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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破涕为笑

作品名称:勒马河畔      作者:路煜      发布时间:2016-03-31 19:07:10      字数:4158

  冬天已经过去了,枯死的柴草仍乱七八糟地躺卧在田野里,远远看去一片枯黑,光秃秃的树木在料峭的微风中轻轻晃动着枝桠,庄稼地里有一些鸽子和乌鸦搜寻着遗落的籽粒。还未到开种的时候,骆烟锅裹着厚实的羊皮袄,屁股蹲在木凳上背靠在墙上抽旱烟。从春耕到秋收人们每天都在忙活着,冬天总算是给辛劳的庄稼人放了个大长假。
  骆烟锅安逸地晒着太阳,尽管初春的太阳极是绵软,但照在身上还是挺受用的。骆烟锅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的天空,像倒挂的海洋般干净、蔚蓝。他凝望着远处的天际发呆,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对于头顶的这片天他总是看不明白,那无尽的虚空背后又是些什么呢。他想用这些胡思乱想缓解心里的焦虑不安,可心里总像落着块石头似的,压得他难受。为骆风定了一门亲事,眼见着就到了娶亲的日子呢,可是彩礼钱却没个着落,这让骆烟锅很是愁闷,食不甘味、夜不能寤。
  
  穷人做事最犯难的就是钱的事,常言道三文钱逼死英雄汉,有钱能使鬼推磨,财富无疑是这个世间作用非凡的东西,它的确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甚至扭转乾坤。骆烟锅没钱,他给骆风就娶不了媳妇,这怎能不让他发愁呢!
  “想啥呢想这么入神?”听到有人说话,骆烟锅这才收回投在无际虚空中的目光,看了一眼眼前的来人说:“哥,你咋有空来啦!”
  骆烟锅的哥就是骆江龙,长相和骆烟锅酷似,在勒马河畔小学当民办教师,比务农的骆烟锅看看起来要精干许多,一身中山装,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就要给骆风娶亲了,彩礼钱凑够了没有?”
  “还没有,我一分钱都没有,这段时间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不是说王阴阳要的彩礼不多么?”
  “多是不多,可办喜宴这些也得花费呀,穷人的难肠你又不是不晓得!”
  骆江龙听罢嘿嘿一笑,说:“这有何难,给巧儿说个婆家,不就有钱喽!”
  骆江龙的这话,可搔到了骆烟锅的痒处,可是嫁女儿也得有人前来提亲啊,又不是卖东西靠吆喝吆喝就能成了的,他可不像王进发那么没脸没皮的,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还作践了女儿。这样想着,他就犯难了,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惜就是行不通。
  骆江龙看出了骆烟锅的顾虑,道:“蛤蟆坪刘飞子的儿子刘建国,看上了咱家的巧儿,托我向你提亲呢,眼下正好!”
  “就是那个在勒马河畔小学教书的小伙子么!”骆烟锅突然眼前一亮说,“呵,如果是那小伙子的话,着实挺不错的,不过他那个家境……”
  “家境不家境的,只要人家的小伙子精神,巧儿嫁过去不委屈,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你看上眼的,我没什么意见。”觉察到骆江龙言辞的强势,骆烟锅不好再说些什么。对于这个大哥,他打心眼里是尊敬的。骆江龙虽是民办教师,但也是他们家族里唯一的吃皇粮的人,是他们的脸面。骆江龙说的话,他一般是不敢反驳的。
  骆烟锅虽嘴上说着同意,可心里却并不以为然。骆江龙知道骆烟锅的脾气,表面上恭顺,心底里却是万分的倔强,递给了他一根纸烟,语气平和地说:“巧儿嫁过去不吃亏,我看那刘建国不是个没出息的小伙子,说不定哪天政策变了,会有一番作为的。至于他那个半瘫痪的爹,又有什么影响呢,巧儿嫁过去是和刘建国过日子的。”
  骆烟锅接过骆江龙递过来的纸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我旱烟抽惯了,可抽不惯这稀罕玩意儿,还是你自己留着抽吧!”骆烟锅虽如此说,但并未有要归还给骆江龙的意思,从兜里摸出火镰子,点燃抽了起来。
  骆江龙听出了骆烟锅的言外之意,悻悻地说:“那你自己琢磨琢磨吧,琢磨清楚了告诉我一声。”说完脸色阴郁地走了。
  
