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断魂峡绝命谷

　　“李监国留下之此幢府宅，本官开出两千两纹银价码也算是给到位啦，”程元振道：“绝不会再行落价。”
　　“好吧，就定在两千两吧，”慕容莲最后认可道：“程将军您有所不知，奴婢欲遣散府中护院杂役丫鬟人等，每人都要发给些银两的，不然出去后依靠什么生活呢？
　　“可以去投奔其他官员府院嘛，”程元振对此并不感兴趣，旋即又动问道：“本官听说李监国生前对香玉辟邪两件稀世宝物情有独钟，据传每件高一尺五寸，已被他生前毁去，那香玉之香气直逼百步之外且终年不散；本官听说监国大人遇难前不久那辟邪忽然发出悲哭之声，监国大人高声呵斥，那香玉却发出大笑之声，李监国大怒取来铁如意将此二宝打成粉碎投入厕中，便是厕中竟然也是香气浓郁长久不散哪！听说是慕容宫人您亲手送入厕中，或可能留下些许散碎香屑，本官愿出八百两纹银买下此香粉。”
　　“这件事却是真的，”慕容莲并不否认，“奴家正想以此香宝兑换些钱物，以便在终南山以北建造三间庵院，程将军既然要买下，奴家就只好将此香粉兑换成银两.......家中再无其他宝贝，将军也知晓朝廷近日已派人来彻查监国生前家藏的各种宝物，包括迎风凉、凤首木已经全部搜入国库......“
　　“好，慕容宫人果然诚实爽快，“程元振颇为赞许微微一笑道：”本官念你一片诚心诚意，且要修建庙庵，原本买下府宅付给款两千银两，本官决定加付到两千一百两。“
　　“奴家深谢程将军美意，”慕容莲深深打躬，鞠躬到地以示谢意。
　　三日后，慕容莲搭乘车轿前来隆国寺拜望法慧兄长。
　　“甘七娘、天宝她们，”慕容莲如实转告说：“经代宗皇上、独孤贵妃、彭王妃段氏、郭子仪大帅安排，已经许嫁军中将领，小妹我的意愿却是一心想着与哥哥您一样入寺修行终老此身......”
　　“可是，哥哥还是希望你能嫁到好的人家，如愿以偿得到幸福，也算是了却了为兄一番心愿，况且眼下这终南山里仅有两家尼姑庵院，距离隆国寺这边并不是很近的......”
　　站在山门外，那两排巨松参天巨冠下，慕容莲坚持要实现她的夙愿：“家里那边，府宅已经变卖，悉数发放给家将护院杂役丫鬟们，我眼下也只好投奔哥哥住进隆国寺来......
　　“住处却是有的，出家修行的事情也是未尝不可以的，只是苦了妹妹你呀.......”
　　“这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哥哥您选择了这条修行路，妹妹现在也是心想着一定要走这条路啊！我那里还有些积蓄，现在全部带过来，我计划要在上冻之前就在隆国寺西墙外建造三间尼姑庵和一座跨院，容后还要在地下修建一座仓储......“
　　“哦，妹妹有此设想，固然是很好啊！”法慧大加赞许道。
　　“所以啊，这项工程就由哥哥您帮着小妹操办好了，请示一下空静长老批复，能不能雇到工匠，力争在冬月底之前，在两个月内竣工啊？”
　　“应该是没问题的，”“法慧由此提出一项建议：“土地征用事宜就请师父出面，尽早向朝廷申报吧......”
　　“妹妹我已经办妥了朝廷批示，乃是彭王妃段丽红亲自陪同着，请求皇上批复的......彭王妃也投入了银两，是作为建造寺院之惠赠或施舍吧，一应宝印之事皆已经顺利办妥......“
　　“好啊，“法慧高兴地笑道：“妹妹你办事真的是好生干练，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待到庵院建成，小妹你也会成为一庵之主了嘛！”
　　“我却是不需要做谁的庵主，”慕容莲谦卑一笑道：“只求菩萨原谅奴婢的罪过，如何能够渡过苦海修成正果.......”
