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集（4）

　　顾长茂：叫她来，让她当兵。现在兵员太缺，有的人叫来边疆工作，就像要他上断头台！我们边防营，起码要扩成一个团才够，军分区还要建一所野战医院，缺人！别人不愿来，我们叫七大姑八大姨都来！
　　方兴国：路太远，我怕她一个人不敢出来。
　　顾长茂：再说吧，讲你！你要管住自己，别打提前量。
　　方兴国：是什么意思？
　　顾长茂：装傻？你没有打过靶吗？提前开花还行，就是不准提前结果！造成麻烦，处分你，不批！
　　
　　08-27：培训班日、外
　　新区干部集训班人员开午饭。
　　张华（显熊猫眼）端起饭碗，内心焦躁，不知味儿，眼望刘景东。刘景东边吃边跟一位领导干部讲话。张华等领导离开，走近刘景东。
　　张华：队长，方兴国怎么还没有消息？
　　刘景东：你还不了解他？没有结果，他不会张扬。急了？
　　张华：（羞涩地）我怕他领导不批准。
　　方兴国站在门外等着。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看见张华和刘景东坐在一桌吃饭，就餐的有100多人，能听到嚼饭声，能闻出香味，不便进去打扰。
　　吃过饭的人们，打着饱嗝陆续往外走。张华和刘景东慢慢出来。
　　方兴国没高声喊：队长，张华！只往路中跨一步，始终压住欣喜。张华最先看见他，他没迎上前。
　　张华大步走到他身边，他还没大喜，静静地等待刘景东过来一起讲。
　　方兴国：队长，张华，批了，领导批了，行！
　　张华大出气，靠近方兴国。刘景东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忍不住笑。
　　刘景东：我这个媒人的任务基本完成了，你们商量吧！
　　刘景东转身离开。
　　张华：你吃饭没有？
　　方兴国：还没。
　　张华：吃馆子吧，好好讲讲。
　　方兴国：我回连队再吃。我们趁热打铁，申请结婚吧？
　　张华：这，太快了吧？
　　方兴国：我们营长的意见，速战速决好。你同意，我就打结婚报告。
　　张华：我同意。让我再想一下，好吗？
　　方兴国：那，星期天，我们去看岩画！
　　张华：好，我们还在队长家里会面，约队长一起去。
　　方兴国：好！我早就想去看。那些岩画很古老，三千多年前，是佤族先民的原始文化。那边还有一条河，流着流着就不见了，成了地下暗河。
　　张华：一定请队长去。他一个人，星期天孤单。
　　方兴国：他是我们的红娘，不去也得去，我们抬着他走，好好感谢他。
　　
　　08-28：宿舍日、外
　　星期天。刘景东睡懒觉。
　　有人喊他，他披衣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是张华。
　　刘景东：这么早？你等等，我穿好衣服。
　　张华：我不进屋。我不参加工作队，也不参加集训了！
　　刘景东：你说什么？不参加工作队了？
　　张华：我要回家，回昆明！
　　刘景东：为什么？
　　张华低下头，不再开口。
　　刘景东气得衣服抖落地上。
　　张华转身离去。
　　刘景东：（出门追问）方兴国知道吗？
　　张华：我不想跟他讲，不想见他了！
　　刘景东：方兴国要打结婚报告了，你要回昆明！你得恐婚症了？
　　张华已走远。刘景东自问：又出什么问题了？
　　
　　08-29：女宿舎日、外
　　方兴国着装整齐，英气勃勃，走向张华宿舎，房前无人。
　　方兴国敲响张华住室的板门。没人答应。他透过门缝，瞅瞅。再敲，屋里人还是不应答。
　　方兴国：张华！
　　无声。
　　方兴国：张华，张华！
　　还是没人回答。他不敢放大嗓门，更不敢摇门、打门。
　　他绕过草房，来到后窗下。窗户镶嵌着细圆木条，粗布窗帘垂下。他大胆地用一根棍子挑开窗帘，见张华躺在床上，大惊大急。又喊了两声张华，张华还没答应。
　　他果断地撬断了一根木条，跃上窗户，身子挤进去，一跳。
　　
　　08-30：房内日、内
　　张华头缩进被窝里，不让方兴国看她。
　　方兴国：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突然！
　　无声。
　　方兴国：你如果不愿结婚，我就不打报告了。
　　无声。
　　方兴国：快跟我说呀！天塌下来，我全顶着！
　　张华：（被子里发出的声音）你走！你不要来！
　　方兴国：我们已经说定了，有痛苦，有危难，我们共同承担。我不让你受苦受难受委屈，我全担着！
　　张华突然掀开被子，两眼泡肿，面容枯焦。
　　张华：你替我去找刘景东，帮我说说回昆明！
　　方兴国：为什么？你让我明白呀！
　　张华：你去不去？不去，我死了算了！
　　方兴国：现在，你怎么回昆明呀？不通汽车，从这里步行上昆明，至少要连续步行12天才能搭上汽车。碰上特殊情况，半个月也等不到汽车。你回不去！
