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八章
　　
　　春秀在为保孩子与病魔抗争着，逃亡在外的孟波也没闲着。自从那次为抓贼而负伤后，他成了公司员工心目中的英雄，各种赞誉声不断，老板张志杰不仅给了他1000元的奖励，而且对他的工作也进行了调整，让他跟师傅学盆景培育技艺，工作量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孟波从心里感激老板，工作比以往都主动积极。这天上午，孟波正跟在师傅屁股后面修剪盆景，老板突然来电话，让他暂停工作，赶紧到镇上的汽车站去接一下他的表妹。孟波一点也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里的活，骑上摩托车朝镇上赶去。由于初来乍到，孟波对小镇根本不熟悉，因此，兜了很大的圈子才找到汽车站。
　　汽车站上候车的人寥寥无几，仅有3位乘客躲在树荫下避阳。孟波朝里瞅了瞅，只见其中有一位衣着与众不同颇有气质的年轻女子，戴着一副浅色的墨镜，朝四下东张西望，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孟波思忖了一下，估计她可能就是他要接的人，于是将摩托车开到了她的面前：
　　“请问小姐，你是不是姓汪？”
　　那姑娘先是一愣，忙又反映过来：“是，你是来接我的吗？”
　　“对！我是老板张志杰大哥派我来接你的。”孟波拘谨地一笑。
　　“怎么派一辆摩托车来？他不是有小车的吗？”姑娘嘀咕着。
　　“志杰大哥坐小车到外地去了，要下午才能回来，所以就让我骑摩托车来接你。”孟波笑微微地解释。
　　“真倒霉，今天得吃苦头了，回去我要找他算账。”姑娘嘟哝着嘴，但还是跨上了摩托车。
　　“请坐稳，我要起步了。”孟波提醒了一声，一转引擎，摩托车箭一般蹿了出去。
　　“先生，请问你贵姓啊`？”姑娘紧紧抓着孟波的腰，大声问道。
　　“我姓李，名振兴。”孟波回答。
　　“哦，李师傅，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志杰大哥园艺场干活。”
　　“李师傅，你戴墨镜很酷哦，真像个电影明星。”
　　“是吗？谢谢你的美言，我太荣幸了。”
　　就这样，和姑娘一路行驶，一路搭讪，孟波很快就将姑娘送到了目的地：老板张志杰的家，也就是孟波原先租借房子的地方。大哥志杰还没回来，孟波等不及，用电话告知后，就骑着摩托车走了。
　　令孟波没想到的是，他人还未回到园艺场，电话又来了，老板志杰让他晚上去吃饭，给他表妹接风洗尘。孟波心里不太乐意，因为今晚他已经有了安排，要上网查看有关春秀的近况，但他又不能不去，只能勉强答应。
　　因为怕惹事生非，孟波特地晚去了一会儿，到那里人家已经开吃了。
　　“抱歉，摩托车中途出了点毛病，来晚了。”孟波煞有其事地拱了拱手。
　　“没关系，来，坐下。小李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汪小琪。”老板张志杰起身，笑呵呵地指了指身边的那位姑娘。
　　孟波冲汪小琪微微一笑：“在路上我们已经认识。”
　　汪小琪朝志杰嫣然一笑：“表哥，我们已经相互了解。”
　　“是吗？那好，以后有机会你们多多往来。”志杰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汪小琪朝孟波扮了个鬼脸，笑笑后又低着头吃起东西来。她并不认识孟波，只是对他有那么一点印象，至于是否见过？她实在想不起来。她忽然想起耿明曾经给她说过孟波的事，说孟波的左眉宇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她不由得抬头又看了孟波一眼，这一看，正好让她看见了孟波的左眉宇，上面也有一道明显的伤疤。难道这是巧合？她心里一动，但因为眼前这位姓李而并非姓孟，她又有些迷惑不解。
　　其实，孟波也不认识汪小琪，今天只是初次见面，对她毫无戒备。当汪小琪盯住他的脸看时，他没有半点不安，只顾着和别人谈笑风生。晚饭很丰盛，孟波出于礼节和要骑摩托车的原因，他吃的并不多，只是喝了点饮料吃了点他喜欢的菜肴，就将碗筷放下了。虽然没吃个够，但他心满意足，因为老板给足了他的面子，让他有出人头地的感觉。离别后，他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在没人的地方，他忍不住对着旷野吼叫了几声，心胸霎时觉得特别惬意。
　　孟波没把汪小琪放在心上，因为一是与她萍水相逢，没有太多的话语，二是她的长相实在是貌不惊人，远没有春秀和胡真真那样好看，除了伶牙俐齿嘴巴甜外，他还找不出汪小琪有什么特别，所以，回到住处睡了一觉，翌日一早便把她给抛在了脑后。
　　然而，汪小琪却记住了他，虽然一时还吃不准他就是耿明所说的那个孟波，但他左眉宇上的那道伤疤，让她过目难忘，心里总有一个疙瘩，她想解开这个疙瘩。晚饭后，她单独睡在了表哥志杰隔壁的一间房间，利用房间里的一台电脑，她特地上网查了一查。在输入几个关键词后，网上立即显示出一大串被公安局通缉的嫌疑人的名单，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汪小琪经过梳理，终于找到了孟波的照片。她仔细辨别了一下，觉得现实中的李振兴，比照片上的人瘦了一些，但面貌轮廓没变，依旧看得出是同一个人。
