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品名称:孤岛 作者:杳杳寒山 发布时间:2016-03-24 19:50:13 字数:7990
这两天肖华已经不那么忙了,她在院子里看到子墨。沈子墨背着书包,犹犹豫豫象似要去上学又不情愿的样子。肖华说“还有两天就走了,学校就不用去了。”
子墨如释重负低着头走了。
所有旳事都忙完了,托运行李还得等几天,这倒也好,许多人都来送行,住了这么多年对过去的人情也应该有个交待。
肖华交好的姐妹和沈明凡的同事都来看望他们,每晚堂屋里聚满了人,男人们吸烟满屋烟气,女人们围坐谈天叽叽喳喳,场面很闹。
子婉的小房间总有叫不上名字的阿姨跑进来,问这问那她疲于应付,她喜欢安安静静地所以悄悄地躲到了厨房,搬个小凳子趴在锅台上做功课。
子墨这几天没去学校,整天读小说消磨时间,他最近情绪不高很无聊,他读小说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哄笑,他厌烦地把书扔到一边,他已经好几天没和什么人说过话了,他感到寂寞,无缘由地想到了子婉,咦这小丫头跑哪去了。
沈子墨穿过人头攒动的堂屋忍受呛人的烟气,一闪身拐进了厨房。
他看到了棚顶四角的蛛网、熏黑的灶璧、斑驳的家具,热气熏蒸的灶台一个柔弱的身影,他莫名地感到忧伤,轻声地唤了声“婉”。
子婉回头“怎么找到这了。”
“无聊。”
“安份地陪我坐会儿”
他坐下看着子婉写字,他忽然想起已经有好几年没这么陪过子婉了,他甚至忽略了子婉的存在,对她的生活也不那么了解了。想到这些便觉得有些伤感,“婉还记得小时候吗?”
“当然记得了,那时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不是吗?”
“你那时整天粘着我。”
“谁让家里没有人呢,况且我又不懂事。”
“你那时很爱哭鼻子,我最怕的就是你哭泣的样子。”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啦。”
“不过呢你很可爱,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
他托住子婉的脸,依如捧住那个幼小的子婉的双腮。
许多年后子墨依然能忆起他的那个家,黄泥堆起的院墙,木门打着木片补丁吱妞吱妞地响。
她的母亲出门了,至于去了哪,他不知道。他问父亲“爸,我妈呢?”
“问这干啥,不该你的事。”
家里很冷,沈明凡跟本不像个做父亲的,他忘记了生火,也忘记了给子墨做饭。
子墨总感到饮饿难忍,他不想求父亲,因为他不想看他阴沉的脸,他只好忍耐着,感觉着空荡荡的家,冷冷清清的夜晚。
母亲终于回来了,背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她很疲备也很冷漠。他一头撞上去扑进母亲的怀抱,“妈,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呀?”
“离我远点没功夫理你。”
她推开他,急匆匆地放下那个包,又急匆匆地离开,一回头冲着子墨冷冷地道“我告诉你,别给我乱动,离她远点。”
子墨认为那个包裹里应该有吃的,他满怀希望地,轻手轻脚地打开包裹的一角,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露出来,——她睡得十分安祥仿佛地老天荒。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肖华回来了,子墨在发楞,啪一巴掌扇过去,“谁让你碰她的,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子墨忍着痛,可是他忍不住好奇“妈,她是谁呀?”
“你妹妹,”肖华沉着脸“我警告你,不要好奇不要碰她……不然有你好看。”
他才不管她是谁呢,——妹妹?妹妹是什么呀,他毫无感觉。
他总是悄无声息地玩耍,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钉个小箱子装小人书,用小刀子削一把小手枪,整天玩自己和自己的战争。猛然间一抬头咦那个小人在炕上爬来爬去,“妈,瞧,她怎么会爬了。”
“那有什么都一岁了,会爬也是应该的。”
他好奇但是他碰都不想碰她,只是远远地观望,然后又埋头自己的事。
偶尔他躺下望着天花板想些希言古怪的事,旁边那个人歪歪斜斜地走路,蹒跚地学路,他最多看两眼感到可笑,然后就不理会了。
她大概感到好奇或者是一种亲昵的举动,她蹒跚着几乎是有意旳,一屁股坐在了子墨的脸上。
他感到艰于呼吸,而上面的那个人却呵呵呵开心地笑。
他挣脱出来很委屈地向母亲告状“妈,你瞧她,屁股坐到我的脸上了。”
肖华这会很开心“那怕啥,她是你妹妺又不是外人。”
他试着和她亲近“来让我抱抱”,她笑嘻嘻地走过来,子墨抱她在怀里,他感到她的信任和依恋,心理暧暖的柔柔的。
“妈,他叫什么呀?”
