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44)
作品名称:清歡 作者:依湄湄 发布时间:2016-03-29 14:17:44 字数:4307
初蓓特地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可以一直看到大街上。
绿茉远远的走过来了。随着那个浅绿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初蓓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浓起来。
“这样子高兴?有什么好事情?”绿茉在初蓓对面一边坐下去,一边问,轻快的声口。
“看见你了呗。”
“哦?”眼睛睁圆了,立刻就摇摇头,“我才不信!”
“哼!坏丫头!”用一只手指头点了点绿茉,“没良心!我不约你从来不想起主动找我!更是连家里都不去了,硬要来咖啡厅,你看看,这样子人多,不够吵得慌。还怎么说话儿?!真是的!”一连串的真真假假的埋怨,眼睛里满是笑意。
“总在家里坐着你也不无聊?”
“你喝什么?”
“橙汁。”
“哦?”眼睛里掠过去诧异,“不喝咖啡?”
“换换口味。”其实,从住院起绿茉就不再喝咖啡了,并非有什么特别的限制,不过觉得中国茶更好,自从生病就知道了健康的重要。
“哦?怎么约在咖啡厅?”
“方便。”
“才怪!”声音低低的,“不那么瘦了哦。”目光上上下下的,带些审视的味道。
“最近胃口很好。”
“发生什么了?”很好奇。
“什么也没有。”
“才怪!”
“你怎么这么八卦了?”
“我一直都这样的。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好像刚刚认识我一样?你变了!”
“哪有!”绿茉站起来,“我去要喝的。”
初蓓喝了一口咖啡,焦糖玛奇朵,糖加得有点儿多,略攒攒眉。绿茉回来了,端了一杯橙汁。
“绿茉,”看着绿茉,初蓓欲言又止。
“嗯?”绿茉楞了一下,立刻就“噗通”一声,胸口起伏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尤之君又给文涛打电话了。”
“哦?”脸上的笑倏的就消失了。
“他,没给你去电话?”迟疑的声口。
绿茉轻轻摇摇头。
初蓓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看着绿茉。绿茉衔着吸管吸了一口橙汁。初蓓也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今天他们这个玛奇朵放了太多糖,甜死了。”
绿茉又吸了一口橙汁。
初蓓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真不应该说那一句。“绿茉,”
“新蕾怎样了?”很平静的声口。
“很不错,这不暑假了吗?找了一个什么500强的公司见习去了,小丫头野心不小,打算两年读研究生,然后读博士,当然,很累。”顿了顿,眼睛里有些羡慕,“我反倒挺羡慕她的。”
“多少人还羡慕你呢。”
初蓓笑了,“是的呀,人都看着别人好,所谓‘幸福只在它处’?”说着就“咯咯”笑出来。绿茉的嘴角略往上翘了翘。
窗外,夏日的夜晚,晴朗的盈澈的天空,半个月亮,好像一面镜子,只剩了半块,却依然很亮。不看见一颗星星,都市的夜空早就不看见多少星星了,即便最晴朗的夜晚。
外边亮闪闪的,人的世界,灯火辉煌。
绿茉关了所有的灯。坐在阳台上,房间里太安静,空调的声音是惟一的,“嗡嗡嗡”的,两个绿色的亮点儿。
之君。淡淡的蓝色的月光洒在绿茉脸上,淡淡的哀伤。
绿茉想不明白,之君为什么要问文涛,他果然怕直接问了自己会伤害自己?他果然还走在乎那件事情?绿茉觉得有些冷,空调开得时间有些久,却懒得动,凉就凉吧,总比热好,凉,会让人比较清楚。
之君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要不要给绿茉去电话?自从上一次给她去电话听见了那个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关机提示就没有再给她去过电话,反倒跑去跟文涛打听她的近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给文涛去了电话,过后也知道或者绿茉知道了会很难过,终究没有拨了她的号码,尽管那个号码烂熟于心。