　　汪小琪此次来表哥家，纯粹是来玩的。好几年没来表哥家了，她怪惦记的，于是就想利用休假来看看，想不到遇上了这档事。怎么办？管还是不管？她踌躇着，在房间里来回徘徊。汪小琪与孟波无怨无仇，也没有利益冲突，她完全可以装聋作哑，只当没见过，但一想到他居然隐姓埋名，躲藏在表哥的眼皮底下，让她没有了安全感，如鱼刺梗在喉咙不能不拔。于是，她思考再三，还是将这事告诉给了表哥。
　　“你会不会搞错？”志杰惊愕地张大着嘴巴。
　　“怎么会呢？不信你来看看。”汪小琪打开了网页。
　　志杰盯着电脑里孟波被通缉的照片，足足看了一分钟，眼睛才离开电脑，他连连叹息道：“他怎么会是个通缉犯？可惜，太可惜了。”
　　“表哥，我看你还是报警吧？否则，他就是埋藏在你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你有危险。”汪小琪提醒。
　　“不不！小琪，现在还没到报警的时候，否则，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越弄越糟。你不知道这孟波还曾经是我们家的恩人呢！我们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志杰皱着眉说。
　　“孟波还是你的恩人？”汪小琪感到不可思议。
　　“对！是这么回事……”志杰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表妹说了一遍。
　　“照这么说，孟波还是个好人？难道警察抓错人了？”汪小琪瞪大了眼睛。
　　“这也许不会，我估计他可能是一时糊涂，走上了歧路。”志杰无奈地说。
　　“这么说，你打算继续留用他？”汪小琪不解。
　　“不，我不是这意思，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处境很尴尬，左右为难。如果我现在就赶他走或报警，也昧了我的良心，我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如果不赶他走，万一警察知道了，我岂不是担当了窝藏罪名？所以，这事得容我斟酌一下，急不得。”志杰点燃一`支烟，若有所思地吸着。
　　汪小琪抱着胳膊，看着表哥愁眉苦脸的神态，想了想说：“这样也好。不过，这事不能拖，得尽快拿出个办法来，否则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小琪。不过，我得提醒你，今天这事你得保密，什么人都不能透露，包括耿明都不能说，否则咱吃不了得兜着走。”志杰一脸正色地说。
　　汪小琪点点头：“好的，表哥，我听你的，保证不说，你也得抓紧办。”
　　志杰呵呵一笑，拍了拍表妹的肩膀：“我自有安排，这事就到此为止。我走了，你也辛苦了，就早点休息吧！”
　　志杰说完，往杯子里揿灭了手里的烟蒂，笃悠悠地走了。汪小琪看着表哥的后背，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九章
　　
　　正如春秀原先猜测的那样，这次她血检的癌胚抗原和甲胎蛋白指标，已经大大超过正常范围，她立即明白抑制的癌细胞开始苏醒了，正不断在体内活跃侵袭，而低热就是来源于此，这意味着她的生命，现在进入了一个相当的危险期。当然，对于自己，她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最担心的莫过于癌细胞的活跃，会不会直接影响孩子的健康生长？虽然目前的状况，还不足以对孩子构成威胁，但现在怀孕才6个多月，离正常分娩还有3个月，在这期间，各种症状会接踵而至，自己能不能抗住仍是个未知数。她的心情由此变得异常沉重。怎么办？就这样束手待毙吗？不！自己得想一切办法来保全孩子，否则，自己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进入9月份，天气不再那么炎热，早晚也凉快起来，但春秀仍然感觉浑身燥热，为了降温，她不得不服用芦苇根煎成的汤剂或板蓝根冲剂，有时候还得用冰块敷在额头。在身体状况稍有平稳时，她会自然而然地考虑起自己的身后事，憧憬着孩子今后的生活。虽然她对丈夫孟波已经万分失望，不再多想他，但耦断丝不断，他的影子经常在她脑子里摇晃，已成为她难以平抑的心痛，她真想和他一刀两断，可一想到孩子与孟兰以及婆婆，她又不得不断了念头。
　　这天上午，春秀照例喝完降温的汤剂，守候在电脑旁，打理着小小的网店。这时，孟兰来了，她将一辆小三轮车停在了门外，兴冲冲地朝门里说：“姐，我弄来来一台二手空调。”
　　春秀一扭头，只见孟兰满头大汗，正将一台旧的挂壁式空调往屋里搬，不禁一愣：“你这是干什么？都9月份了，还装啥空调？”
　　“9月份不错，但天还热着呢！起码要热到10月，你这身体没有空调怎么行？”孟兰笑吟吟地说。
　　“那这台空调要多少钱？”春秀问。
　　“不多，才700块钱，是一家商场刚换下来的。你别看它是二手的，牌子却是进口的，质量挺好，还包安装。”孟兰说着，找来一块抹布，仔细擦抹着空调上的污垢。
　　春秀望着小姑忙里忙外的样子，心里很感动，她拿来毛巾给孟兰擦去汗水后，又倒了一杯凉开水给她，孟兰仰脖一饮而尽。
　　“谢谢你，孟兰，这事我都没想到，你倒替我考虑了。”春秀情不自禁地搂抱了一下孟兰。
　　“姐，不许你再说这话，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这空调先凑合着用，等过几年，我还会换新的，钱由我来出。”孟兰诚恳地说。