　　
　　“今日决战，我军于昭觉寺外布阵，与史朝义之二十万大军展开一场殊死决战，”伫立于十数员主将面前，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雍王李适发出将令道：“本帅命河南节度使李光粥、会同陕中兵马使望宜子、潼关兵马使田青两部为南路军冲阵；镇西节度使马璘会同陕州兵马使迟进、左武卫军使刘三黑部为北路军冲阵；天下兵马副元帅仆固怀恩会同神策军观容使鱼朝恩并回纥左督将军部为中路冲阵；三路军冲阵之后直接进取洛阳河阳，各位主将率部即刻出发！”
　　是时秋高气爽，散关十月飒飒清爽，北风送来些许寒意。
　　史朝义事先得到军情禀报，随后调集十万精兵拍不再昭觉寺一带迎战唐军主力。
　　唐代宗宝应元载十月三十日午前天色晴朗，战鼓声咚咚咚咚响彻山谷......
　　唐军三路主力部队，总人数约十三万人，在人数上占有一些优势。
　　北路军刘三黑、迟进始终不离不弃相依相傍，一路向前斩杀多员燕将，兀如天兵天将下凡一般格外勇猛。
　　主将马璘亦是越战越勇，身为节度使率先垂范充任先锋杀入敌阵。
　　南路军望宜子、田青、张彪等百员战将潮水般向前冲杀。
　　史朝义这边以安太清、阿史那成庆为主帅，概分两路南北展开阵势抵御唐军。
　　今日战区绝无飞沙走石，战地上刀枪剑戟寒光烁烁，碰撞之间血光飞溅，却也把苍天本色搅得光环惨淡......
　　刘三黑截住安太清，将板斧以开山势劈将而下，安太清摆刀横架，立马被震得双臂麻胀。
　　刘三黑变招斧扫中盘取其软肋，安太清急忙摆刀下拦，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二十回合......
　　到底还是刘三黑功夫过硬，安太清渐渐觉得气力不佳，吁吁气喘并脸颊上沁出细密汗花。
　　刘三黑手中板斧路数却是越来越急，他再度施展劈山势，安太清依旧是情急架梁。
　　刘三黑疾转变招，斧走中盘风扫梅花，安太清夹马闪避，人得以逃生，那匹马却被砍伤肋骨，当场倒地疼楚挣扎。
　　身后十数名副将一拥上前，一举将安太清擒获。
　　南路阿史承庆这边情况同样不妙，激战十招未过，望宜子挺枪进招白蛇吐信，刺偏斜些却划破阿史那成庆左臂，他在马上龇牙咧嘴着难以坐稳，勒马走人便向后退却......
　　主将战败，史军部将副将们一窝蜂向后败退。
　　史朝义在后面督战，但见自家军队兵败如山倒，没耐何也跟着阿史那成庆一路向东逃遁.......
　　
　　史朝义屡战屡败，在郑州、魏州、贝州、博县等地皆被唐军挫败，最后退守莫州。
　　部将田承嗣建议道：“我军眼下兵力薄弱，陛下不如亲自前往幽州征调军队，臣愿亲自守卫莫州，等待陛下搬师回救莫州.......”
　　“亦是只好如此，”史朝义采纳田承嗣建议，亲率五千精骑从北门出发，临行嘱托田承嗣道：“将军宜好生看护朕之家眷，莫州一切尽托付与将军了！”
　　“陛下尽管放心前去，臣定当尽心竭力死守莫州，”田承嗣信誓旦旦表示决心。
　　然而，当唐军仆固玚、候希逸、刘三黑等部大举包围莫州自己，田承嗣召集部将副将牙将开会公开表示他的决定说道：“今本公与各位一向尊从大燕皇帝，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先后攻下五十余座城池，然却是焚人茅屋掠人玉锦壮者死于刀下做鬼，死尸填于沟壑魂飞，历数罪过罄竹难书......本公今日欲降大唐，各位有何异议？“
　　他大讲了一通投降的好处和道理，众将官悉数想着保全身家性命要紧，绝大多数举手表决赞同，众将即刻擒住史朝义母亲、妻子、儿子，一并交给唐军处置。
　　仆固玚、侯希逸、刘三黑等部继续追杀史朝义，于归义县外大战半日，史朝义继续溃败逃逸......