“她叫子婉,你叫子墨,你爸呀什么事都和他商量不到一块去,但是取名字倒很合我的心意,你们的名字中间有一个字是相同的,要不怎么叫兄妹呢。”
他并不在意她叫什么,他称她婉,有时逗弄她一会,有时抱一抱她,在她的脸夹亲一下,然后就自顾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肖华讨厌这种生活,被两个孩子绑着身子没有自由,整天不得不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丈夫。她的心思说给了她的好姐妹,那个子墨称作张阿姨的人。
张阿姨是个漂亮的女人,象一阵风似地飘进来,身上带着香气。她用手抚着子墨的头,“呀,肖姐他是你儿子?”
肖华淡漠地看子墨一眼“是——什么都不懂整天就知道憨淘。”
“肖姐你可真有福气,这孩子长得真俊。”一抬头看到了角落里的子惋“呀肖姐你还有个女儿,”——“是呀,两个孩子累死我了。”
“瞧他们两个孩子都那么俊,肖姐我可真羡慕你。”
“羡慕我有什么用啊,整天在家带孩子快闷死我了。说真的小张有件事正想求你呢,哪天你见到委主任对她说声,有那差不多的差事给我留个位罝,我可不想在家里闷着,在外面工作姊妹们说说笑笑,许多烦恼就忘记了。”
“肖姐这事你可得想好了,两个孩子这么小,你去工作谁来照看他们呢?”
“那有啥,子墨已经不小了能照看自己,至于子婉就让子墨照顾好了。”
“这……这行吗,来,小家伙我来问问你”她向子墨招手。
子墨怯生生地凑过来,张阿姨抚摸着他的头“你叫子墨”。子墨点点头。
“你愿意照看妹妹吗?”
“我……我……”
子墨毫无准备他回答不上来。
“这事可由不得他,”肖华冷冷地说。
晚上肖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沈明凡既没反对也没说同意,他拧着眉头冷冷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
肖华并不理会他的态度,改天便上班去了。
沈子墨向来懒床,他醒来时天已大亮,太阳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凉爽地滑过他的窗,庭院极安静地留一片日光的阴影,没有声音顶多半空中一两声鸟鸣打破沉寂,他记忆中的早晨大抵如此。
然而今天他是被母亲叫醒的,“子墨醒醒不要再睡了。”梦中他听到母亲的声音,一轱辘爬起来。
有些异样,母亲破天荒地疏洗打扮起来,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他感到迷茫不知道母亲将做什么,但预感到有事发生。
他呆呆地看着母亲,他疏理好头发,捆扎上,整理完衣服套上套袖,拎着小皮革兜子,装上铝铁皮的饭盒。
她匆匆地走过来,衣服上带有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特别温和甚至是温柔的。她俯下身轻声道,“子墨不是妈心狠真是没办法,这些你都不懂,妈没时间照看你们两个,你是哥哥要负起责任,一定要照看好妹妹,不能让她哭不能让她闹,不能让她生病——懂吗?”
