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云妹订婚（上）（3）

　　（三）　　
　　几乎是与此同时，心理失衡的云妹在一次网络的闲聊中邂逅了一位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两个人从网上聊天开始，一来二去，竟然渐渐地聊出了爱情的火花。
　　用云妹事后告诉我的话说：姐，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和他会这样，而且我和他竟然还是同城人。
　　我开玩笑说，妹妹你是不是与那个人来电得迅速了点？
　　云妹在电话里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他比起那个张明来要明事多了，人也知情知趣的，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更奇妙的是，共同语言还真不少，仿佛我们早就认识的一般。
　　可以说，短短的五个多月时间，云妹与那个网友彼此间的好感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感情的飞速发展好像乘上了风火轮，直至云妹生发了今生非他不嫁的豪情壮志。
　　在云妹决定与自己的爸妈开诚布公前，她还是先打了我的电话。
　　这一次，我还是怕云妹是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生发的即兴事件，又做了确认并详细问了有关小伙子的情况。结果，云妹也只是说了个大概，还说，姐姐，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感觉？你这可不像我的姐姐咯。
　　我说，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呀？我这不是不放心么。
　　云妹说，你放心，我懂的。要说爱情呀，应该就是两个人情趣相投，与其他什么的不相干。
　　其实，云妹打我电话的意思是怕干爸干妈戴上有色眼镜看人，在有了前面的那个张明之后形成思维定势，只注重外貌，到头来看不中人家不算，还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那一次，我电话里安慰云妹说，要是为了这个你就不必啦，干爸干妈不是这样的人。要是男孩子真的对你好，你们两个人真的情投意合，他会经得起考验的，那样岂不皆大欢喜？
　　不出云妹意料，小伙子第一次进门，就把干爸干妈搞得灰心丧气，气得七窍生烟。
　　第一感觉，小伙子形貌不雅，长得太难看！用事后干妈形容的话：那难看的程度虽不至于像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却也够难瞧的。
　　干妈的形容或许还是有点夸张。干妈说，我真不知道这丫头是鬼迷心窍还是有意和我们作对怎么的，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中那个小伙子什么？小伙子干柴棒样的身上带着一种叫人说不出的感觉，脸上五官的位子用年轻人时髦的说法肯定是雷公的有意错位，布阵排列就像一只过时了的南瓜。岂止如此，男孩子面部的皮肤也特别，一张三色板样的脸上，额头泛着黑红的颜色，竖着的鼻梁如同横隔牛郎织女星的天河泛着白光，两边的脸颊又像关公败走麦城的赤红着。
　　用干妈不断摇着头对妈妈说的，这样的一副尊容，要是心地敦厚如卡西莫多般的，其他各方面确实优秀的话，我和她爸也会忍无可忍再忍忍，毕竟面孔只是青春的一面镜子，过日子是要靠心善、靠人勤勉老实的。
　　面孔难看还在其次，更叫干妈老两口纠结的是小伙子的形象打造。
　　干妈和干爸都是传统的老人，他们的原则当然也遵循着传统的理念。干妈说，那个男孩子第一次进门，身上就穿得不伦不类的，上身一件衣服像捆着粽子，一条裤子新崭崭的又剪了好些个洞洞，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第一次来，还高跷二郎腿，你们说说这像样吗？还有那个打扮，哎呀还真是叫人说不出口。这么说吧，就像早些年看过的那本《斯巴达克斯》的书上所描述的斗牛士，头发搞怪似的一绺蜡黄的头发高挑在前额，软塌塌竖列成古酒馆前的一面迎风招展的小旌旗。头顶的中央部位短发又成小圆锥体根根头发围竖成了木梳山，更甚者，小伙子的两条手臂上刺着青黑色的龙蛇，哎呀呀，我一看就有点毛骨悚然、汗毛林立的感觉。
　　据干妈说，小伙子第一次来的那一天，干妈耐着性子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父母、家庭、工作等。这一问，干妈差一点当场吐血、晕厥，撇开他父母，就小伙子自身，无论是学识还是工作，与云妹怎么比都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车。
　　那次小伙子告别之后，母女二人就小伙子的评价打分形成绝对的对立。
　　用云妹在干妈面前的辩解：老妈你的眼光老土了，落伍了，现在时代不同了，他这是有个性、新潮。再说，人的好坏不看表面，得看内心，他真的对我好，样样顺着我、照顾我、关心我，不像以前的那个张明，除了自私自利，毫不为他人着想。