  骆江龙走后,骆烟锅仔细想了一下,觉得骆江龙的建议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于是又拉下了面子去找他了。听到骆烟锅答应了这门婚事,骆江龙心里也高兴了好多。
  于是巧儿的婚事,在骆江龙的说和下,很快就被定下了。而作为这一切的主角,巧儿却毫不知情。直到那天骆江龙领着一个年轻人拿着礼物来到她家,她才知道那是给她说的对象。而且那个人,竟是在村小学教书的那个为人斯文,相貌堂堂的刘建国,那个让村子里许多少女心仪的男子。刘建国竟然看上了她,这多少让巧儿有些意外。嫁给自己所愿的人,是每个少女的心愿。可巧儿心里却有些惶恐不安,她觉得她配不上他。他们虽没有交往过,但刘建国的高傲,她还是知道的。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能和她这个目不识丁的女人过一辈子吗,她心里没底。
  可不论她愿不愿意,嫁给刘建国是她无法改变的事情。她的婚事,说白了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而已,谁会来考虑她的感受呢!再说了她还是那么地心仪着他啊,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只要是嫁给他,她就该快乐和幸福,又何必去改变些什么呢。少女多愁善感的心思,让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由于家庭环境的影响,让她这个花季少女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忧郁和成熟。想到要嫁人了,她不禁一阵羞赧。
  穿新衣,盖盖头,骑毛驴,放鞭炮,拜天地,入洞房,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和过春节一样的喜庆。这些都是她在别的姑娘出嫁时看到过的,当时看到这些的时候,她是那么地羡慕,也幻想过自己出嫁的场景。不曾想,眨眼间这一切就要真实地发生在她的身上了,这多少让她觉得有些突然和恍惚。
  每个少女都有一个新娘梦,巧儿也不例外。待嫁的日子,幸福而又忧郁,甜蜜而又心酸,焦虑而又期待,那复杂的情绪折磨的巧儿成天心绪不宁,不过出嫁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从春耕到秋收,庄稼人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都在忙活着,日子虽过得自由却并不安逸,最清闲的日子就数寒冬腊月和初春时候。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骆烟锅裹了件羊皮袄,靠在上窑前的墙角下,边抽着旱烟边晒着太阳,尽管初春的太阳极是绵软,但照在人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骆烟锅家的上窑并不是从土壁上挖出来的,而是同房屋一样建起来的,只是屋顶用土坯箍成了拱形。这箍窑箍顶是很有技术的一门活,没有专门的人干不了,因此这里有一种特殊的职业叫做箍窑匠,专门以为别人箍窑为生,他家的上窑就是请箍窑匠箍的。
  日子过得清闲,除了郭三娘这个闲不住的人,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巧儿姐妹几个都窝在屋子里不出来,静悄悄地不知在干些什么。骆风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掌着一面镜子,用梳子来来回回地梳着头发,只是没看到骆云,想是去上学了吧。骆烟锅看着一片祥和的家,心里甚是惬意。
  
