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前的纠结（3）（4）（5）

　　（三）　　
　　在四位老人敲木鱼般的轮番轰炸下，生孩子之事几乎成了我们家一条日夜奔流的河，喧嚣热闹，川流不息，无处不流，无所不在。
　　老人们在时时等待好消息，他们步调一致目标正前方。而我和老公在掐算好时机，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好在这期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我们的户口要更动了。虽然这事与怀孕风马牛不相及，为了舒一口积压已久的恶气，还是说出来为好。
　　彼时，老公单位人才引进，可以连带着家属户口上牵。
　　对照条件，我们正好在范围之内。
　　于是，大事面前，生孩子之事被暂时靠边站。
　　整整的三个月里，我们除了上班就腾出时间跑老家，跑当地派出所，跑计生委写已婚未育证明和准备各种各样的种类繁杂的书面证明材料。
　　当然，这期间前途的光明与道路的曲折是呈等比例上升的。
　　那一段时间里，H城、老家、老家的上一级人才流动主管中心，陀螺似的转着，走马灯似的跑着、求着，我们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了办户口之事上了。
　　这样兜兜转转，疙里疙瘩的，在经历了整整一个多月的奋力后好不容易就剩下档案材料的邮寄了，这下该放心了吧？最后却出了大问题——我的档案材料不见了。
　　火烧眉毛的时候，档案不翼而飞，这真是急得灵魂出窍的事情啊。截止的时间迫在眉睫，再过三天就是书面通知上说的截止，这个时候要说还能够沉住气那可真是世外高人所为了。那段时间，我们着急得抓狂，和寄错档案的单位论证不但时间不许，更没有那个精力和胆略。再说这档案的事情还比不得别的，自己作不得力，还得人家办。
　　该装孙子的时候就得做孙子，都说态度决定服务，我和老公都记不清去了人家办公室多少次，在人家面前诚惶诚恐，好话说了一箩筐，让好歹帮帮忙抓紧替我们寻找。其孜孜以求的态度就差下跪了，可人家还是巍巍如昆仑，既不动声色，又不动心肝，只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说“现在还不能说就是我们寄错。得按程序先查找。”
　　谢天谢地，紧追慢赶，不懈的努力终于换取了档案的归踪，南辕北撤，是寄错地方了。
　　我和老公又着急着去找人，按部就班的办公室里一个小姑娘接待了我们，公事公办的姑娘说是错了那就三天后再走程序派专人送。并说这已是最好的补救办法了。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我问“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呀？要换做你自己的事情这么笃定？”
　　姑娘摇头浅笑，“一码归一码，这不是我们的事情。”
　　“那我们就去找你们领导，世上总还有说理的。”
　　“要说理呀？行。不过领导不在，开会去了。”小姑娘两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儿，竟然眼睛不眨巴一下。
　　然后又笑着开导我们“说了三天后派专人送出了还要怎么的？难不成我们明后天的国定休息日为你们特事特办？你要知道，特事特办是有原则的，再说错的又不是我们。你们要追究责任的话，正好。我们等着好了，该谁谁来。”
　　小姑娘一番软硬俱佳的说辞倒让我无言以对起来，大敌当前我还是犯了大忌。这时候老公拼命拉我的衣襟，意思都什么时候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说点软话，舌头打个滚，亏不了。等到悻悻然走到太阳底下，我又恼又羞朝着他撒气“你拉我干啥？就知道说好话，看看，一味的低眉顺气有用吗？这不没戏了吗？”
　　老公说“你傻呀，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我们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说是想其他办法，其实就是把问题在家庭内部上交。
　　当晚，我们把事情详细电告公公婆婆。公公说要不找人试试，看能不能通融，毕竟这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说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好话说了一箩筐，都可以当成石子铺路了，到哪里去找人？公公又说，现在只能瞎猫碰死耗子逮逮看。
　　大概晚上十一点，公公打来电话说七拐八弯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同事的亲戚，正好是H城的退休教师，说是教师的女婿的朋友与那里的相关部门可能熟。
　　公公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这些平民，也只能在平民的圈子里兜兜，这叫攥着石子隔山打鸟——试试。”
　　第二天大清早，我和老公买了礼物，兴致勃勃寻找着去了老教师的住地。
　　这一天，华发慈善又素昧平生的老师，陪着我们走了整整一天，找了好多地方，先找了老师的女婿，女婿再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再打电话找朋友，最后好不容易顺着长藤摸着瓜了。
　　谁知道，到头来，当我们赶了好几个地方，以为摸到了瓜瓜赶到目的地的时候，瓜瓜成了面团，面团碰到了原则的铜墙铁壁。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后的时候，老公对我说；我们的面前不是办公楼，而是蜀道上的关隘。
　　一切似乎已经山重水复疑无路。万般无奈之下，我们送走了老师又马不停蹄去找了老公单位的有关部门。娘家人么，毕竟是心悯我们的，后来他们通过正常途径总算把档案之事化险为夷得以尘埃落定了。
　　四月底我和老公带着公公婆婆去H城的地段派出所，完成最后的签字程序，这已经是迁户口的最后一道坎。
　　
　　（四）　　
　　户口之事办好，距离我和老公结婚的时间已经过来三年半了，被耽搁的生孩子之事重新进入重要议事日程。