那一次在酒吧,之君想起来总有些脸红,自己竟然这样的豪放?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绿裙子让自己变得犹如一只发情的兽,释放出了郁积多日的一份屈辱的感觉,看着那个女人脸上欲仙欲死的沉醉,听着那个女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连连,之君感觉到了一种淋漓的畅快。第二天,黑着两只眼圈儿回到家里,父母都吃了一惊,却什么都不问,一切如常。
之君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脱光了,镜子里的自己丝毫不看见凯旋的喜悦,反倒带着些羞愧的疲软。之君看着自己,眼睛里闪动着轻藐。脸上变了几下,突然,又泛起一阵亮光,——绿茉跟自己在婚前各自有了一次性行为,跟绿茉扯平了,两不相欠,一阵轻松。镜子里映出的脸上笑着,说不分明的苦涩的味道,——绿茉怎么就欠了自己?她是受害者,自己是放纵,果然认真,反倒变得自己对不起她了。之君脸上一凛,出轨?自己这算得上是出轨吗?还没有结婚就出轨了?镜子里的一张脸,表情变来变去,好像患了牙痛,怎样安置五官都舒服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之君很明白,——自己能够面对绿茉了。
绿茉的手机关机了。
之君不知道绿茉为什么关机。或者,她生自己的气了?或者,有其他的男人乘虚而入了?之君不敢再打电话给绿茉,他害怕再一次听见那个板板的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曲线救国”或者比较可行。出乎意料,绿茉跟初蓓联络也并不多,文涛知道的就更少得可怜。之君很泄气,对着手机,无法摁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给绿茉打电话竟然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时间间隔的越久,难度也越来越大。
之君在心底里盼望着绿茉那个主动打电话给他,可她没有。
之丰打电话给之君:“之君,有空吗?”
“大哥?”之君楞了楞。
“呃,”之丰顿住了,好像在考虑怎么开口。
“有事儿吗?”
“我和你大嫂在××大厦的星巴克,你来吗?”有些支支吾吾的,到底说完整了一句邀请。
“哦?”之君攒了眉。之丰和裳霓两口子一道约他喝咖啡?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之君不知道之丰他们搞什么名堂,但一定有什么。略微沉吟了一下,“好吧。我大约,”抬起手腕看看表,“一个小时以后到。”
“好的,好的。我们等你。”
之君挂了电话。看看窗外,想了想,就往外走去。
尤家二老推来推去,到底尤老先生拗不过妻子拿起了电话:“之丰,裳霓想做什么?”有些质问道的声口。
之丰很尴尬,解释不清:“我也不知道。可能,她希望之君早些结婚吧。之君怎么说?”
之君怎么说?之丰简直忘性太大。一进星巴克,之君就什么都明白了:裳霓的身畔还坐着一个年轻女人。裳霓热烈地招呼之君坐,又忙不迭的将身边的女子做了介绍,然后,又赶着问要喝点儿什么,很少看见的花枝招展的忙碌,眉眼都飞扬起来了,长长的脸颊不知道什么缘故红彤彤的,好像擦了胭脂。之君谢了嫂子的“热情款待”,自己走到柜台前要了一杯美式咖啡。
之君飞快得喝完了咖啡,看看之丰,再看看裳霓,又看看同来的女伴,笑了笑:“真对不起,忽然想起来有一个电话会议,先告辞了。”六道目光,内容都不一样。
裳霓长长的脸变得更长了,有些骇人;同来的女伴上窄下宽的倒瓜子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薄薄的嘴唇抿的紧紧的,身子动了动,好像沙发上忽然多出个什么东西来,坐得不舒服;之丰推推眼镜腿儿,脸上也尴尬的厉害。
女伴看看裳霓,忽然,裂开嘴笑了,“裳霓,我先回去了,还要备课呢。”
裳霓点点头,“嗳。小崔,真不好意思。”
女伴摇摇头,走了。
裳霓转头看着之丰,大大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之丰的眼睛里一片宁静。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没有。”
“哼!之君这样不识抬举!我知道,他是一门心思都在那个狐狸媚子身上,可惜的呀!破了身子的女人!”
