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五章
　　
　　在众多爱心人士的帮助下，“蒲公英的天空”互助基金建立了，虽然只有15万元的起步数，而且其中5万元，还是汪小琪将春秀还给她的钱转赠给互助基金的钱，春秀实际只拿出了10万元，但春秀已经最尽了最大努力。40万元的花瓶处理款，看起来数目不小，但春秀将先前那些七七八八的花费、互助基金款、以及汪小琪先前的手术垫付款除去，只剩下一小半的钱，而这剩余的一小半钱，她还得留着自己看病和生孩子用，还得给婆婆黄宝珠治眼睛，钱只少不多。
　　互助基金建立没几天，第一笔3000元的互助金，就从互助基金账里汇到了一位QQ名“小虫”、真实姓名赵小莉的家中。
　　赵小莉是一位26岁的姑娘，在她23岁那年，不幸患上了红斑狼疮的恶病，虽然这病短时期内，不会对生命造成危险，但肉体很痛苦，会造成患者四肢关节肿痛变形，浑身布满出血点，丧失劳动力。3000元的资助，对于她来说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作用，但送达的却是温暖和关爱，让她有了战胜病魔的信心。之所以叫互助基金而不叫募捐基金，因为这钱是有限的，在患者遇到困难时，可以提供点帮助，今后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再于以归还所借款项。春秀对使用这笔互助基金，制定了严格的规定，只有符合规定才能使用互助基金。而这小小的互助基金，不仅没受到群友的质疑，而且得到了广泛的支持，有不少群友还积极参加互助基金，没几天互助基金就收到了一万多元的添加款。
　　春秀终天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目标，这让她感到很欣慰，接下来，她准备去做另一件事，即为婆婆黄宝珠看眼疾。黄宝珠的眼睛，在春秀看来，如果不是窘于缺钱，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因此，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孟兰，孟兰很高兴，并和春秀一起说服了母亲。
　　周六的上午，春秀与孟兰一起叫了一辆出租车，接黄宝珠到眼科医院看病。本来，孟兰不让春秀同去，因为春秀腆着肚子走路不方便，但拗不过春秀的倔劲，只得顺从其意。经医院详细检查，出乎意料的是，婆婆黄宝珠的眼疾，竟然是两种不同原因形成的。一只眼睛是因为严重的角膜白斑引起，另一只则是由于白内障引起。白斑引起的失明，只能换眼角膜，而白内障，则可以通过手术恢复视力。
　　面对这样的结果，春秀和孟兰都很无奈。春秀说：“换眼角膜不是马上能办到的，只能耐心等待，我看还是先把妈的另一只眼睛看好。”
　　孟兰表示同意，但她仍忧心忡忡地说：“万一等下去，还是等不到眼角膜，妈的一只眼睛不是报废了？”
　　“不会的，迟早会有的，只是时间问题。”春秀安慰道。其实她心里也清楚，等待眼角膜移植，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10月份的天气开始逐渐趋向凉爽，尤其是早晚温度较低，在外的人们大多换上了长裤长衫，然而，春秀依然仅穿一件宽大的孕妇裙袍。冷，对她而言已经麻木，持续不断的低热，像怀里揣着一只火炉，在慢慢地煎熬着她体内的脂肪和水分，她已经不感觉冷，她此时正艰难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自从上周六和孟兰一起给婆婆去医院看过眼疾后，她一直把这事挂在心上，一有空就偷偷地往医院跑，打听眼角膜的事。今天上午，她趁孟兰做生意还没回家，又兀自偷偷去了趟医院。虽然移植眼角膜的事还没有着落，但她还是给婆婆付了白内障手术的费用，只等手术通知。然而，不知为什么？走出医院没多久，她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疼痛，火烧火燎的按捺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豆大的汗从额头不住地往下滴。这时有一位过路人、一位小伙子见状，忙问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看一下？她摇摇头，因为她明白去医院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勉强站起身来，扶着电线杆给孟兰打了个电话。等孟兰赶到时，她的腹痛却慢慢地又减缓了一些。
　　“姐，我看还是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吧？”孟兰一脸的焦虑。
　　“不，不去医院，去了你就别想出来。”春秀喃喃道。
　　“你会不会要生了？”孟兰担心地问。
　　“不会，还早着呢！才8个多月，让他在肚子里多呆些时间吧！”
　　“你这样要受多大罪哦？”
　　“没关系，只要孩子没事就行。”
　　孟兰了解嫂子的脾气，没办法，只好将她扶上小三轮车，慢慢地骑回了家。
　　回到家，孟兰忙不迭地找来浴盆放满热水，又拿来换洗的衣服，给春秀洗了把澡。春秀躺在床上，此时她已经感觉好多了，她苦笑着对正在忙碌的孟兰说：“谢谢你，今天又救了我。”
　　孟兰却故意噘起嘴：“谁让我和你是一根滕上的苦瓜？我不管谁管？不过，姐，我真不明白，你为啥不早点将孩子生下来呢？现在医院都有婴儿暖箱，你把他生下来，既不影响他的生长，自己也可以早点做化疗，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春秀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眼眶里噙着热泪。孟兰慌了，忙站起身摇着她说：“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春秀勉强一笑：“没关系的，孟兰，只是你的话，勾起了我的伤心事。其实你也明白，像我这种病，化疗只会增加痛苦，已经有没有任何作用。我已经被医生判了死刑，早已没有了任何求生的欲望，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孩子能健康地成长。既然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我还不如让孩子在肚子多呆些时间，长得满满的足月出生，不是更好？”
　　春秀的话没说完，孟兰已泣不成声，搂着她的背不停地敲打：“姐，你的命怎么会这么苦？……”
　　哭了一阵后，孟兰情绪才慢慢平息，她放开嫂子，擦了一下眼泪说：“姐，你睡吧！我做事去了。”