　　四位老人的意思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私底下我与老公说，还正喘着气呢，这也忒急了。再说眼下要在龙年里抱龙子龙女的挤破了头，从经济实力到外部环境，我们得给未来的宝宝创造一个相对完美的条件。
　　僵持的后续效应是，老娘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常常寻衅和我无理取闹，每一次总是脸沉似水，话里话外的扔炸弹。“我带你们两个大孩子带的什么带？人哪，总得有目标。我看，再不生的话我出去为你们带一个回来养着算了。”
　　看看，都要挟上了。与此同时，公公婆婆的态度是凭脚趾头都能够想象得到的。虽然出于客气尚不至于当面锣对面鼓挑明了要霸王硬上弓，相见也还甚亲，毕竟话里话外都有了软钉子。
　　有几次，公公竟然当着我的面在他儿子面前嘀咕起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来，他们甚至半明半暗的提出实在不行的话让我先辞职，再吃中药。
　　我和老公的日子变得内外交困起来，无论是说话还是电话，四位老人总是目标一致，有办法把话题当磁铁兜底儿转向。
　　为了减少骚扰，私底下我和老公商量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实现联产承包，公公婆婆的意见由他全权承包、删繁就简、最好就地消解。
　　而我的老娘老爸的意见呢，则由我收容、改道，最好是原路返回。当然，我们行事的宗旨绝对是：有话好好说，不能激怒老人，以免得不偿失。
　　值得一提的是，那段时间，老爸出外工作的间隙里老娘竟然为生孩子之事撂挑子生气回家了。我想也好，走就走，剩下的两人世界，我们忙碌是忙碌了点，耳根清净了呀。
　　谁知道，老妈人走心在，使命感与远方的公公婆婆一样，还是责无旁贷，无休止的唠叨还是能够通过电话传达到。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现今流行的拇指文化里，我的怀孕之事也被婆婆无数次通过电脑QQ变成了主题文字。
　　有一次，婆婆与我在QQ上相遇，开始的言来语往里，倒也融洽。婆婆与我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渐渐的，婆婆带着心中坚定不移的目标步步深入，最终迂回曲折，成功进入我的禁地。婆婆说“从女同志的角度说，早一点生了孩子，对身体各方面也好。再说就你三十四岁的年龄确实也不早了。”
　　我说“妈妈，您的口气还是相对委婉的，我的老娘柳妈同志简明扼要，每次都是直奔主题，甚至都以天数来和我耗着了。”
　　婆婆说“理解老人，理解妈妈，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一个家，三足才能鼎立。”
　　我说“得相互理解，所以只有理解万岁。”其实，偷偷的说一句，那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开始酝酿这个事情，可是，越是着急还越是心里没有了底，生孩子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很多时候也得天时地利人和不是？
　　那一次与婆婆的网聊之后，我对老公发了火，我说“不是说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吗？你妈妈怎么又来直接对话生孩子问题？我的心里正烦得要命。”
　　也不知道后来老公是怎么与婆婆交流的，之后，婆婆再没有与我说起过孩子之事。
　　回避解决不了问题。今年的大年初二，在婆婆家团聚的餐桌上，老妈又一次见缝插针、老话重提、挑起事端。
　　这一次，老妈真的是冤屈我和老公了。叶酸我已经在服用，一切就等着水到渠成了。说句悄悄话，我的心里甚至有了隐隐的担忧，听听周围，由于环境污染，工作压力增大，好像不孕不育的有了相当大的比例。要是万一？我真的不敢想下去。
　　
　　（五）　　
　　絮絮叨叨转了一大截的弯，现在言归正传该说到测孕之事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搞测孕，又是在这样一个压力重重的、四面楚歌的、一日甚似一日的焦躁的时间段里，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更需要一个相对隐蔽的私人空间。
　　我们的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满心指望梦想成真，又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这个大年初四的夜是神秘而魔幻的，是充满了忐忑的心慌的。
　　室内的灯光在暗夜的朦胧里带着探询的未知，老公的表情有点凝重，而我的心竟然微微的不安着。两个人神色严峻，态度端然，好像做的是一项莫大的工程。我根据说明，进行程序测试，默数了一二三后取出平放，再闭了眼睛隔了大概三分钟等待。睁开眼睛，咦，竟然对照线、检测线都显色！
　　会不会出现了幻觉？是我的意念水印？我不敢确定。
　　揉了眼睛再看，还是不敢相信，又喊了老公。
　　“老公，快来帮我看看。”其实此时此刻老公是全过程的直接参与者，就见他擦擦眼睛又晃晃头说，“沉住气，不是你的意念水印，是真的变色了，我们再来一次。”
　　这一次换做老公亲自测试，结果，与前一次如出一辙。
　　这时候的老公显然已是激动得无与伦比，只见他“腾”的一声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就问婆婆“妈妈，妈妈，你买的试纸准确么？”
　　遥远的电话里立时传来婆婆云山雾罩的问话，“你说什么呀？”
　　哈，关键时刻婆婆也抓瞎啊。随即只听电话里一声恍然大悟的“啊”！然后道“哎呀，现在假货满世界，药店里不知道卖的是不是也有假货哦。这样吧，慎重起见，明天还是去医院确定一下，一定去医院确定一下。”
　　放下电话，婆婆那里的情景我们不得而知，而老公的反应就不同寻常起来了，他急急忙忙穿衣换鞋，说要去附近的药店再买了测孕纸进行加强测试。
　　老实说，此时此刻，岂止是老公，我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激动，一切就等明天医院确定了。
　　老天保佑，大自然的春天来了，我们生命中的春天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