之丰蹙了眉,“裳霓,嘴巴里留点儿德,以后还要做亲戚的。”
裳霓张了嘴要说什么,但旁边已经有人好奇的看了一眼过来,她也就闭了嘴,平平的胸脯子高高低低地起伏着,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路清坐在机场大巴上,看着车窗外。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手袋里拿出手机,一阵音乐声,“喂。”
“木木,是我,路清。”
“大嫂。”
“我现在机场大巴上。”
“你来了?”
“嗳。”
“你现在就来吧,我们都在家呢。”
“晚上吧。我要先去学习班报到。”
“哦,好的。晚上一定来哦。”
“嗳。”挂了电话,路清的脸上阴晴不定。
与时俱进,路清他们也要跟得上如今的发展,很多新的东西都必须要学习,领导很看重路清。
路清正看资料,有人走过来,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把,“小路,主任有请。”抬起头,一张带着一个近乎神秘的微笑的细长的脸停在半空中。
“哦?”略攒了眉,“什么事?”
“不知道耶~。”学着电视里港台女孩子的声口,拖长了最后一个“耶”。
“哦。谢谢!”
“不客气。”转身走开了。
路清略想了想,站起身,往外走去,主任的办公室在隔壁。路清敲敲门。
“进来。”
路清推开房门:“主任,您找我?”
主任看见路清圆圆的油亮亮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神秘喜悦的笑,“小路,来,来,”胖胖的手招了招。
路清走进主任的办公室。
“坐。”
路清坐在主任对面。
“来,你先看一下这个。”一边说着已经推过来一个大大的公文信封。
路清看了主任一眼,没有说话,拿起信封,摸一下,感觉挺厚。她再看一眼主任那颗顶着典型的“地方包围中央”发型的脑袋,“主任,这,”并不急于知道信封里的内容。
“你先看一下嘛。”主任努努嘴,冲那个信封。
路清略蹙了一下眉,打开信封,是一份进修的表格。“这是?”
“最近咱们要机构改革,但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组织上考虑让你去进修,回来负责组建一个新部门。”主任的脸颊泛起了红光,“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争取到的,你可要好好把握哟。”肥胖的身子略微往前扑了扑,隔着桌子路清的鼻孔里强行挤进一股烟味酒味混杂的难闻的口气。
“那可真要谢谢您了!”
“嘿嘿嘿。”被香烟熏黄的牙齿露了出来,“你先去把表格填了,明天交给我。”
“嗳。”
“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路清点点头,“您还有别的事吗?”
“呃,”浑圆的胖脸上呆了一呆,没想到竟然这样急着要离开?“没有了。”肥厚的脊背重新靠在椅背上。
“那我先,”
“去忙你的吧。”
路清站起来,手里拿着信封。刚走到门口,主任又叫住了她。
“把你手头的工作理一理,进修之前交给其他人,你也想想,交给哪一个比较妥当。”声口变得有些冷,一双肿眼泡子的三角眼里也不看见刚才的笑意了。
“嗳。”
“好了,你去吧。”肥肥的手挥挥。
路清回到家跟玉成说起来,玉成只听见了要去进修的话,旁的什么都没听见。他很高兴,“你可以住在玉章那里。”
路清看了玉成一眼,颇有些吃惊。
“哦,我是说,周末啥的你可以跟玉章他们一起过。”
路清不再搭理玉成了。但叮嘱玉成先不要嘴巴太大就给潘玉章去电话,她并不确定主任会不会改变了主意,主任的好色在单位早已经不是秘密了,路清一直都没有给过主任任何机会,尽管她一直都知道主任已经伺机而动得等了很多年了。
机场巴士开得很快,周末,路上不堵车。路清看着车窗外,天空蓝得灰蒙蒙的,都市的晴天不像他们那里,蓝得碧莹莹的,到底又是晴天。渐渐的,路清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