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终于找到了亲爱的组织(5)

这一天的路途很长，我们便催马急行很少休息。除了下马方便以外，一路上都在忙着赶路，就是吃饭、喝水和短暂的小憩、休息都是坐在马背上。我心情愉快地跟着奶奶趟过了五、六条流淌着雪水的河流，又沿着细细的坑洼不平的牧道盘旋着翻过了五座残留冰雪的高山，其中越过了满天纷飞的蝴蝶谷和景色优美的哈熊沟。一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几位从山里牧场下来购物办事的牧民，他们都是骑着一匹马、再牵着一匹，一起结伙专门下山，好多驮一些面粉大米和日用品回来。他们都认识奶奶，停下马来，等在路边，大声地和奶奶打着招呼。奶奶却似乎有些记不太清楚他们的名字了，她一个一个地认真仔细询问过人家的姓名和父母的名字，然后问候他们的父母和亲人，最后才和人家说一声再见。等那些人骑着马转身走远后，奶奶才会突然地问我，他们是谁？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呵呵，我可爱的奶奶！
　　 第二天，太阳还高高地悬挂在天上，我们早早就赶到预定的宿营地，住进了托力肯妈妈的家里。由于主人们早就知道我们俩人要上山来的消息，所以，对于我们的出现一点也不吃惊。相反，由于他们很早就有了思想准备，所以，这一天的晚餐做得特别可口、特别丰富，除了有手抓肉、抓饭外，更多的菜肴是用毡房周围的野荠菜、野茴香、野豌豆和蒲公英拌出来的凉菜。奶奶对这一顿饭很满意，她几乎把各种食物都尝了一个遍。主人家看得出来奶奶此时心情一定舒畅，人站到了大草原，哪能有不好的心情？她仍旧不停地吧卿着一张几粒牙齿的嘴巴，说出的话非常多，吃入嘴里的东西也非常满意。
　　 事后不久我才知道，原来托力汗的妈妈还是奶奶娘家部落的一个近亲侄女。见到了奶奶，他乡遇亲人，所以托力汗的妈妈显得很亲热。她把家里准备好的食物、饮料，一盘一盘地端出来摆在桌子上，调着奶、倒着茶、续着水，陪着路过这里即将上山的奶奶不停的说话。我听着她们喝着茶一会谈起了孩子，一会讲上了故事，一会又说起本家部落里发生的奇趣异闻。女人之间说笑的喧哗声，立即充满了狭窄低矮、极其简陋的毡房，让寂静的房间顷刻间变得热闹、喧哗和温暖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地到了深夜，想着明天即将踏上的路程，奶奶对我说，孩子，快睡吧，我们睡觉了！托力汗的妈妈收拾着餐桌上的东西，恋恋不舍地打住话头。她搬动着，把睡觉用的被褥枕头一一铺好，服侍着奶奶和我一一睡下。
　　 满头银发、神灵附身，有着一番仙风道骨的奶奶，在托力汗家的影子晃动的油灯下，更是显得与众不同。她是带着一份欢乐的心情来的，显然，她的到来已经在一路之上，成为这几家人生活中的一件头等大事。
　　 第三天的一大早，还是这些人家的男人们，在奶奶做功课的时候，就早早的起床为我们找回了吃草的马匹来。他们仔细地替我们配好了鞍子，捆好了驮负的东西，然后把马拴在门旁的木头架子上。我们吃完了丰盛的早餐，也是他们一家人伸手扶着我们上了马背，托力汗的妈妈骑着自己家的白马，一直陪着我们穿过幽长晦暗的峡谷，然后，她才在峡谷出口宽敞的平坦处和奶奶亲吻道别，她亲到我的额头上时，我立即嗅出从她的身上正散发着一丝牛奶味的暗暗幽香，真好闻！我不禁用力地多吸了几口。看到我这一个调皮的样子，她的目光和奶奶的眼神同时相遇，接着是会意地一望，接着又是“扑哧”一声，她们笑了。
　　 我们就在笑声里快乐地启程了。
　　 由于是进入山区牧场最后半天的路程，离确吉克草原不远了，在兴奋的欣喜之中，我虽然渴望早些抵达，却没有再去催马前行急着赶路。一边是路边缤纷层叠的美景，这是山下根本就看不到的景色；一边我们任由着黑马和小青马慢悠悠地自由行走。清凉的空气里，透着更我的冰冷的水份。海拔高度降了下来，路边的绿草、树木和其它中草药类植物，也在种类上明显的增多了起来。火红的、金黄的、紫色的、硕白色的花朵，在山间无尽的寂寞里竞相绽放，它们倾尽全力为自己认可的春季而添彩，仿佛没有一朵花儿会留下一丝的余力。鹂鸟、山雀、红隼、麻雀，还有笨头笨脑的猫头鹰、花头斑，没有一只肯停下叫个不停的嘴巴，在最后的一路上，陪着我们前前后后、跟着随着，诉说着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们终于进入了阿尔泰山脉的后山区域，后山里有很多巨大的峡谷，宽阔空旷，足以容下一个巨大的城市。