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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不灭的矛盾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15 19:22:43      字数: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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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诗人的确来到了吴启贵的家里,和吴启贵进行了一次亲密的交谈。
  客人温和地笑了笑问吴启贵:“你去年种植烤烟收入怎么样啊?”
  吴启贵去年种了六亩烟,只卖了两千多块钱;加上辅助款,也是刚过三千。将一应的投资和税费除开,根本就余钱不多。有人说山区的劳务廉价,吴启贵一家三口种植烤烟的人均劳动日,恐怕不足一元。在这个物价飞速上涨的时代,这种廉价劳务,也的确是低廉得令人羞于启齿!更使吴启贵恼怒的是,那烟叶辅助款至今还不见发下来。他气愤地说:“如果烟叶辅助款不发下来,我们家去年种烟,就是倒贴了血本!”
  “估计会发下来的。”客人叹息着将一把柴塞进炉膛里,静静地望着炉膛里的火出神。
  烟草局有的是钱啊,为什么不把该发的辅助款发下来呢?吴启贵听说,烟草局的那班人住的是高楼大厦,坐的是轿车。可烟草局仅欠这个小小的龙泉乡,就不下三百万。吴启贵真不明白,烟草局为什么不把别人的钱付给人家,还要死不要脸地卖富摆阔?他望了客人一眼,疑惑地问:“那,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发呢?”
  客人愣了一下说:“这就很难说了。”
  客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跟电视里的人一模一样;客人穿的夹克高级,恐怕不是平常人买得起的;客人的皮肤很细嫩,一定是个不干粗活的城市人;客人戴一副漂亮的眼镜,说话斯文幽雅,肚子里的墨水一定不少。吴启贵愣是猜不透,这客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虽然鼓足了劲,也未能将要表达的意思说得清楚明白:“同志你是……”
  客人微微一笑:“修理缝纫机的。请问,这一带有没有人需要修理缝纫机?”
  吴启贵挠着后脑勺寻思半晌,也没有想起哪家的缝纫机出了毛病。他不相信这客人是修理缝纫机的。他腼腆地问:“同志贵姓?”
  “贱姓姜。”客人微笑着说:“但不是你所说的‘同志’,而是一个耍手艺混饭吃的伙计。”
  同志,在这个山区的山民心目中,是象征着为国为民的国家工作人员,在不明其身份、地位与官职的情况下,统称为同志。
  同志,是高人一等的代名词、是公正廉洁的标志、是这山里的人们对国家工作人员的尊称。吴启贵倔强地认为,眼前的这位客人,并非是修理缝纫机的伙计;他坚持认为,是一位为国家、为百姓办事的“同志”。
  尽管客人再三强调他并非是什么“同志”,而确实是一个靠手艺过活的江湖中人,吴启贵就是不相信。客人显然动了真格:“你不相信是吧?不相信你弄台缝纫机来,我摆弄给你瞧瞧,你自然就会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吴启贵却说:“你是做手艺的人?做手艺的人会穿那么好的衣服?做手艺的人能说你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做手艺的人还能戴眼镜?不会哩!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号做手艺的人。”
  客人又说,这衣服便宜,在外边太普通了;眼睛近视,不戴眼镜看不清。客人笑着说:“学龄前儿童都能讲普通话,我这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儿,还能说不上几句?”
  吴启贵觉得客人的话有点道理。
  “哎,说实话,你们不种烤烟难道就不行吗?”客人变动了语音,听起来就不像电视里的人了,倒很像本地口音。
  不种罚款,而且理由充分:种植烤烟,是为了更好地增强国家的财政收入,更有效地发展国民经济,使百姓尽快地脱贫致富!吴启贵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上面硬派的指标?”
  “不是硬派,是硬卡。”吴启贵说:“不种罚款!”
  客人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山区,不是也能发展其他的种植和养殖业吗?譬如种植天麻、木耳、香菇,或是养蚕、养牛养羊,难道不是发展山区的经济吗?不是也能巩固和增强国家的财政收入吗?”
  吴启贵将头摇得像货郎鼓:“我是这样想,人家不准你干,想干也难。”
  接着,他还向客人讲述了他偷种黄姜的事情。听到他说“偷种”,客人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姜同志。”吴启贵仍然把客人当成是那可敬、可信、也可亲的“同志”!他说:“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弄明白——”
  “什么问题?”
  吴启贵终于鼓起了勇气,将憋闷已久的疑团吐了出来:“烟里明摆着有毒,为什么还要种它呢?”
