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高三那一年4

　　不知又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就看见天花板上的灯亮了，才知道又是一个晚上了。
　　“云丫，你可醒了。”忽然听到一个熟悉清脆的男声，睁眼一看：可不，真是秦风！
　　再看看身上，那些白色的绑带已然不见，但是内心的伤痕却怎能抚平？
　　两颗晶莹的泪珠再也克制不住地从眼角一左一右跑了出来，我努力拉了拉被子，用它遮住自己的脸。
　　然而，即使这样，我觉得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丑态，只得别过脸去，不去看他，想必他来的时候已经看见过我的狼狈样了。
　　秦风，你走、你走、你走啊！我在内心里强烈地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于是，不理他，假装自己又睡着了。
　　然而，这种掩耳盗铃的方法能够瞒得过周朝、白薇，却难不了秦风。
　　“云丫，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醒来了。对了，今天是杨Sir叫我代表96班全体同学来探望你的。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哪怕不给我面子，也要给杨Sir、96班同学面子啊，你说是不？”秦风却似乎丝毫不在意我的反应，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并往我手心里塞了一样家伙，“还有，这个……是大家拼凑起来的一点点心意，希望你别嫌少。”
　　接着，没打点滴的那只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凭感觉是——一叠纸币，而另一双有力的大手强捏着我的手，不让我松开。
　　这双手好大好温暖啊……假如这不是一双高中生异性的手的话，我真的好想就这样任他握着，再也不放开。
　　可是，我……扫视了一下室内，还好，没有别人，妈妈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离开的。
　　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想放任下去。不想给他，也给自己，任何放纵的机会。
　　我忘不了，现在正是高三第二学期，整个高中也是整个人生里最重要的那个阶段，如果我、我们分心了，高考会怎样？
　　对不起，秦风，我必须冷酷一点。
　　“放开！我不需要怜悯！”我奋力地想要甩脱那双手，脸也不肯转过来面对他。
　　上帝，求你了，让他走吧，我不想害了他，更害怕那些拿绑带的“恶人”随时可能冲进来，然后让他看见我最丑陋的一面……
　　我不要，不要秦风看见我那样子。
　　“云丫，别怕，以后不会有……人再那么对你不友好了。”秦风却突然又说了，言词恳切而真诚，“真的，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用那种野蛮又凶残的办法来对待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能“看”到秦风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戾的光芒，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坚韧。
　　只是，这么说来，他是真地看见我被绑缚在床上的丑陋模样了？“刷”的一下，我的眼泪又如泉涌般汹涌而出了，更加不敢回过头去看他了。
　　甚至，不敢去上学了。
　　“你是我什么人？要你多管我的闲事？！”我上齿紧咬着下唇，几乎用哭的声音喊着，“你走开啊！在这里干吗？”
　　“云丫！”秦风的语气里含着心疼，“你是不是担心自己患了白薇一样的病？”
　　天啊，这个家伙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连这个他也猜得到？
　　我不再吵闹，安静地听他讲。
　　听他这话，想必是已经从医生那里打听到了我的病情，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了吧？而这，也是我既害怕又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不是。”这一次，秦风很果断地吐出了两个字，然后才又缓缓接着说，“其实，你的病没有你想象的严重。”
　　“那我到底是什么病？”听他这么久都不切入主题，我也着急了，终于开口问了。
　　“急性肾炎。”秦风总算说出了一个我闻所未闻的怪名字，“是因为感冒引起的。准确地来讲，是因为你那天晚上趴桌子上睡着了寒气侵袭体内造成的连锁反应……”
　　“那……危险不？医生怎么说？”一听说不是和白薇一样的病，我总算吐了口气，也不怪秦风了，甚至脸也转了过来，紧张地盯着他的脸、他的嘴。
　　“虽然不是很严重，不过……医生说要静养，可能……至少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秦风吞吞吐吐地看着我的脸说，“还有，这段时间你的饮食里要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脱口而出，“只要能快点治好我的病，我怎么做都愿意。”