他是爱母亲的,他挺起胸脯象个小男子汉“我懂,我一定能做到。”他真的懂吗?肖华轻叹一声匆匆地走出了寂静的家门。
沈子墨第一次有了心事,他坐在木箱子上心理发呆,他听到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感觉时间那么慢,空气中凝结着无边的寂静。他烦了第一次感到恐惧,是内心深处无限的孤独。
第一缕阳光酒落进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
他想起了子婉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炕,
“别哭别哭,我是哥哥,嘻嘻嘻。”
“我不要你,我要妈妈。”
“这个么,妈妈不在,有我呢不怕。”
“不,不,我要妈妈,呜……呜”
“……”
她大概哭累了,“你坏,我不要你,你上一边。”
子墨无耐地呆坐着,走又不敢走,他的内心是忧伤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凄凉的苦涩。
“呜……呜,我不要你,你没用,我要穿上衣,呜……呜。”
她现在已不那么伤心了,甚至有一点假哭的味道。
他立刻站起来,四下找子婉的衣服,“来我帮你穿衣服。”
“好吧。”
她伸出胳膊,子墨慌乱地帮她套上外衣。
庭院,己经有一点秋凉的味道。石竹花落了,干枯的花瓣落了一地,花梗孤令令在风中摇曳着。
庭院有道短墙,这是沈明凡兴至高的时候砌上去的,肖华想种些花,沈明凡说有办法,他在墙头上砌上了花池,以后那上面便随着季节开满了花,现在花都落了叶子也枯萎了。
在短墙的另一侧是个菜园,那些菜蔬早已残败了,还有一些杂草那上面长着几枝不知名的野花,倒底是野生的不惧风霜,花依然开着阳光中十分娇艳。
那两个小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路上说着话。
“我们去哪啊。”
“这个这个……”
他一眼看到了花,“我们去园子里。”
他拉着她跑“你拽着我干嘛,慢点慢点我跟不上了。”
花引来了蝴蝶,子婉极耐心地等蝴蝶落下,她希望捉到一只蝴蝶,子墨答应她,捉到了就用一个瓶子养起来。
子婉一直没捉到,子墨很庆幸,他真不知道那东西该怎么养。
雁阵飞过来了,秋季的天空万里无云,他第一次关注这些司空见惯的景观,那天上的大雁总让人感到有一点凄凉的味道。
花很快就凋落了,子婉也厌倦了整天站在那里等蝴蝶的日子。
“我们去哪。”
她几乎每天都是这句话,“这个吗,嗯,我们藏在阴影里,看谁最先被太阳晒到脚。”
其实他也很无聊,每一个似乎有趣的事,都是他现想出来旳。
子惋拽着他的后衣襟,“哥……哥……”
他知道子婉无聊,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妈妈……”
“不要想了。”
他很烦。
“你坏,你坏,你不是好哥哥,呜……呜……”
他何尝不想做个好哥哥呢。
“别哭了,看看你的脸都被风吹裂了。”
子婉的小脸上裂了几道口子,那是经常哭泣,又被风吹干的缘故。
子婉接受了眼下的现实,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子墨,她每天拽着子墨的后衣襟粘着他,不过她是没有忘记妈妈。
“哥,妈怎么还不回来呀?”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
“她是从那条路回来吗?”
“嗯……或许是吧。”
她的目光越过那些板杖子,望向那条寂静的小路。
“我看不到,看不到……”
她想看得更远。有时候子婉是聪慧的,但子墨更希望,子婉能傻一点愚钝一些,这样就不会给他找麻烦了。
子婉想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她很努力地往窗子下面的台阶上爬。
“你帮帮我,帮帮我……”
“你干嘛往那上面爬。”
“我要上去,我要看妈妈……”
子婉倔强起来,子墨完全没办法。他扶着子婉站上去,又担心她掉下来,只好用头顶着子婉的肚子。
他们一直这么站着,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夕阳落下去光线暗下来,他们看上去孤孤单单,象似两个被囚禁的囚徒。
园子外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家属区下班的叔叔阿姨,偶尔走上去踩出寂静的回响。
那个姓曲的叔叔总爱说些闲话,他大概觉得他们太可怜了吧。
“子婉还认得叔叔吗?”
“认得呀,你不是曲叔叔吗?”
“是啊是啊子婉真聪明,子婉乖。”
“我是很乖啊,可是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这个么……嗯……我想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之后他看了看天色急匆匆地走了。
子墨不喜欢这样,他认为那些人投来的都是怜悯的目光,他的内心够凄凉了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子婉不要站在上面了,下来好吗?”