　　范阳节度使李怀仙先前一向朝廷送上降表，朝廷派遣李抱忠珍兽范阳。
　　史朝义引败兵来在范阳城下，责骂李抱忠道：“尔岂可如此反复无常出尔反尔，不肯效忠与我大燕？”
　　李抱忠在城楼上凛言道：“天不姓燕唐室复兴，如今末将顺天意归顺朝廷，既是那田承嗣将军业已归顺了大唐！”
　　史朝义听罢，顿足落泪怒吼道：“田承嗣老奴，误我非浅矣！”
　　史朝义流泪传令：“各位范阳突骑乡勇，今日尽可各自散去，寻求谋生去吧！”
　　此际剩余渔阳突骑勇士不足三千众，约半数朝着史朝义跪下大哭流泪，方才纷纷打马而走。
　　史朝义引领余下千余突骑精锐并亲兵卫队继续东盾广阳，被广阳太守拒绝入城，他于是决定转而向北进入契丹境内。
　　
　　“我们在此等候了将及一天一夜，”弯弓射雕郎史丰阿忧心忡忡道：“宝成兄长，你不是说史朝义北行契丹必然要走此条盘垣峡谷吗？”
　　“应该是如此吧，”马上神斧威武候宝成沉吟道，“他现下屡屡被唐军挫败，惶惶已如丧家之犬，随从属下不足千众，他一定会走山路躲避唐军，进而从太行山东麓向北进入燕山，投奔契丹部寻求东山再起。
　　说话之间，遥见东突厥阿那多伟将军纵马从峡谷外飞驰而来，匆匆下马来到突厥王子列那英面前报告：“哥，史朝义他们正走马向这边行将进入盘垣峡谷，距离我军已不到三里之遥，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做准备？”
　　“好，这史朝义果然是来走盘垣谷啦，”列那英王子称赞道：“宝成兄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这不仅仅是在我宝成预料之中，此乃天意也！”宝成手握战斧，仰天叹道：“大唐气数未尽哪，相反却是安某史某失道寡助......我等悔不该当初范阳起兵时屡屡杀人越祸，真乃是罪过累累.......于今也是为报我主安庆绪遭戳杀之仇，请与列那王子殿下精诚合谋，定于此谷举枪史朝义余部，从而尽快结束刀兵之祸，亦是我等将功补过之举呀！”
　　宝成兄长即行安排行动吧！”列那玉恳请着：“我等该如何设伏攻歼之？”
　　“兄长以为一者不可纵火烧山，二者尽以滚木雷石加之弓箭射杀，等待其中军进入盘桓谷之后，我军于双夹岭上所属部众听从牛角号声为令，再以战鼓响彻下达俯冲攻击令！”
　　辰时已尽，酉时伊始。山风呼啸，万木萧条。
　　史朝义身着白战袍银盔甲，手持方天画戟，率领残部千余众，纵马来在盘垣谷前。
　　这条路，他从前来过，穿行过两次，于今旧路重行往事历历，不由心头感慨万千，慨叹世事沧桑人事变迁......
　　他此时并不觉得史家气数殆尽，对未来东山再起已然抱有莫大希望。
　　尽管家室皆被唐军俘获，然妻室家财乃身外之物，江山安在何愁再续？
　　他连日急行军，早已把唐军远远甩在后面。
　　范阳老家昔日威风，已然不复存在，他唯一的希望寄托于前往契丹草原腹地招兵买马重图霸业再决雌雄。
　　他绝对不会料想到生死冤家就在附近，做梦也不会料到渔阳突骑双雄会同东突厥部会在此地设下埋伏......
　　他毫无戒备，毫无防范地引兵进入十几里长半余里宽的穿峡谷道，缓缓向前行进。
　　忽听双夹岭上号角长鸣，他惊得周身凛然打颤，急忙摆枪大吼道：“撤！快快随我撤出谷外！”
　　轰隆隆轱辘辘两侧谷坡之上，瞬间滚落下来无计其数木段飞石，随后一排排响箭如雨如蝗跟，悉数向谷底马队倾泻.......
　　史家军残部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其状惨不忍睹.......
　　史朝义胸背连中数箭，他嗖地拔出一箭痛苦地歇斯底里狂吼道：“苍天哪！苍天绝我大燕啊！”
　　言罢，狂喷鲜血，仰身从战马上摔向荒草丛中.......顷刻之间便被乱石任意宰割......
　　部下九百众兄弟乃至战马极少有命大幸存者，几乎全部葬身在太行山东麓断魂峡盘垣峡谷之中......
　　至此唐代宗广德元载春初，历时八年之安史之乱终于最后划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