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作品名称:大音希 作者:后庄 发布时间:2016-03-14 19:41:25 字数:3296
段岚与刘威末双双走出公司大门。
出门左拐,走不了几步,穿得有冒充李玉和之嫌疑的门卫任老头若不打开窗户探出脑袋来就看不到他们了。这老头儿,一向热情过度,就刚刚,不但跑出来打开根本就没上锁的边门,还废话连篇、问长问短:“阿岚回去啊?那刘工你这是干啥去啊?是吗?阿兰也喝酒了啊?那得送送、送送。”关于李玉和,刘威末和段岚都是在网上看的图片。原来是位老瞪着眼的铁路工人地下党大英雄。
“刘威末你怎么样?”
“我没事。”
“头晕吗?”
“不晕。”
“我晕。”
“啊?酒喝多了。那赶快回去,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我为谁喝那么多酒啊?还不是为了你!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了,你看着办?”
“那怎么办?坚持一下,车站马上到了。”
“坚持个屁,扶我啊!你不扶我,我就摔一跤给你看。”
刘威末迟疑了一下,伸手抓住段岚的胳膊。
“有你这么扶的吗?抓小偷儿呢你。”段岚挣脱,反过来挽住刘威末的胳膊,又将头斜枕在了他的肩上。
久违了,这么被挽着。刚刚逝去的假期里有过吗?没有!上一个呢?也没有。上上一个呢?记不清了。无论刘威末情商几何,纵然是根木头,也能懂这动作的意味。这相互依偎的情景并不鲜见,凡是有男女出没的地方大概就能看到。但那是别人的事,与己无关,也不曾奢望。就这么来了!本以为漂泊在浩瀚无际的海中央,忽然之间就划进了温馨缠绵的港。
车站到了,但要过马路,在对面呢。段岚却推着刘威末继续往前走。
“段岚,该过马路了。”
“废话废话,走你的路。你以为我真的喝多了吗?”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我要去哪,而是我们要去哪。哈哈,想啥呢?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坐车,我要走着回去。”
“啊?等你走回去恐怕天都亮啦!”
“天亮就天亮,我愿意。你不想送我是吧?那你回去好了。不过呢,有件事还得麻烦你。明天我要是没来呢,你叫人在下水道里找找我。你说你是愿意送我呢还是不愿意?”
刘威末大概失语症了,说不出话来。所幸脑子还没彻底坏掉,听力尚存,还能听到“砰、砰、砰”的心的狂的跳。其实也无需用语言来表白,紧盯的步伐就是坚定的决心。这个时候谁要是敢于抗拒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具胁迫力的胁迫,说不愿意,那他就是天底下直径尺寸无限大的大傻蛋。走吧,就这么走,一直向前,走到天亮,走到天边。
段岚记得有几盏路灯是“瞎”了的,今儿是怎么了,盏盏精神抖擞、光芒四射。真是的,又没几个人,也不知道瞎亮个啥。恨不得拿弹弓把它们统统揍灭。段岚小时候玩儿过弹弓,哥哥玩儿剩下的。村里唯一有此爱好的女孩儿,就是水平没上去,指哪打不到哪。
一条被灯光污染较轻的小路。这应该是两座工厂的分界线。段岚“挟持”刘威末拐进去。刘威末也不怎么反抗。他已丧失意志力更兼没注意。此时的话语可以视作仅仅是本能的反应。
“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你已不是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了,弱智。回家,我没告诉你吗?”
“这条路好像不通啊!”
“胡说。书上都说了,条条道路通俺家。”
“我是说这条路到前面就没了。”
“是吗?那咱们不走了。”段岚突然转身,双手搂住了刘威末的脖子。“吻我!”
