,也就是说哥哥姐姐他们小学都已毕业了,我却还刚刚在开始混小学。
  关于我出生这么晚的原因,小时候,母亲经常会给我讲一个励志故事,是一个独属于我的励志故事。她拿着那把大蒲扇,时不时的给依偎在她怀里的我扇扇风,驱赶蚊子,扇着扇着她便会开始讲那个她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故事了,故事的大意就是:本来在我的哥哥和姐姐之间还有一个哥哥的,叫何绍波。但是波哥哥在小时候患过一个次肝炎,虽然当时是没事了,可是最终还是在十多岁的时候复发死去了。而就那一年正好要分家,本来是一直是上环的母亲那年也准备要结扎了,然而就是在分家的时候,却因为和大伯争夺一颗桃树而起了争执。在新庄岭的时候,大伯家就在我家的斜下坡处,与我们家平分了一个菜园子,而那颗桃树却正好长在那两个菜园子的中间。大伯跟父亲说,这颗桃树是他们家的,父亲也并未说什么,然而母亲听了却不同意了,争吵自然而然就爆发了。其实,桃树也只是一颗导火索,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萨拉热窝事件一样,瞬间的爆发往往来源于长时间的酝酿,并且往往是一发不可收拾。那次争吵似乎吵得特别厉害,父亲不说话,首先是母亲和大伯吵,后来大伯母也跟着一起和母亲吵,最后却是大伯的二儿子火哥来劝架才平息下来了。不过,吵架的时候的大伯对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却深深的刺痛了母亲,大伯说,再怎么说我也比你们家多个依靠(在波哥哥死之前,大伯家和我们家都是三个孩子,都是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哪经得起这般刺激,当时就发了疯似地要和大伯拼命。最终,火哥拖住了母亲,看到势头不对的大伯却也逃之夭夭了。受到那次刺激之后,母亲便一个人偷偷地去拿掉了环…。于是乎,最后就有了我。当然,这只是我长大后道途听说再加上自己慢慢的推测揣摩出来的。那时母亲总喜欢抱着我坐在摇椅上,不断的摇着,然后用母亲对儿子所特有的那种慈母声音跟我说着:“清儿呀,还记得老家院子前面的那棵桃树了么?”我总是半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点着头,“没有它,可就不会有你了,你可就看不到这个世界了哟!”说这话时,母亲总喜欢轻轻的捏着我的脸,“为了你呀,我们的房子的强都被拆了一大半,猪栏里的一头老母猪也被牵走了哦,我们可是在路边上都做了一个多月的饭呢!”
  那个时候刚明点事理的我也大概知道了老母猪的珍贵。于是,我也总是会茫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母亲,不解的问着为什么。
  尔后,母亲一般都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没有后续,只是有些意味深长的摸摸我的脑袋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呀,你一定要比他们强,比他们有出息。”
  然而,老家门前的那颗桃树在我们从新庄岭搬下来之后,由于长时间没人照看,伴随着花开花落几次,在一个冬季过后便再无开花,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我们的世界。可母亲的那种要强的性格最终换来的是一直到大伯死之前的绝交,直到大伯临死之前母亲都没有再去过大伯家里了。
  我不大喜欢母亲的这个故事,我喜欢听奶奶的故事,可是奶奶总是在我们家待不了多长时间之后就又要去大伯家,二伯家了,奶奶真正呆在我们家的时间却也不多。
  所以,从外公家回到自己的家里之后,却也不过是由一种孤独转移到另外一种孤独里。
  在我再稍稍大一点之后,母亲去“作坊”做事也会带上我了,不过我不是很喜欢那里。大大的车间里充斥灰尘,并且灰尘中混有重重的火药味,而我,则只能呆呆坐在母亲旁边,很是无趣。所以偶尔的日子里,我也会要求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刚开始,母亲不是很放心,可是看到我犟着不肯去作坊,她却也是没办法。所以在刚开始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的时候她总是会不定时的抽时间回家一趟,从作坊到家里一般人都会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可母亲总是十几分钟就会赶回家里了,回家之后,看到一个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也就放心了。这样几次之后,母亲倒也回得不是那么勤快了,但是在我没跟她去作坊的日子里,母亲每天中午是肯定会回来的,她匆匆的做好饭,然后再急急的炒点菜,自己几下吃完之后便又走了。
  有时候实在无聊的时候,我就会去后山一个人玩耍。没有朋友,那些小动物就是我的朋友;没有敌人,那些乔木杂草就是我的敌人。站在后山的那片草地上我又开始了幻想,我幻想着自己是一个武功盖世的大将军,我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杀敌无数。于是,我便拿着一根棍子,在草地上疯跑着,疯狂横扫着草地边那些脆弱的小树枝以及高高的草丛。停下来,我喘着粗气看着那些零落满地的杂草树枝,仿佛自己真的在沙场杀了无数的敌人一般。累了,我就躺在草地上休息,看着那些断枝碎叶,然后再侧过身去,望着山坡上花丛中的蝴蝶,望着高高树枝丫上的小鸟,想象着枝叶缝隙之外的蓝天,劳累的闭上眼睛,这里仿佛又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了。
  无聊之后,自己又一个人跑到山下农中的那条大路上玩耍了。我依旧会拿着手中的“宝剑”砍杀路边的“敌人”,我越抽打越有劲儿,仿佛那种一声声的抽打能够把我内心的寂寞与孤单给抽打掉一般。
  “你不怕把禾苗给打掉了呀!”一个人站在我身后,愣愣的望着,脑袋上下一晃一晃的,仿佛是在抖动一样。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依旧进行着我的“战斗”。
  “还打。”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虽然看起来很枯瘦,可是却很有劲,抓得我生疼生疼的。
  我的哇的一下便大声哭了出来。他一看我哭了,便急忙松了手,却也惊讶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于是捡起了从我手上掉下了那根棍子还给我,我不接,依旧还是在坐在路边哭着。
  这时,正好从农田忙完准备回新庄岭的永连叔经过,于是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吱吱呜呜,自然是说不清,他便又去问那人。却见那人正背对着我们,怀抱着双手,有些畏畏缩缩的,脑袋依旧是上上下下的抖个不停。永连叔问他,他便结结巴巴跟永连叔说了,含含糊糊的却也不知道说些个啥,可是永连叔却听懂了。永连叔听了之后便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吧,你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呢!”那个人听到之后很听话的走了。
  接着,永连叔又转过身来帮我擦过眼泪之后对我说,“泉清,这样可是不对的哦,你要是把禾苗的叶子打断了,那这禾苗就不能接稻谷啦,不能接稻谷就没得收成啦!”
  我望了望不远处被我打断的几根禾苗的叶子,不说话。
  “糟蹋粮食雷公知道可是会要打人的哦!”
  “我不是故意的。”我终于害怕了。
  “那以后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啦,这样雷公就不会打犯事的小孩了。”
  “恩。”我点点头。
  接着,永连叔又把我牵到进我家的路口处,叫我快回家去,自己则沿着山脚下的那条大路朝新庄岭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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