　　春秀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躺下了。孟兰收拾起椅子上的脏衣服，放在了脸盆里；接着，她又打开门，端起浴盆准备往外倒水，可这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戴着墨镜、身着黑灰色茄克的男人站在门口，她定睛一瞧，惊得手里的浴盆差点打翻：“哥，你，你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站在门口的男人，正是逃亡在外多日的孟波。
　　历经一个艰难抉择的过程，在老板志杰的劝说下，孟波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愿意回去自首，临走前，志杰给他买了好多东西，并陪他到小镇的酒楼吃了一顿，并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你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我这里随时随地欢迎你来工作。”
　　孟波感激涕零，久久地拥抱着志杰，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恶梦，今天才刚刚醒来。
　　回家的脚步是轻盈的。孟波再也用不着东躲西藏，他一路坦然地和别人说着话，一路与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以至于熟悉他的人，脸上都露出惊愕的神色。
　　春秀也看到了孟波，她是听见孟兰的惊叫声抬起身的。或许是对丈夫早已经失望，春秀眼睛里没露出一点激动，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如释重负地说：“你总算回来了？”
　　“嗯……”孟波不敢正视春秀的眼睛，低垂着头，喉咙轻轻地咕噜了一句。
　　还是孟兰控制不住自己，不顾一切地扑在孟波的怀里号啕着，拚命拍打着他的后背：“哥，你怎么才想到回家呀？你知道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多事？”
　　“我知道……”孟波泥雕似地站着，木讷地蠕动着嘴唇。
　　“你知道个啥？你说？”孟兰吼叫着。
　　孟波正欲回答，春秀却叫住了孟兰：“孟兰，别问他了，让他先坐下来吧！”
　　孟兰霎时明白，嫂子是不让她在孟波面前提她患病的事，于是她下意识地改口说：“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不饿。”孟波朝孟兰摇了摇手。
　　“都快12点了，怎么会不饿？我去煮点鸡蛋面条，姐，你一快吃。”孟兰不容分说，抬脚就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他俩，气氛有些冷落。春秀倚靠在床头，冷漠地看着丈夫。本来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真见了面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孟波坐着，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他挠着头发低低地问：“春秀，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已经有孩子了？”
　　“是，已经8个多月了。”春秀淡然地回答。
　　“那你得注意身体了，不要太累了。”
　　“我自己会注意的，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春秀瞥视着孟波，想了想，忍不住又说：“孟波，我真想不明白，你为啥活不好好干，非得去赌博走上犯罪道路呢？你对得起这个家吗？为了让你早点投案自首，我和孟兰不知跑了多少路，寻遍了整个东海市；你母亲为你也不知流了多少泪，眼睛都被你急瞎了，这个家也都快倾家荡产了……”
　　春秀说到激动之处，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孟波抱着头，喃喃道：“对不起，春秀，我真是个混蛋。”
　　这时，孟兰端着两碗面条进来：“哥，姐，吃吧！吃好再说。”
　　春秀只得刹住话，捧起了碗。孟波默默地吃着，却感觉不到鸡蛋面的滋味，因为此刻他心乱如麻，坐卧不安。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邻居小玉搀扶着黄宝珠走了进来。
　　“孟波呢！孟波在哪儿？”黄宝珠睁着一双无光的眼睛，往四处张望着。
　　孟波急忙放下碗，站了起来：“妈，我在这儿。”
　　“孟波，你怎么才想起回来呀？你知不知道？妈有多么想你？”黄宝珠摸着儿子的脸，老泪纵横。
　　孟波这才注意到母亲的眼睛异常，他盯着她的脸问：“妈，你眼睛怎么啦？”
　　“儿子，妈的眼睛都瞎啦！都是因为你。”黄宝珠声音微颤着说。
　　孟波“扑嗵”一声，跪在了母亲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妈，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起来吧！现在说啥都晚了，只要你悔过自新，妈的眼睛就随它去了。”黄宝珠硬是把孟波拉了起来。
　　孟波已经没心思吃饭，他呜咽着，不住地用手抹着眼泪。黄宝珠被孟兰扶坐在桌边，又继续唠叨着：“孟波，你大概不知道？春秀和孟兰为了找你，腿都快跑断了。还有，你知道吗？春秀她……”
　　黄宝珠说到此，难过得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却止不住老泪纵横。春秀见状，忙说：“妈，这事过去这么多时间了，就别提它了。”
　　黄宝珠仿佛没听见春秀的话，哽咽了一阵，仍继续说：“你大概不知道吧？春秀她得了很重很重的病。”
　　“啥病？”孟波猛然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春秀。
　　“卵巢癌。本来还有希望的，但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放弃了治疗，现在已经到了晚期。”黄宝珠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你们别骗我，我根本就不相信。”孟波瞪着眼睛吼叫着。
　　“哥，这是真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给你看她的病历卡。”孟兰气呼呼地说。她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她拿来一本病历卡摔在孟波的面前，冷冷地说：“你好好看看吧！”
　　孟波用怀疑的眼光，抓起那本病历卡看了几页，忍不住呜咽起来。接着，他来到床前，双膝跪在了春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