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秋游前缘，重峦叠嶂

　　山坡不远处，有一女子，绿衣婆娑，襟飞带舞地向山顶飘来。她时而拨动着交织如网的树枝，时而跨过凸凹不平的沟壑。不一会儿，绿衣女子气喘吁吁地来着了眼前。肖遥定睛一看，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飘然而至的不是别人，正是曾让他思恋得心痛的谷兰。她飘飘洒洒到了跟前，呼了一口长长的气，向肖遥伸出了热情洋溢的手，大声地向他喊道：“肖遥，我找得你好苦哇！你好闲情逸致，竟然带学生到这里秋游来了！”
　　肖遥望着这个“天下掉下个谷姐姐”，一时怔着不知如何是好。学生们见一个女子找肖老师找到山上来了，断定是他的未婚妻，有些调皮的学生竟然争先恐后地叫起“师母”来。
　　“不要乱叫！这是我姐。”肖遥赶忙阻止学生的口无遮拦。不想学生听后赶忙改口叫道：“师姐，师姐！”
　　“不对，不对，怎么能叫师姐呢？越叫越乱！”
　　“老师的姐姐，简称为师姐吗？”
　　“那有这样简称的，照你这么说，‘师母’就是老师的母亲啰？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肖遥不由得教训学生起来。学生哄堂大笑，谷兰也被学生们这一创意的称呼逗得大笑起来。
　　肖遥看到谷兰笑得开心的样子，也笑着说：“这帮捣蛋鬼，人小鬼大，鬼点子倒是不少。”
　　“随他们去吧，他们爱咋叫就咋叫吧。”谷兰轻描淡写地说。
　　“老师，你们不能光顾着说话，我们的秋游还没有结束呢！”班长跑过来说。
　　“好吧，我们的秋游继续深入吧！”肖遥发话了，同学们又一阵欢呼。肖遥与谷兰跟着学生们一道翻过朔山山顶，顺着山坡向一处低谷走去。峰回路转，前面出现了一处幽邃的胜境，两旁竹木参天，绿荫四合，中间清流一线，纡曲弯环，琮琮琤琤，声若鸣琴。顺着溪流走，溪流愈转愈阔，溪流两旁的土地是越来越平旷。虽然已是仲秋时节，但山中随着太阳的越升越高，温度也就越来越高，鸣蝉在树，山鸟啁啾，此刻真正体会到“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妙谛。
　　学生们见到溪流，都欢呼雀跃地涌向溪流，濯足洗手，笑声，嬉闹声打破了沉寂的山谷。
　　肖遥见学生们玩得兴起，就与谷兰找了一僻静处畅叙幽情。
　　肖遥问她：“你不是到上海打工去了吗？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呢？”
　　谷兰回答说：“中秋节，我爸妈打电话硬要催我回来，而我厂里面又正好比较空闲，就和姑回来了。昨天，我妈提起你端午节来我家找我，这才来你学校找你，不想你带学生到朔山秋游，于是我就尾随你的后面来了。”
　　“哦，原来如此！在上海打工很赚钱吧？”
　　“也没什么赚钱不赚钱的，跟在家里差不多，我在厂里的工资是按计件来算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不就是为了赌气吗？”
　　“跟谁赌气？”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问你，自从我到了你学校玩以后，你为什么一下都不来看下我？”
　　“我在练气功呀！还记得你向我提起的谷田老师吗？我后来就是跟他学练气功。你知道吗？练功最忌外出，稍有风吹感冒的，就前功尽弃了。我也想到你那里玩，但考虑到练功，就克制着自己。”
　　“就你练功要紧，那感情就可以半途而废？”
　　肖遥愣住了，他不明白她说的“感情”所包涵的范围，是指姐弟情，同学情抑或爱情。他试探的说：“你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去那么远的城市，你还会在乎感情？”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那是赌气！”
　　“你赌气不要紧，却害得我当时茶饭不思，好一阵子不能从你的影子里走出来。”
　　“你还真的对我有非分之想？”她脸上扬起了一丝难于察觉的得意。
　　“你不显山露水的，我岂敢！”
　　“你为什么不表白呀，我的傻弟？要知道，在情感世界里，男人永远是占主动的呀！”
　　“可你是姐呀！”
　　“姐怎么啦，姐只不过比你大三天，难道就不是女人了吗？”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订婚了。”肖遥一脸无奈地说。
　　“什么，你订婚了！”谷兰花容突变，不过她很快地调整了刚才的失态说：“那祝你幸福，肖弟终于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肖遥沉默了。要说他不牵挂她，那是假的，当初她那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他是那样的心痛，他知道她曾在她心中占着重要的位置，只是现在这位置已经有人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心底在波澜起伏。谷兰热情奔放，率真善言，曾一度让他依恋，以为人生的港湾就在眼前，那知是海市蜃楼，只昙花一现，倾刻就化为泡影。而以为谷兰会永远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却又奇迹般地来到面前。真是造化弄人，令人啼笑皆非。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正如唐婉回复陆游的词里所说：“人成各，今非昨。”