  骆风初中毕业两年了,一直赋闲在家,尽是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骆烟锅本想着,骆风毕业了能在本地谋个“铁饭碗”,或当个教师或当个基层干部,可谁知让人使了绊子,眼看着锅里的鸭子飞了。每想起这事他就心里憋气,苦枉了他一番心思,让骆风读了那么多书。他曾把改变门户的愿望都寄托在骆风身上,巴望着他能成为公家人,却不想被队长刘元从中作梗,扣下了骆风的体检通知书,等骆风知道时早已过了体检时间,没能体检也就没能分配。
  骆烟锅曾一度心灰意冷,偏颇读书无用论。不过近来他也想开了,天命难违,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现下等把巧儿嫁出去了,就给骆风娶亲。当农民也是一辈子,有啥不好呢。这样想着,骆烟锅的心里宽慰了许多,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心情好了,便少了素日里的不苟言笑,看着陶醉在自个儿飒爽英姿之中的骆风,他也顺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不禁哑然失笑了。他嫌头发长了麻烦,为了省去洗梳的烦恼,就剃成了光头。骆风好打扮的性子,不知是跟谁学的,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他呢。骆烟锅这样想着,想和骆风开个玩笑,就笑咧咧的打趣道:“风儿还打扮呢,都比出阁的姑娘要俊俏呢!”
  “爹可从来不跟我开这种玩笑的,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在变相的骂我吗?”骆风自忖道。骆风素知骆烟锅对他爱修边幅的做派很是不屑,这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听在他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瞥了一眼笑眯眯的骆烟锅,一股无名火从他心中升起。
  “哥,爹说的是呢,你看你比巧儿姐还要会打扮呢,若是个姑娘定找个好婆家,哈哈哈!”娟子不知几时到了屋外,听见骆烟锅打趣骆风的话,也凑趣道。
  “噼啪!”传来一声物体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骆风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你给我滚远,有你说话的分吗!”还有娟子嘤嘤呜呜的哭泣声。听到屋外的动静,巧儿赶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只见眼前是铺了一地的闪闪发亮的镜碎片子。
  看到眼前的景象,巧儿心里很是愤怒,指着骆风骂道:“你哪有个做大哥的样子,娟子年幼无知,和你开个玩笑,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你看你把她的脸划成什么样呢?你就只有这点殴打自己姊妹的本事吗?”
  “啪啪!”骆烟锅眼看着骆风在巧儿的脸上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他微笑的嘴角更加僵硬了,皱起眉头,死死地盯着眼前龙争虎斗的两个儿女,一股怒火悄悄地从他心中升了起来,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我让你打个够,呜呜,你个没良心的!”巧儿边把脸凑近骆风的身体边骂道,“我因你而出嫁,我连买衣服的礼钱都留给了你娶媳妇,我说你两句,你就下狠手打我,你个没良心的!”
  “啪!”巧儿这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更是激起了骆风的怒火,迎着巧儿伸过来的脸又是一耳光。骆烟锅实在看不下去了,怒骂道:“骆风,你知些好歹,你再下手打一下巧儿试试!”骂着便走到哭泣的巧儿跟前,用一双老树皮似的手擦干了挂在她脸上的泪水,瞥了一眼还有些虎不失威(方言,意为不服气或者不罢休)的骆风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巧儿没几天就要出嫁了,何况她也没说错什么!”
  骆烟锅的话把骆风憋得脸色如猪肝似的紫红,扭头气冲冲地走了。骆烟锅本来心情挺好的,经儿女们这么一闹腾,心里跟落了块石头似的沉闷。他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冤孽呀,无怨不成父子,这话是说在理呢!”他本想把骆风给揍一顿的,但忍了忍又罢了。儿大不好管,越管越怨仇,等巧儿嫁出去后就给他娶亲,等他成了亲自然就有人管了,骆烟锅如此想。
  “你也别委屈了,没几天就要出嫁了,犯不着跟你哥哥计较!”骆烟锅看着耸着肩抽抽搭搭哭泣的巧儿安慰道。巧儿心里本是极委屈的,但向来偏袒骆风的骆烟锅这一回出面维护她了,她心里就安慰了许多,不过要说释然她还没那么大的肚量。骆烟锅要的彩礼钱也不少,但给她并没有置办多少嫁装,几乎都留给骆风娶媳妇了。她并不是有埋怨骆烟锅的意思,也不是为了什么嫁妆,她只是觉得自己那样寒碜地嫁过去,怕遭别人瞧不起。出嫁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她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姐姐,都是我不好,害你也跟着受气!”娟子擦了一把眼泪,看见哭泣的巧儿歉意地说。巧儿瞅了一眼说话一副小大人似的娟子,见她泪水和血涂抹的一张花脸,忍不住噗嗤一下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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