　　干妈的意思，我和你爸爸也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我们还没有眼睛瞎得分辨不出好坏。假如是个好小伙，会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
　　那一次之后，云妹又带着小伙子上门了几次，用云妹告诉我的话形容，是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努力。
　　直到有一天，干妈大概是于黔驴技穷之时的突发奇想。
　　这一天，事先，干妈对云妹又做了语重心长的一番开导。无奈，做女儿的油盐不进。最后，干妈提出最后再见小伙子一面。
　　云妹说“妈妈你又想什么幺蛾子？”
　　干妈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一道坎，要是你看中的人能够毫不犹豫的昂首挺胸走过去，我和你爸爸就是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会闭着眼睛认可你的选择。
　　这次见面是在一个下午。小伙子在云妹的事先千叮万嘱下还是一如既往的，以新潮得炫目的形象来到了云妹的家。
　　稍事寒暄，干妈问“你真的喜欢我家路云？”
　　“千真万确，上天可见。不然我今天就不来了。”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还是以后将会发生什么，你能够保证一直会对她好吗？”
　　“伯母，我向你保证。”小伙子说着，慎重其事地举起了左手并攥紧了拳头。
　　“你不用着急，慢一点保证，现在先给你看一样东西，等你看好后，好好想想再回答我。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干妈说着，走进卧室拉开抽屉拿出了云妹在此前半年医院开刀的一沓子病历。然后告诉小伙子说，既然你刚才说你对我的路云是真心诚意的，我今天就得把话说清楚。其实我的路云是个有病的人！曾经开过刀！以后还很有可能没有生育能力！你要想仔细了，你真的准备与我的路云谈恋爱的话，就要做好以后没有孩子的思想准备。这一点，你想仔细了。”干妈说着，把一沓子病历递给了小伙子。
　　干妈的话说完后，屋内出现了少有的寂静，小伙子拿着那一沓子的病历卡粗粗的翻弄着，然后“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随口把一口痰吐到了地上又用脚碾了又碾。
　　“我说路云，我们还是好聚好散算了。”沉寂半晌，小伙子终于开口说。
　　“呵，这么快就改变了主张，你这个孩子还真的当机立断。”干妈眼睛先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云妹，接着冷哼着。
　　“切，你老太太大概以为我捡垃圾呀？我每次来你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一下岗工人的家庭也得瑟，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算了，算了。这个世界找三条腿的蛤蟆没有，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你们呢也用不着担心什么了，老实说，养一只鸡还为了生个蛋，要是我爸妈知道他们的独生儿子，找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做老婆还不气得头顶生烟，脚底漏气？”接过干妈的话题，小伙子冷冷地回答，然后，像是受了莫大侮辱似的撇着嘴巴。
　　“你替我滚！滚！立刻滚！”听到这样的话，看到这样的表情，云妹气蒙了。
　　“滚就滚。要怪只怪你了，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早一点给我说清楚，你是想害我后半生呀？害得我白辛苦一场。还一趟一趟的跑来受这鸟气。”
　　“滚，今生不想再见你这个混蛋！”
　　立竿见影，小伙子反身就走，留下屋里的三个人一时间呆立成了木偶。用事后云妹对我说的话那真的叫碰到邪了。撞门了。
　　出乎意料的这一场网络爱情经历了短暂的变脸后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此后，云妹万念俱灰，宣告在爱情上偃旗息鼓不再做任何考虑。而干妈却想乘胜追击，并且对照这鲜活的例子进行了几次三番语重心长的活学活用。
　　用干妈说的意思：丫头呀，现在你相信妈妈的眼光了吧？看看，你之前找的什么情投意合，还口口声声说这个家伙对你多么包容，多么和顺。还说他的爸爸是什么官，他妈如何当你贵客。一个巧克力囊肿开刀的病历就把他吓了个屁滚尿流。那天要不是我当着你的面说清这些，并让你亲耳听到，你还以为我造假呢。你呀，毕竟年轻，爸妈走的路都比你过的桥多，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这个世界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糊里糊涂的你呀把自己卖了恐怕还要替人数钱。这样的人，以后还能够成为你的依靠？网络爱情，很多时候就是个虚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