　　而古颖与谷兰比，她们形体貌似一人，可性格却判若两人。古颖内敛含蓄，沉默寡言，禀承了东方女性的传统美，谷兰活泼大方，率真直言，闪耀出新时代女性的魅力。两人各有千秋，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必须有舍才有得。正当肖遥闪念间，谷兰突然牵着肖遥的手说：“肖遥，本来我这次来是想续前缘的，看来我们是有缘无份。不管怎样，姐弟情永远在的，姐祝你们白头偕老！”谷兰说完扭头就往学校方向走去。肖遥望着她踽踽独行的背影，再也无心秋游了，赶忙召集学生，跟在谷兰的后面，向学校返回。
　　学生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然兴犹未尽，无奈师命如山，只好高唱凯歌。文娱委员发了一首歌——《草原上升起了不落的太阳》：“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高吭的童声合唱随着高低起伏的山路传响在山谷里，混合着山谷的回荡声，顿时，这首优美的曲子配上了伴奏了。谷兰被这美妙的原声态歌曲深深地扣动了心弦，不由得驻足回眸。肖遥快步赶到谷兰跟前，牵着她的手翻过了朔山，走过了湖坝，回到了古校。
　　谷兰这时似乎积虑尽涤，不再纠结在男女情感中，但又怕老师们误会，在肖遥屋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肖遥想尽量挽留她吃了中饭再走，可她执意要走，肖遥只有再次恭敬不如从命了。肖遥目送她远去，看到她绿衣再次飞舞起来，飘然而去，肖遥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惆怅感。
　　周末终于在翘首期盼中姗姗而至，肖遥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埠阳老家，吃了晚饭，洗漱了一下，就急不可耐地往古颖家赶去。行至半路，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影子正离他是越来越近了，是古颖，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古颖预感到肖遥会提前回来，在家无事，忍不住前来肖遥家看个究竟，不想两人在路上遇上了。两人免不得一番激动，肖遥一把拉住古颖，向莲湖方向走去。他们有太多的话说，可是一路上，只听见肖遥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古颖象是徐庶进了曹营——一声不吭。肖遥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问古颖是怎么回事？谁知古颖就是二十四个不张口。肖遥急了，心焦地说：“颖，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呢？我回来一趟不容易，你就不能象上次那样，与我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吗？”
　　她一下攥住了肖遥的手，肖遥感到有一串冰凉的液体滴在他的手上，是流下的眼泪，肖遥大惊，茫然不知所措间。古颖揩了揩眼泪说：“肖哥，我没工作，你会厌我吗？”
　　“哪能呢？”
　　“你现在是这样说，以后就保不准了！”
　　“我在乎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工作！我会对你负责的，一辈子都会，你放心！”肖遥头一次对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下保证地说。
　　“我恨我妈，以前说得好好的，叫我舅舅帮我安排工作，如今见我找了人家，又变掛了，说要我让给妺妺。”说完，她哭得更厉害了。
　　“没关系，让给妺就让给妺好了，反正都一样？”肖遥不停地安慰起她来。
　　“就是不一样！要是我有了工作，才觉得配得上你，没了工作，终有一天会被抛弃的。”她强加于人的口气令肖遥十分不悦。
　　“你就那样看我，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你也没必要跟着我！”肖遥生气地说。
　　已经残缺不全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东山升起来了，洒下了几许清辉，给莲湖四周增添了一些寒意。可此时肖遥与古颖再也感受不到上次的莲湖夜话的浪漫，两人在银色的月光下都心情不畅。
　　晚上，肖遥好郁闷呐，本想快快乐乐地回家与未婚妻相聚，享受着叫人怦然心动的爱的缠绵，却没想到遇上了叫人纠结的“工作”事情，令人扫兴不已。此时，那活泼、大方的谷兰不时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于是极力控制住那非分之想，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