“不,不,我要站在这,我就要站在这。”
子碗倔强起来子墨毫无办法,他是忧伤的眼中注满泪水。
过年的时候,子碗换掉了那身娃娃装,她的前襟脏兮兮的象似肉案子旁屠夫的围裙。
肖华说两个孩子都该换身衣服了,日子再穷孩子们也该穿得象个人样。
之前他们买回了缝纫机,在这个家庭买缝纫机是件大事。他们夫妻不知商量了多少次,买什么牌子的如何托运,怎样安装,为此沈明凡专门去同事家打问,回来说,好办按照说明书安装就好。
机器寄过来,堂屋里散落一地零件,还将子墨赶出去怕他弄丢了什么。
机器装好了,此后肖华便时常坐在小木凳上,哐当哐当地车衣服车布头。
子婉的衣服车好了穿戴上,因为过年他们被获准可以到外面逛逛,但是子墨不喜欢,他已经习惯了守在家里,守在子婉的身边。
母亲在厨房里杀鸡洗菜,父亲呢,父亲仿佛出去了,他去拜年。他很少想起父亲,只是偶尔想到她罢了。
子婉穿着一新,她确实漂亮,而且那么洋气。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子墨身边,子墨一时不适应,很不自在。
“打扮得那么漂亮干嘛,这还像似我们家人吗。”
子婉很委曲,“你不喜欢,我去和妈说换掉这身衣服。”
“快别去了,我又没说不喜欢。”
他担心母亲的斥责。
过了年肖华更忙了,她的工作常换,这一回她又成了保育院的阿姨,穿上了白大褂。
子婉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肖华了,她白天走得早,晚上回来得晚,见到子惋时子婉还在梦中。
开始子婉还念叨几句,后来干脆不提了,她渐渐地意识到,在这个家只有子墨才是她可以依懒的人,他关注她的一颦一笑,哄她开心,她信懒地依靠子墨,其它人渐浙地淡莫了。
当子墨见到母亲时不觉得愣住了,沈明凡让子墨给肖华送饭,这种琐事他不屑于管,他认为这不是男人该做的事。
子婉听说子墨要出门也要跟着,子墨怕她闹就带上了她。
路很远至少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感到很吃力。终于见到了那个白房子,一个年纪大的阿姨说“肖华?我去找”,片刻她回来了,“不妨事,你们进去吧,你们的妈妈忙着呢。”
肖华穿一身白大挂,怀里抱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手上还拽着另一个大点的。
子墨愣住了,他想不到母亲在照看别人家的孩子,他本来想和母亲亲热一番,但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懂事地叫声妈,递上饭盒。
肖华也很久没抱过子婉了,“婉过来,让妈瞧瞧。”
子婉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她,她一直躲在子墨身后,子墨强行将她拉出来,结果子婉已泪光莹莹委屈得要哭了。
肖华说“算了,我没功夫理她,你们回吧”。
在路上兄妹俩有如是谈话。
“婉,你一直不是想见妈妈吗?可是现在为什么拒绝她呢?”
“她不是我们的妈妈,她是别人孩子的妈妈,她巳经不喜欢我们了。”
“那不一样,她那是工作。”
“我不管,反正她喜欢别人的孩子,就不是我妈妈。”
“不是,她时常念叨你,她想着你呀。”
“不对,她想我为什么不回来,我怎么看不见她呀。”
“她回来的,不过你已经睡着了。”
“我不管,只要我没见到就不算。”
在子墨面前,子婉总是很娇纵的,而子墨也没办法。
事实上子婉还是感到孤单,她不由得挽紧了子墨的胳膊,头倚在子墨的肩上,悠悠地说“我谁都不要,只要哥哥就够了。”
子墨下意识地拥紧了子婉,而他的内心却是凄凉的,他多么希望子婉能体量母亲的苦衷,他也希望母亲能多一点时间照看子婉,但是这些都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子惋懂事了她不哭不闹变得安静了,可是他们还是很无聊,院门已经不用上锁了,但是他们又能去哪呢。多数时候坐在短墙上,相互偎依着,任凭时光悄然流逝,两个呆坐的身影象似两尊木雕。
子婉的相片总是在亲友中传来传去,因为她漂亮啊,那个时候哪个漂亮的人的像片总是被珍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亲犮们都认得子婉。
那个人从胡同里走出来,她手里拎一个黑色的包,她第一眼看到子婉便笑了。
“我认得你,让我猜猜,你是子婉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又不认得你。”
子碗差不多对谁都是提防的冷漠的。
“小丫头,还挺厉害,你也认得我呀,你们家里有我的像片,你好好想想啊。”
“不,我没兴趣想这些。”
子婉一转身躲到子墨身后去了。
那人在与子婉说话的同时向子墨招手,并抚弄着子墨的短发很亲热的样子。
子墨已经猜到了,她大概就是母亲常念叨的四姨。
肖华早已打定了主意,其实肖叶是衔着使命来劝她们夫妻和好的,但是她完失败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肖华已经不理沈明凡了,她很忙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她不在意她觉得这样挺好,她希望忙碌的工作可以麻醉自己。