  客人笑着说:“如果世界上不存在矛盾,就不能称之为世界了——也就是说,矛盾是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存在着。你懂得《物质不灭论》吗?跟物质不灭一样,矛盾,也是永远都不会灭绝的。”
  世界,物质,矛盾。吴启贵简直被弄糊涂了。他不想了解那么多,也没有能力了解那么多。他只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他自己就曾经有过被烟草致害的切身体会。
  吴启贵七岁那年的某一天,被刘进财所诱,躲在山坡上参加了“吸烟比赛”。比赛的标准,是看谁能一口气将一烟锅旱烟,一丝不漏的吸进腹内;奖品,则是一串山葡萄,而吴启贵,则是第一个赛者。结果可想而知,吴启贵仅仅只吸了三口,就呛得昏迷不醒;而且一昏就是一天一夜。
  烟这东西不比酒,喝醉后只要设法将酒吐出,便会轻松许多;而吸烟过量,却无法将其吐出来。因为它已经侵入你的肠胃及肺部,侵蚀了内脏,既抓不住,也捞不着。就是当时的医学,也是对其爱莫能助。还算是他吴启贵小命不该绝,一天一夜后,居然在爹妈的哭喊声中,神奇般地睁开了昏花且沉重的眼皮。自那之后,他就对烟恨之入骨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对烟草恨之入骨的人,却要违心地种植烤烟。由此看来,这世界上矛盾着的东西,确实令人费解。
  
  207
  吴启兰和母亲刚走到房子跟前,便看见哥哥和一个陌生人亲热地唠嗑儿。待走到跟前,她发现那客人有些面熟,可是她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母亲同客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出于礼貌,吴启兰微微地向客人点了点头。
  客人礼貌地站了起来,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大妈,小妹妹,你们忙哩。”
  哥哥向她和母亲介绍说:“这是修理缝纫机的姜同志。”
  吴启兰疑虑地看了客人一眼,见客人长得一表人才,鼻梁上的琇琅镜,给那英俊的脸增添了几分潇洒与文静的气质。
  茶烟是待客的基本礼节,哥哥不吸烟,家里也没有活钱,烟是不会有的。即使是家里有烟,哥哥恐怕也不会记得;至于茶,同样也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果然,当母亲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吴启贵惭愧地拍打着自己的头说:“看我,只顾和客人唠嗑儿,把这事弄忘了。”
  “没事儿。”客人大度地一笑说:“这几天下雨,哪能喝得下茶呀?”
  母亲叹息着说:“我这娃呀,唉——来了客,也不知道泡杯茶;这要是传出去,还说我们山里人悭得吝人!”
  客人坦诚地说:“依我看,这位兄弟是个挺不错的坦诚人。”
  母亲笑了笑说:“就是坦诚得有点过了。”
  客人由衷地夸奖着:“坦诚好啊!”
  客人被邀进家里,镜片后的眼睛轮番地转动着,不住地摇头叹息。
  “看我们这屋里乱的,简直就走不进客了。”母亲用抹布将一把椅子擦了擦,请客人落座。
  而客人却说:“眼下正是忙季,哪顾得上收拾家里呀?再说了,既然能到家里来,就不会见外;若是见外,就不会到家里来了。”
  吴启贵同客人招呼了一声,便回到烤烟炉跟前去了。
  他在烤烟炉里,一架一架地察看,结果令他惊喜。这炉烟的成色又很出色,他喜不自胜。但是,他却因此而忽略了烤烟的大忌——察看烤烟的烘烤情况,不能在烤烟炉里呆得太久,一般只能在十分钟之内。
  可是,他却由于一时高兴而得意忘形,竟然忽略了这一严重的问题;等他意识到这一险情,已经是为时已晚。当他感觉到头昏脑胀之时,恨不能使出全身的气力冲出烤烟炉,无奈他已经是精疲力竭、寸步难行。他像吸进了迷魂药,摇晃了几下,便倒在了烤烟炉里。
  他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在睡梦中,他惊喜地看到了阔别多年的爹。爹微笑着牵着他的手,显得格外慈祥、异常亲切……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吴启贵依稀听见一声又一声呼唤。那声声呼唤,来自远方,来自幽深的峡谷。那声声呼唤,被悬崖峭壁交相传递,飘到他的身边,传进了他的耳膜。啊,那声声呼唤,似阵阵重锤,敲打着他的耳鼓,震撼着他的心!
  “启贵,启贵,我的娃呀!你醒醒呀我的娃儿!”
  啊,这是母亲的呼唤!他翕動着鼻翼,依稀嗅到了只有母亲才具备的奶香气息。他艰涩地睁开沉重的眼睛,迷茫地望着泪水淌流的母亲。
  母亲一见他睁开了眼睛,立即喜形于色:“噢,醒了!启贵,我的娃呀,你总算是醒了!你把妈吓死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地上?他认定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难道说睡一觉会令母亲如此惊慌吗?他想翻身坐起,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见妹妹也在旁边擦着眼泪,在妹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他是谁呢?
  噢,想起来了,那年轻人,就是那姓姜的客人。
  母亲擦了一把泪说:“多亏这位姜同志啊!贵儿,不然,你今天恐怕就没命了!”
  他艰难地问:“妈,我这是怎么啦?”
  他觉得头痛欲裂——他急忙闭上了眼睛。
  “大妈,他这个时候不宜讲话,而要静心调息。”这是客人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他今天又一次因为烟叶中毒,而濒临于死亡的边陲……
  “这烤烟,怎么连起码的安全意识也没有呢?”诗人激愤地说:“你们的干部难道就没有讲吗?”
  吴启兰不假思索地回答:“没听说过。”
  “真是岂有此理!”诗人愤慨地说:“这不是拿百姓的生命当儿戏吗?”
  过了好一阵子,吴启贵才慢慢地缓过劲来。他试着翻身,竟然能够坐起来。在客人和妹妹的搀扶下,他进屋躺在床上。
  客人告诉他:“近两天要安心休息,切忌出重力气。如果近两天没有异常的反应,估计再也不会有大的问题了。”
  在母亲和妹妹的一再挽留下,客人才答应留下来吃中饭。直到这个时候,吴启贵才听妹妹说,这位姜同志,是北京来的作家。
  吃罢中饭,客人刚起身准备离开,李昌龙来了。于是,他便领受了诗人的一顿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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