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后时代的先锋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文疏兰老师了，食堂里流窜着各种各样的言论，大多是流言蜚语，像电波一样传到每一个细碎的角落。“知道嘛？动画专业4班的班主任怀小孩子啦。”
　　“怀就怀嘛，有什么可惊讶的。”
　　“主要是她还没结婚就怀小孩子啦。”
　　“啊啊啊，那还是比较震惊的。”
　　这是我在教工食堂吃饭的时候邻座的两个漂亮的女孩的对话。
　　没几天，班长就发下来给我们的喜糖，说文疏兰老师已经结婚了。当我在学校里再次见到文疏兰老师的时候，她从自己开着的车上下来，她穿着软软的碎花布做的平底鞋子，一看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加轻松舒服一些，我盯着她清秀的脸都快哭了……“亲爱的，你太时尚了。”
　　她疑惑地问我：“什么啊？”
　　我拎过她的包包说道：“未婚先孕啊。”我想，让一个孕妇拿着沉重的包包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我还想生完孩子再结婚呢，可是不结婚生孩子手续实在太麻烦了……我用了四个月才接受了我怀孕了这个事实。”她微笑着对我说道。
　　真是有一种马上跪倒在她面前的冲动！不畏惧言论啊有没有，应该顶礼膜拜啊是不是！？
　　她问我：“对了，最近你有什么新动向吗？”
　　我回答：“当然有的。”然后就详细描述加分析地把芮云房这坛苦水向她倒去。
　　文疏兰老师听完之后看看我：“丫头，我明白你的心思，我想你会成功的。”她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不管你了，古灵精怪的。”
　　
　　就算青禾学院很多人都在讲凌朵儿喜欢芮云房，追啊追也追不到，算什么？我一定要勇敢地坚持下去！被打击了还是会一如既往。就像我的买衣服原则，不管是外面几块钱的地摊货，还是商厦里上万块的高级定制，只要我喜欢，死缠烂打也要弄到手。
　　我转身给芮云房发了短信：“我刚刚见了貌若天仙的文疏兰老师，在我眼里她就是一株清纯淡雅的小兰花，哈哈哈哈哈……小兰花她说她非常关心你这株水仙花的生长状况。”
　　芮云房没有回音。不回算了，我还是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又补了一句：“你真的是好大一棵水仙哦！虽然小兰花她不是你的老师，然而青禾学院一家亲呐，啊哈哈。”
　　
　　恩泽魇随青禾学院电视编导专业的团队去神农架拍片子，他明明是音乐学专业的，却非要去感受一下大自然，回来进行创作。
　　这一天，恩泽魇打电话给我说秦倾找他找不到，让我去浅茉市中心接一下秦倾，我拒绝：“您老开什么玩笑，我半碗水都端不平让我去？我不去，本来我今天心情挺好的，但是……看着她我会折寿。”我抬起脸来，仰着下巴，声调扬到八倍高：“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啊！”恩泽魇一再恳求：“我没本事，朵妹妹你帮帮我把。”对于这个人的无耻我真是叹为观止，我只能说：“成，这事儿我揽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给秦倾打电话，真是一百八十个不情愿：“秦倾你在哪啊？”
　　她那边特别吵，乱呼呼的，她把电话给了身边的不知道谁，那个人就跟我说了一个地址。
　　梁碧木知道了，跟着我一起去，我抗拒着，我自己就可以。他暗含讽刺：“我可不放心你，你没准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我和梁碧木找到这个地址的时候，也就来到了浅茉最喧嚣的夜店外，原来是这啊，早知道是这我就不来了，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我刚要冲进去，门口的保安大哥就拦住了我，打量牲口似的上上下下瞅了我半天，声严厉色地说：“我们夜店规矩，未成年禁止入内。”说着又使劲看了看我，“尤其是初中生。”
　　我说：“可我已经19周岁了。”
　　保安大哥看了看我：“19？你顶多也就13。”