　　“真的？那就好办了。”秦风的笑容好灿烂，那一刻，我的心花也被它的光芒催开了，“这样东西就是盐。你知道，饮食中少了盐就没滋味了，但是没办法，你必须……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去找一种能够代替盐的物品，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配合医生吃低盐甚至无盐的饭菜。做得到吗？”
　　“嗯。这有什么难的？”我脱口而出，心情霎时好了很多，但是一瞬间后又黯淡下来，“住院？那我的学习不是就要落下去了？”
　　“云丫，生命重要还是学习重要？”秦风皱了皱眉头，顺手拿起我床头柜上的一杯水递给我，“医生说要多喝水，排毒，才能好得快。放心吧，杨Sir特批了，每天晚上我可以来医院给你补课。”
　　“真的？那……先谢谢你了。”我伸出手去接水杯，手指无意间碰触到秦风的手，刹那只觉脸上有些微烧，但更多的是惊喜。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秦风白了我一眼，似乎看我害羞的样子蛮开心的，“都一个班级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再说了就冲高一时我请你当学习委员你一口就应承下来给足了我面子这点，我也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啊！”
　　“可我现在不是学习委员了……”听他这么说，我内心更加感动，都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彼此彼此，我也不是班长了。不过，这重要吗？”秦风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我，再次强调，“喝水！排毒，才能争取早日出院，知道不？”
　　“嗯。”我赶紧头一仰，“咕嘟咕嘟”几口就把一大杯子冷开水全灌进了肚子里。
　　“乖，这就对了嘛！”秦风用哄小孩的语气夸了我一句，“好了，你还有什么疑问想问就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没有了的话，我们就进入正题：补课。”
　　“那个、白、薇……也还在医院里吗？”我终于支支吾吾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印象中她好像发了病，我和周朝一起把她也送进了这家医院，当时她从抢救室出来就进了重病室的，也不知脱离危险了没有？
　　“白薇？上学了。”秦风接过我手里的空杯又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她那个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暂时没多大危险，所以吃点药就出去了。”
　　听语气，他其实是知道白薇患的是什么病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对我说我得的不是和她一样的病的。
　　“我的病是不是比她的还麻烦？”听说白薇这么快就出院重新上学去了，安心的同时又为自己揪起心来。
　　“怎么说呢？她的病是慢性病，而你的病则是急性病。不过，急性病只要及时救治，就能彻底治好，而慢性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靠药力勉强维持……你说孰轻孰重？”秦风沉吟了一下，耐心地解释给我听。
　　“她真可怜。”我叹息了一声：不知道白薇自己知不知情？若知，该多么痛苦！
　　“你们女生啊，就会多愁善感！”秦风从我病床上拿起一个书包，开始从里面往外掏课本，“好了，别杞人忧天了，没准过些年科技发达了，就能生产出根治她这种疾病的良药来呢？现在，我们能不能不想她？”
　　“嗯，秦、风，给我补课吧！”我马上振奋起来，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可不敢掉以轻心啊！
　　“遵命！云、丫头！”这是我和秦风第一次单独相处，也是秦风第一次用这种平时只有我父母和大哥才用的昵称称呼我，听得我一下子就脸发烫起来。
　　接下来的两小时时间，就像约定好了的似的，除了护士进来换了一下药瓶、量了一下体温、送了一次药，就再没有多余的人进来打扰我们。
　　一切，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整间病房，明明有三个床位，却只有中间的一张床上住了我，再没看见别的病人。
　　从邻床的用品看来，这里只住了我和妈妈两个人。
　　是病人不够呢，还是特殊的照顾……我也不知道。
　　我也是后来从秦风走后，妈妈进来追问她，才知道昨天自己进院果然跟秦风有关的：周朝和老爸、老妈三个人都挪不动我又怕弄伤我，最后周朝说了一句“叔叔、阿姨，你们先在这里守着云丫，我去请一个人，他来了云丫准会听话……”就开车走了。
　　然后，据说周朝先是去学校找杨Sir，杨Sir不在，他就给已经到校正在教室里做习题的秦风说了我的情况，秦风二话不说就上了他的小车，来到我家。
　　之后，就跟我感觉的一样，他轻轻一抱就把我抱了起来，坐进小车。小车飞逝，他却没把我放下来，一直这么抱着，直到到了医院又抱着我直到病房……
　　“云丫，你咋就那么倔呢？”妈妈轻轻抱怨着我，“医生说幸好还送得及时，再拖下去没准病情还要加重……”
　　“对不起、妈妈……”我抱住妈妈，泪水再一次忍不住滚了出来，湿了妈妈的胸。
　　
　　题外话：云丫住了院，秦风晚上来给她补课，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