一路上的地势也一改险峻坎坷，如同江河中下游，不再湍流如峰，而是显得平坦平静了许多。身旁的空气里水份明显地湿润了很多，草场在雨水的滋润下，碧波般显得水汪汪、绿油油的。成群的牛羊马渐渐地多了起来，它们一改在山下时一副习惯拼命吃草、全力竞争的心态，东一片、西一伙懒虫一样，边吃边偷觑着往来的人类。牧道两旁站立着一片片密密的高大松林，骑在马上透过稀疏的松树林间，你会发现一只只机灵可爱的小松鼠，时而上上下下、跑来跑去、手脚并用地寻找埋藏在地下的松籽；时而用玻璃球般的小眼睛，望着到来的人类，翘着尾巴、搔首弄姿。我看到，一片巨大茂密的林荫树下，仍旧残留着去年冬天积累下来的厚重积雪。
　　 与山下的村庄相比，山间的清爽天空，清闲空气和安静的世界，还有我那一颗完全放松的心情，都在第一时间让我产生出一种迷离陶醉的感受。从这短短的三天旅行里，我来到了渴望已久的草原，喜欢上了这一片充满着美丽、显示出广袤的草原。
　　 奶奶，我还要唱歌。我用调皮的口吻告诉奶奶。
　　 还要唱，嘿嘿，你想唱，尽情大唱吧。奶奶故意扳着脸，显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接着，我们俩禁不住地在调皮的对视中，“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声婉转，笑声轻盈，像我们启程时托力汗妈妈嘴里发出的那片笑声。
　　 开始唱歌！这一天的最后一程，我一路上不停地唱着歌，从我爱北京天安门开始，唱到北京的金山上，再唱到我爱你祖国，最后唱到爱我的人你在等我吗。我努力把自己唱空唱净，唱得身心俱惫。这一天，虽然是半天的路程，我竞比第一天路上唱得歌曲还要多、还要投入、还要卖力气。以至到了最后，等到我们看到了眼前的绿色草原，看到了小山坡背后冒出的缕缕炊烟，看到远处有人骑着快马正在快速向我们跑来时。这时我才发现，我已经把自己的肺腑唱得纯净如洗，把自己的嗓子唱得干燥冒烟、吼得跑了调子。如果让人乍听起来，会骇人一跳，妈妈呀，这歌曲可是唱得跑出了中国，跑到了边境线的外国。
　　 奶奶快看，有人向我们快速跑来了！肯定是卡德，是卡德！我转过身子兴奋地向奶奶大声报告着。
　　 果然，黑影越来越近，像一粒射出的子弹。真是卡德骑着快马，他会一口气跑出十多公里的山路，终于在喀拉苏的山口前，成为确吉克草原上第一个见到和接到我们的人。一见面，久别的我们俩人，兴奋得不知所措。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子蛮力，我和他同时扬腿抬脚“嗵”地一声齐声跳下马背，奔跑着朝着对方走去。在柔软的草地上，俩人迎面而遇，接着就像电影镜头显示出来的那样，双方都伸出了硕长的双臂、双方都把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一个巨大的雪球一般亲密无间地倒在草地上，在兴奋的欢叫里快乐的滚来滚去。亲热过后，我发现卡德在山里的生活肯定非常的惬意，要不然，整个人显得那么爽快，精力那么充沛？仔细瞧瞧，他的脸色被阳光晒成红黑色，头发虽然有一些蓬乱，却是油亮亮顺畅。再看看，皮肤尤其是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脖颈上，都透着一种古铜色的健康。握手之间，我就觉得他手头上的劲头明显地大了许多。
　　 坐在马背上的奶奶将身子微微地前倾着，双手摁扶着结实的马鞍子，更像一尊天外降临的神仙。她的面孔上始终带着一种慈祥的笑容，幸福地打量着俩个小伙子亲密的相逢。她虽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可是却用手臂撩起了长裙的一角，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老花眼。几个月没有见到她的卡德了，她的确思念这些调皮的孩子们。她特别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孙子卡德用力地拉到眼前，上上下下好好地瞅一遍、结结实实地摸一遍。在一个不做作业的假期里，看看他是否又长高了一些，真的结实的很，快长成了一头小牛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