　　我回头找梁碧木：“你带我身份证了吗？”
　　梁碧木扶着头特别无语，掏出来：“在这。”
　　保安大哥大跌眼镜，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又看我的身份证，上面的数字确实写着我已经成年很久，我特别认真严肃地说：“这证件不是我伪造的，你放心吧。”
　　保安大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身份证，说：“什么叫逆生长算是见识到了。”说着就放我进了去。
　　之前有一天我也试图进过一家网吧，但门口的管理人员他没让我进去，要不是梁碧木他今天拿着我的身份证，我想我也未必能够进得来这里。
　　我和梁碧木看着秦倾在舞池的最中央，靠在一个老男人身上，软绵绵的身姿，猫一样懒散。本来天气很冷，外面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然而秦倾穿着非常单薄的华丽的裙子，大冬天的也不嫌冷，露着一双白嫩嫩的长腿，像白色的蜡烛一样笔直又修长，总之一看她就知道是学舞蹈的人，动起来有着舞者的优雅和婉转。这个老男人，不是之前我见过的任何一个，而是从未谋面的老男人，他和之前的几个有着一样的特征，就是有钱并且好色。他脖子上戴着非常粗的金链子，手臂环着秦倾的腰，揽着秦倾，满眼的色眯眯，我看着就难受。
　　
　　秦倾看到我时，指着我的脸，叫：“凌朵儿啊？我没看错吗？哈哈。”她笑着对我说话，她明显已经喝高了，瘫软在老男人的肩膀上，食指指尖点着手腕上的彩色宝石，笑：“你来看，这依次是——珊瑚、紫晶、碧玺、绿幽灵、橄榄石、红纹石、黑曜石……呵呵，对了，都是恩泽魇给我的，你说他对我多么好。干爹。”她叫着她身边的老男人，“你说，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这么好？”
　　我使劲扯着秦倾的胳膊：“你喝多了，你赶紧跟我回学校。”
　　秦倾挣开我的手：“我答应了干爹，今天回他那里睡。”又转向老男人，“哦？干爹，是吧？”
　　老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她，满脸的赘肉挤出来抻不开的笑容：“秦倾最乖。”
　　秦倾又对着我笑起来：“你听到了吧？我不回去，你是我什么人呐，我凭什么跟你走？”
　　梁碧木对老男人一句话都不说，扯着秦倾，拽着她就往出走。梁碧木用的力气一定非常大，秦倾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老男人见状也没有跟上来。
　　我瞅着秦倾，替我哥感到不平：“我们大老远的来接你，你一点感激的话都没有哦。”
　　而秦倾一点不领情，她哈哈大笑：“我为什么一定要说感激你们的话……我说过，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宫香，你听好了，我不需要你来管。”
　　秦倾的头越来越晕沉，举止也越来越放浪形骸，她看着梁碧木，把他当成了刚才的老男人，嗲声叫着：“干爹，今晚要好好对我哟，要当个称职的干爹……”
　　梁碧木冰冷地看着秦倾浅紫色衣服下若隐若现的事业线，没有说话。
　　秦倾语气中全都是偏斜，一把推开我：“宫香，你走开，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还好梁碧木在旁边，还好他扶住我，否则我真的就摔倒了。他一直将秦倾拖到出租车旁边，使劲塞进了车里去。
　　
　　秦倾瘫倒在出租车的座位上，靠着我的肩膀，迷迷糊糊地对我说：“凌朵儿凌朵儿，你别让我离开恩泽魇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他，真的很爱他，从来没有人让我产生了这种情绪，离开他看不见他我就很难受。你别让宫香靠近他好不好，就算是我求你了。”秦倾拽着我的衣服，“我求你了，我那么对宫香，只是因为恩泽魇，都是为了恩泽魇，恩泽魇恩泽魇……”秦倾一直念着恩泽魇的名字。我看着她化着精致妆容的侧脸，一瞬间五味杂陈。