　　春秀默然，但心存感激，她心里明白得很，自己或许已经等不到那一天，能熬到顺利分娩那一天，已经是很庆幸的事了。她真想哭，但又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没让眼泪流出来。
　　孟兰放好空调，又嘱咐了几句后走了，春秀又重新坐在了电脑前。她瞅着角落里的空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钱的事。前阶段由于住院看病，自己已经倾其所有，家里的钱所剩无几，以后万一住院生孩子怎么办？不见得再让孟兰想办法吧？还有，耿明汪小琪给垫付的那几万元手术费，她至今还没能还上，虽然人家从没提过还钱的事，但她不能装糊涂，自己得想办法给人家。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她面对着电脑陷入了愁思，也陷入了迷茫。
　　快到中午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是耿明的，他问春秀在不在家？他想来看看她，方便不方便？她当然高兴，一口答应了下来。下午1点多钟，耿明来了，提着个包，一身的运动服，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春秀差点没认出他来。
　　“哟，我还以为是哪位运动健将来了呢！原来是你，快请进。”春秀抿嘴一笑。
　　“我今天休息，特地来看看你，春秀姐，你还好吗？”耿明咧嘴一笑。
　　“本来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一来，我病全跑了。”春秀逗乐道。
　　“是吗？那以后我得经常来，省得你去看病了。”耿明也幽默了一下。
　　春秀咯咯直乐，将耿明迎进了屋里。春秀见耿明额头上冒着汗，就拿来毛巾给他擦擦脸，然后，给他沏了杯茉莉花茶放在他面前，耿明掀起盖子看了看却说：“春秀姐，你有没有凉白开呀？我喜欢喝那玩意。”
　　“是吗？我想你是客人，我不好意思拿出来，你既然想喝，我就倒。”春秀于是笑吟吟地倒了一大杯凉白开。
　　耿明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就喝，一大杯凉白开就顺着喉咙“咕嘟咕嘟”下去了。喝完，他把嘴一抹，说：“这鬼天气，都9月份了还这么热？
　　“早晚凉，白天热，比8月份好多了。”春秀回答。
　　“你身体还好吗？”耿明关切问。
　　“还行吧！就是每天有几分低热，不过没事。”春秀故作淡然地回答。
　　“最近网店生意怎样？”
　　“还不错，营业额比过去高了不少。”
　　……
　　俩人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耿明看了看墙壁上的电子钟，已经是下午3点，他站了起来，说：“春秀姐，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因为我还得到汽车站接一个人。”
　　“接谁？”春秀问。
　　“汪小琪，她到她表哥那里玩了几天，今天回来。”耿明回答。
　　“你现在和她关系怎样？确定下来了吗？”
　　“嗯，还行吧！不过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耿明笑笑。
　　“那就行，汪小琪人挺不错的，要珍惜哦！”春秀感到很高兴。
　　又聊了几句后，耿明走了，春秀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朝耿明大喊了一声：“耿明，请等一等……”
　　耿明止住脚步，朝后面怔怔地望着。春秀从家里拿来一件用布包兜着的东西，匆匆忙忙过来。耿明不解地问：“春秀姐，你这是干什么？”
　　“噢，这是一只花瓶，我送给你的。”春秀笑盈盈地说，将布包塞到了耿明手里。
　　耿明打开一看：“哟，春秀姐，这么好看的花瓶，你不留着给我干吗？”
　　“我是想留着，但现在放在这穷地方没用，还是给你们吧！以后放在婚房里，插上鲜花，多漂亮，汪小琪肯定喜欢。”春秀笑咪咪说。
　　“行，春秀姐，那我就收下了。”耿明迟疑了一下，将花瓶重新包好。他无法拒绝，因为他了解春秀的脾气，如果不收肯定过不了关。
　　待耿明踪影不见后，春秀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屋里。当她收拾屋里的杂乱时，才发现角落里的空调机上搁着一大包东西，她有些迷惑，于是打开一看，竟然是两大盒什么破壁孢子粉，而且是一个很知名的品牌。由于生这病的缘故，春秀对破壁孢子粉多少有所了解，知道这玩意价钱很贵，但对癌症有一定的辅助疗效，她曾经也想买一些服用，但价格吓退了她，只能将愿望变成一种奢望。春秀知道这是耿明带给她的礼物，怕她不收，于是悄悄地放在了角落里。虽然这两盒破壁孢子粉，只能疗效一时，但给了她极大的温暖，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她像欣赏宝贝似的，将破壁孢子粉捧在手里看了好一阵，然后拿起手机给耿明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给我买了这么好的东西，我这辈子能认识你，真的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