四片唇粘在了一起。犹如泄洪闸被打开那般,蓄积已久的情爱能量巨流经此喷薄奔涌。无声的轰轰烈烈。当事人体验到了一种钻心的真真切切的感知,但那不是痛而是痛的对立面或是别的什么。从物理意义上进行理性分析,这是一种并不复杂的人类肢体行为。然而这种行为对行为主人所产生的心灵冲击究竟是怎样的、有多强烈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这是一个因变量无穷多的函数,因人因时因事因地因景等等等等的不同而不同。所以从古到今,人类对此的种种表述,最多是触及皮毛而已。也许神能够诠释,但那一定是凡人听不了天语或读不懂的天书。一对男女就这样脚踩着界,在夜色的庇护下,用行动完成了另一个界的跨越。至于越界者几何?相信最高明的统计机构也无能为力、无以计数。所谓的自由人,实则是被一张由无数条无形的或有形的界绳织成的网所笼罩、捆绑。“界绳”即法律法规规矩原则道德等等这是无形的,有形的可以理解为道路房屋白天黑夜温暖寒冷之类的。任何人都休想冲破这张网,连想象都无法想象,比如不从桥上过河、走路不走路、吃饭不用碗、拿了商场的东西不给钱、喜欢了就去爱、恨了便破口大骂……试试看,一分钟都别想混下去。当然挣断一条或数条“绳索”是有可能的。刘威末以前曾经有过类似的稀奇古怪思维,但眼下没工夫去想。去他奶奶的,死了也值!这本来就是“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玩意!段岚脑子里可没那么多理论。这人优秀死了。具体说他的语气、眼神、体味、胡茬、走姿和身高等等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都无懈可击、无可挑剔、完美无缺,即便有缺点,时间一长也变成了优点。见过有魅力的没见过这么有魅力的。遇见了就别错过。吻固然是发自内心的渴求,吻所带来的快感妙不可言,但吻毕竟是短暂的,归根结底还是一种形式。吻过之后的意义也就是说吻的最终目的似乎更加重要。这是情感升华的证明和绑定。从此他就是她的了,她也是他的,哈哈,没这么严重吧?那就一点点好了,将他“四分五裂”,部分拥有也是拥有,有总比没有好。反正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了。那么,关系特殊了又能怎样呢?拆散别人家庭的事可是要不得的。那就做一辈子同事、师徒好了,挺好的啊,能在一起、别无所图!不过,爹妈亲友这一关恐怕不好过啊,“逼婚”是一定的,怎么办?哈哈,这好像不是现阶段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吧!自打她第一天看到他时就有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莫名其妙的感觉。认识他不久,她还做了一个行男女之事的梦,他替代男友跟她那个了。谁都管不住梦,只要她不说,鬼都不知道。问题是,接下来好多天她都有种怪怪的感觉,很享受的样子,甚至还盼着再来一个梦。是不是有点不知羞耻啊?!不是不是不是啊!有一点必须说清楚,哪怕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在梦里不是她要怎么样,而是他要怎么样。
二人折回大路。这都啥时候了?路上的人和车都没了。刘威末举头仰望,夜空被楼群和街灯切割成一个个黑洞。星呢?被夺目的人造光源吓得不敢抛头露面了吗?从前是密密麻麻的,小时候在老家的晚上,头顶上的星多得是,字还不识几个呢,“无穷多”这个词就已经在小伙伴儿中间流行开了。大人教的,有三颗星连成一线、间距大约半米,可以看时间。长大了才知道,“半米”说不定是几十上百光年啊!地球不过是星之一颗,而已!
“刘威末,你傻了?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喜欢我吗?”
“行动就是证明,事实胜于雄辩。”
“少来,我要你说出来。”
“我喜欢你。”
“我有感觉,要不然就不会缠你。可我不漂亮啊。”
“这可是你说的。”
“我有自知之明。你说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啥样的?”
“这么说吧,无论是在电视里还是在大街上,一看到接近你的女人,长得像或身材像你,我就会多看上几眼。接近你就是接近漂亮,你就是美丽的标准,‘国标”。”
“你把我当铝材了?没这么夸张吧!”
“我说的是最近,春节在家里的事,以前不是这样。日久生情,情人眼里出西施!”
“脸皮厚不厚啊你?我们刚刚才……春节你就‘情人’啦?”
“我知道,迟早的事。你忘了?年前你送我上车的时候……”
“住嘴!不许说,但要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知道了。”
“能记住吗?”
“能。”
“刘威末,你真的要把我送到家吗?”
“行啊!”
“那你上去吗?”
“算了,不上去。就送你到楼下。”
“你不想要吗?”
“要什么?”
“要我啊,装傻!”
“不知道。”
“我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手不老实,冰凉。”
“情不自禁。”
“羞不羞,还有。”
“还有什么?”
“你都‘小山’了。”
“什么?”
“你,下面!”
“哎呀,正常生理反应。”
“那你还说不知道。”
“你认为,我跟他决斗有几成胜算的把握?”
“谁啊?呵呵,你大概没机会跟他打架了。”
“为什么?”
“吹了。”
“真的?”
“基本吹了。”
“为什么?”
“现在不说这个。”
“……。”
“怎么不说话了?想入非非呢吧?放心吧,不给你,起码现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