　　我想着，我们都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秦倾或许早就看出了宫香真的喜欢恩泽魇，才做出种种事情，让宫香狼狈退出的吧？我对梁碧木说：“我真的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梁碧木从车镜里看着我，说：“先把她送回去再说。”
　　这家夜店离青禾学院非常的远，已经是后半夜3点了，我们才回到青禾学院，秦倾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了，她撒泼似的大声唱着歌，在午夜的街道上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像是一个疯子在叙述自己的压抑与郁闷，还有凝结在心底的哀怨与愁苦。秦倾一曲高歌之后，趴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看着她迷人的脸，想着，如果这是个善良的姑娘该多好，如果这是个心肠比宫香还要柔软的姑娘，那样，该多好。
　　曾经的什么时候，我看人只看外表，谁长相好看，我就觉得她的内心一定也美好无比，那个时候冯之绝总说我是个外貌协会的动物，只看表面，我还言之凿凿，反驳他：“美貌需要充足的智慧、毅力和审美判断来支撑，你懂什么？”
　　长大之后，才发现人心叵测，并不是每一个貌若天仙的人都是菩萨心肠，很多时候，外表与内心的美丽度是不正比的。
　　
　　把秦倾顺利送回她的寝室之后，梁碧木和我走在青禾学院的静谧小路上，我问他：“姓梁的，你说，秦倾她到底用什么手段把一群男人都哄得团团转的啊。”
　　梁碧木解释：“不只是因为漂亮，其实漂亮的姑娘青禾学院也有很多吧，然而没有一个像秦倾这样有吸引力，她……说实话，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控制欲。”
　　我懵懵懂懂：“什么控制欲？”
　　梁碧木闷闷地说：“就是每一个人对漂亮事物最原始的那种控制欲啊，想要尝试把她据为己有。”
　　
　　就在第二天，原本应该在神农架拍片子的恩泽魇突然出现在W.F办公室，稿纸、杯子、书本……他愤怒地摔了一地的东西。
　　冯之绝刚从外面进到办公室里来，他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怎么回事啊恩泽魇，你这是在玩什么啊？”
　　恩泽魇双眼通红：“你们把秦倾怎么样了你们心里清楚。”
　　冯之绝赶紧给我打电话，我课都没上完就跑了出来：“怎么回事，谁们？你说谁们把秦倾怎样了。”
　　恩泽魇拿出手机来举到我们面前：“你们看，她身上都是些什么样的疤痕？说出来不寒碜？凌朵儿，你够了，你真是欠揍！”
　　的确，恩泽魇给我们看的秦倾身上布满了丑陋的痕迹，像是被深深虐待过，必定是秦倾把自己弄成这样，然后冤枉我和梁碧木是罪魁祸首，这招真够恶毒。
　　恩泽魇发着抖给我了一小巴掌，其实一点都不疼，很轻的，可是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几乎吼着大声说：“我为什么要寒碜！？虽然我不乖，但是我也不坏，我没有对她怎么样！我指天指地指着良心，我敢做就敢当，自己做的事自己承认。你别冤枉好人啊，我可是跟梁碧木按照你的请求把秦倾从夜店里接回来的，至于她身上的伤我们可就不知道了，不信你问宿管阿姨，我们是很晚回来的，怎么可能对秦倾怎么样？要是想打她，我还能找这样的时候，你也不想想！而且……”我说：“恩泽魇，你认识的我，难道就是那种表面跟人好得好像认识了八辈子，背地里机关算尽甩人一巴掌还不承认的人？我是那种人？我告诉你，要甩人巴掌也要挑人多的地方甩，那样心里痛快！我和宫香不一样，没她那么隐忍，连委屈都不说，我今天就把话挑明白了——秦倾变成什么样子，都跟我凌朵儿无关。”
　　没说出的话是——你冤枉我！你居然怀疑我？你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到我身上的，我们、我们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居然为了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把这种事情往我身上推……并且还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