　　张华：回不去，我死在这里算了！
　　张华一头往墙上撞去。方兴国抱住了她。
　　张华在方兴国怀抱里痛哭、颤栗。
　　方兴国：（先哄，别出人命）好！我马上去帮你向刘队长请假。你实在要回昆明，我请假送你回去。千万不要乱动，好好躺着，等我，我很快回来。
　　张华稍归冷静，又躺下，被子捂住头。
　　方兴国修好了窗棂，放下窗帘，替她倒了杯热水，把两只鞋放在床前，摆好，走出房间，关好门。
　　
　　08-31：刘景东家日、内
　　刘景东站在门口张望一下，摇摇头，回到书桌前，铺开一幅地图，边看书边对照。手里的笔，沿着地图上一条红线走动，偶尔在某个点上停停。
　　方兴国：（在门外喊）队长！
　　刘景东太入神，无反应。
　　方兴国：队长，不好了！张华出事了！
　　刘景东：（起身）进来，慢慢讲。
　　方兴国进屋，刘景东茶水招待。
　　方兴国：她那倔脾气，我这回算领教了。
　　刘景东：张华已经对我讲了，不集训，不参加工作队，不想再见你，要回昆明，变得太突然！就是不说原因。你老实讲，你们闹什么矛盾了？
　　方兴国：没，没！我们好好的，约好要拉你去看岩画。
　　刘景东：你真没欺负她、让她受委屈？
　　方兴国：队长，我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
　　刘景东：可能因为没当成兵，临时又受了什么刺激，不满情绪反复了。
　　方兴国：不会吧？
　　刘景东：可能！县里有一批干部要结队去昆明，开会，上学，探家。还有几个人，跟随解放军赴边疆，意志不够坚强，要求弃职。张华是不是受了影响？她毕竞也是新干部，革命立场还没经过严酷考验。
　　方兴国：这有可能！队长，请你和她谈谈心吧。
　　刘景东：行！不管她有什么思想波动，不管她有什么不幸，你都要爱她！要帮助她过好这一关，决不能向后转。否则，她的这段革命经历半途而废，多可惜呀！
　　
　　08-32：女宿舎日、内
　　张华一个人在屋里，绝望地扔书、扔笔记本，扔完，看看手表，把一只饭碗也砸了，接着又扔枕头。
　　枕头飞向门口，砸在进来的方兴国头上。张华趴在床上，嚎啕痛哭。
　　方兴国沉住气，等她哭了一阵。自己也心痛了，憋住眼泪。
　　方兴国：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吗？我去崩了他！
　　张华哭得更伤心。方兴国忍不住掉泪。
　　方兴国：家里有什么困难吗？你跟我讲。你不讲明，我就不走了，下午开会也缺席，挨批评就批！
　　张华止哭，犹豫一下，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扔给方兴国。
　　他没接住，落在地上，捡起来。
　　方兴国：家信？有什么问题，我不看信，你讲吧！
　　
　　08-33：女宿舎外日、外
　　方兴国退到门口，看看门外。他估计张华要讲的家事很严重，也许是家丑，不可外扬。他转身出门，四面观望，不见人。才回屋，掩上门。
　　
　　08-34：女宿舎日、内
　　方兴国把家信放在张华手边，越发沉着、耐心。
　　方兴国：（指室友的床）她呢？
　　张华：找朋友去了。
　　方兴国：这就好，现在就我和你，没外人来，快讲吧！
　　张华：（不讲不行）全是我哥哥的问题！
　　方兴国：哥哥！你还有哥哥？不是说只有两个妹妹吗？
　　张华：我哥哥就是张威，就是你没有捉到的那个张威！
　　方兴国：你编故事吧？
　　张华：我也不相信！在班珙寨，刘队长念敌情通报，讲的那个张威，正是我哥哥。我要抄材料，队长不让抄。
　　方兴国：我当时没注意你的反应。
　　张华：我猜你们要去消灭他，就要求跟你们去。万一见了他，我就劝他投降，避免被你们打死。
　　方兴国：我当时只知道你想锻练胆量，为你高兴。还有什么问题？
　　张华：问题大了！你看看信吧，我妈妈写的！
　　方兴国摸清情况心切，只好看信。看着看着，表情愈加凝重。看完信，久久不语，又回头重点细看，研究。
　　张华：你不用问了吧？他跑到台湾去了！刘队长念的那敌情通报，不准确。他早跑到台湾去了！
　　方兴国：复杂！有点复杂，摸不准。
　　张华：我妈妈信里写明白了，是公安局的人正式通知我妈妈学校的。你看清没有？我妈妈在学校，教导主任也不能当了！我们一家人都成反革命家属了！
　　方兴国：这个情况很复杂，你别着急，我想办法搞清。
　　张华：我也算反革命家庭成员，又对组织隐瞒了这个家庭问题。肯定不能跟你好了，你大有发展前途，怎么能跟一个反革命军官的亲属结婚呢？我不能牵累你，分吧！我远远离开你！
　　方兴国：你不要着急，我把情况搞准再说。就算我们不能结婚，还可以做好朋友、好兄妹。我会坚决照顾你、保护你。你给我两三天时间吧，安心等着。
　　张华：我只跟你讲，不准对任何人讲，隐瞒就隐瞒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