冬季的早晨窗外总是漆黑一片,她不开灯,窸窸窣窣穿衣服,借着窗外的一点光亮往拎包里装些零七八糟的东西。
沈明凡醒了他本来想不闻不问,但他忍不住还是问了句:“怎么起得这么早。”
她回答得很简略“因为工作。”
沈明凡翻了个身,“应该对领导说说,这样实在影响生活。”
她坐在暗影里悠悠地说“要说你自已说去,我可说不得。”
“那怕什么,我就说啊你们太当领导是回事。……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回了句“那是你,我不行。我呀好容易找了份工作,再苦再累也得熬下去,我呀还得指望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可不敢弄丢了,至于领导吗我可得罪不起。”
“你干嘛这么说,好像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是吗,你有情有义,可是我没看出来。”
“唉……”沈明凡叹息一声不言语了。
肖华总是踏着夜色归来,黎明前走在野地里。她工作的地方摆着大大小小的铁床,早晨她生起炉火,然后看着那火苖噼噼啪啪地烧着,外面的响动总是显得很空旷,大概是因为四周过于安静的缘故。
那个女人干嘛总是拖着个行李,她记得她也没来几天,她住厂里宿社,那么现在呢她要走吗。
她也是太无聊太寂寞了,总想找个人说点什么。
那女人见她过来倒先笑了,“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时间不长,大概两月。”
“我比你还短,不到一星期。”
……
“看你拖着个行李,这是要走吗。”
“嗯,打算离开。”
“现在工作不好找,若没有特别的事,还是留下吧。”
“你的心眼倒挺好,不过我有别的原因,倒不是为了工作。”
她令人惊呀他掏出烟,亮光一闪点着了,那火光一明一暗的。
“你怎么抽烟。”
“傻妹妹,干嘛女人就不能抽烟。”
“倒也是,我也是少见多怪。”
空气中弥漫着烟气,倒也不难闻。
她瞧了她一眼裂嘴笑了,“你真是个好人,不过我得警告你,女人得对自己好点。”
肖华忽然想到些什么。
“那么你的男人对你不好吗。”
“干嘛指望他们,我的男人已经换了三个了,这是第四个,即便这一个我也正准备离开他。”
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好容易才鼓起勇气,“你……你有孩子吗?”
“有啊,不过都丢给他们父亲,——别担心都是亲父子,还能虐待他们咋的。”
这个话题她不想再谈下去了,“我该走了,孩子们都来了。”
那些做父母的,嘴里吐着白气,骑单车或者徒手,每人带一个孩子,路上很冷,孩子们的小手冻得通红的。
肖华一个一个地迎接他们,安顿那些孩子们,她又开始忙碌,心事暂时忘却了。
晚上睡不着时,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女人,有些事她做不出,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但是好女人什么样她不知道。
她决定先安顿好两个孩子,至少自己应该做个好母亲。她托人给肖叶写信,让她替自己带孩子,她不管沈明凡怎么想,反正孩子是自己的,不管如何孩子总要和母亲在一起。
肖叶总觉得肖华的打算太草率,她总想劝劝她,但是肖华不给她机会。
单独在厨房的时候,趁着沈明凡不在跟前肖叶说“我觉得吧,你应该再好好考虑考虑。”
肖华几乎不容她开口,“别,这话我不想听。”
肖叶嘴张了张说不出什么来了。
“我只求你一件事,暂时帮我带一带孩子,其它的就不要管了。”
隔了会,又悠悠地说“毕竟是我和他在一起生活,有些事你不懂。”
她们姊妹情深,肖叶只能体量她了。
车票巳经买好了,吃了饭子婉和子墨就跟着肖叶一道走。子婉一副快活的样子,因为她喜欢游逛,子墨并不开心他觉得表面欢乐的气氛背后另有真相,至于真相是什么他想不明白。
沈明凡很平静,他已经和道了肖华的打算,他没有劝说什么,他认为既然一切都无可挽回,倒不如顺其自然。
他对肖叶很热情,一点也看不出丝毫的冷淡,他不想让肖华的家人看轻自己,他尽量表现得坦率大度,他做得很成功几乎无可挑剔。
进餐时肖叶最后一次劝肖华,“姐,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沈明凡事不关己似的微笑着看着肖华,即便不抬头肖华也能感觉到,那种看似坦率实则冷漠的笑意。她烦了伤感而生硬地说“你若还当我是你姐就别说这种话了。”
肖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一圈没掉下来。肖华说“我去上班不送你们了,”她确实去上班了。肖叶走出去一段回头瞧了瞧,在拐角处又回头瞧一眼,然后带着子墨和子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