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婆媳冲突

　　第二天，二嫂忙完了地里的活儿，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她匆匆换了身衣服，骑着自行车来看雨薇。
　　婆婆正在门口收拾墙根下的杂物，二嫂有礼貌地给她打了声招呼。或许她没听到，连头都没抬，阴沉着脸，转身回到院子里去了。
　　二嫂走进店里，雨薇正在给大海熬鱼汤，大海在后面收拾着院子，见了二嫂只是冷淡地打了声招呼，依旧干他的活儿。
　　对于他们的冷落，二嫂从心里生气，但她还是委婉地打听大海是不是恢复了正常。雨薇明明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气。
　　“二嫂，你来一定有事吧！”
　　“也没什么事，看看你没受委屈我就放心了，是你二哥让我来的。”
　　“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你告诉我，要不你走了，我心里也不塌实。”
　　“是这样，”于是二嫂将她和二哥听到的话分别给雨薇学了一下，并嘱咐她：“你以后别太傻了，什么事都要多留心。”
　　“二嫂，这些话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以后人们会明白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是这一天两天，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大海的身体养好。你回去告诉我二哥，让他不要惦记，千万别让爸爸妈妈知道。”
　　“嗯，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你别总那么傻了啊！”
　　说完，二嫂骑上自行车就回去了。
　　
　　深夜，月亮温柔的光线穿透薄薄的窗帘，映出雨薇泪迹斑斑的脸。
　　大海早已熟睡，她却睡不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她觉得此刻自己好孤独，好无助。她突然想起了表姐，那个像慈母一样整天脸上带着微笑的姐姐。每当做了好饭或有了好吃的，她总是在她的小屋子里给雨薇藏出一些来，如果雨薇不去她就给她送到家里来。雨薇像享受母爱一样，享受着这个比自己大将近二十岁的姐姐的爱。可是她竟是那么的短命，当雨薇还在哈尔滨的时候，她得了绝症，雨薇没能看到她最后一眼，她就离去了。临走的时候，她最最念念不忘的就是雨薇。而雨薇在电话中得知她去世的消息以后，也不止一次梦到她跟自己说心里话。
　　如果表姐还在，自己肯定不会是这个情景。表姐有知识，而且是名优秀的党员，年轻的时候还在乡里做过事，她肯定会给自己撑腰，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现在，在这凄清的月光下，在暗无天日的坟茔里，善良的表姐是否也正在忍受着恶鬼的欺凌，也正在和自己一样咀嚼着难言的孤独？！此刻，她也一定在惦念着雨薇。雨薇的眼泪说什么也不能忍住，她轻轻地啜泣起来。
　　她知道人们都已经对她产生了误会，她在不觉间竟背上了如此可耻的罪名。她不甘心，难道一辈子真的要忍气吞声，默默地承受那些流言对自己身心恶意的摧残？自己真的错了吗？如果从此放弃自己的追求，或许在人们看来才是正常，才是改邪归正。可是，这样自己岂不是承认了自己有罪，要一辈子低着头做人？不行，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定要和他们理论一下
　　她的头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狞笑地面孔。是你！就是你说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为什么要如此诋毁我？她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月亮，月亮依旧矜持着，对她的观点不置可否。
　　
　　吃过早饭，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婆婆的房间。婆婆刚吃完饭，正坐在桌子旁边刷碗。见雨薇进来，一句话也不说，但面孔立刻阴沉下来。
　　“妈，我想问你个事。”雨薇尽量抑制自己的情感，语气平和地说。
　　“什么事？你说！”婆婆声音很高，就像在吵架。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们慢慢说不行吗？”雨薇依旧低声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她声音还是那么高。
　　“为什么我姥家庄的人都说大海喝药是因为我上网，赶集上店串门子，不过日子把他气的？我想知道这话是从谁嘴里说出去的。”
　　“我哪儿知道是谁说的？这话是哪个不吃人饭的告诉你的？你给我这个人，我扯她去！”
　　她站起身来，发疯一样吼起来。
　　雨薇知道她指责的一定是二嫂，因为她昨天刚来过，她以为她一定是来挑拨是非的。可是想到大海，她不想和她吵。
　　“你小声点，大海身体还没恢复，这么大声他听到了受不了。”雨薇担心地望望店门，她不希望大海听到她们争吵。
　　“人家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她心里就受不了了，就来挑拨是非？我今天非找出这个人来不可。是谁告诉你这话的，你告诉我。我看看她到底安的什么心，走，我们找她去！”
　　她叫嚷的声音引来了左邻右舍，人们都进来劝阻。
　　“你们说什么也不可以，谁不让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我饶不了她！”
　　她依然愤怒地吼着，涕泪交流，人们便都安慰她。
　　“走，先上我家去呆会儿，你们娘儿俩有什么吵的？”邻居一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女人拉着她就往外走，而且不满意地瞪了雨薇一下。
　　“你别走！”雨薇再也忍不住了，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想要冲到她的面前，被人拽住了胳膊。“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说谁挑拨你们家庭关系了？要是心里没有背病，还怕别人说？要不是家里人说的这话，我姥家庄的人能这么说？只许往我身上推加罪名，就不许我说话了？大海为什么喝药你心里更清楚！”
　　雨薇一边哭一边把自从云涛卖房后发生的事数落了一遍。云峰如何在街上大骂，婆婆如何搬进自己家，她又如何对母亲说自己不孝顺，她和大海又是如何闹的别扭，大海如何整天喝酒、哭泣……
　　“我本来只想问问她这样冤枉我的话是谁说出去的，她就疯了一样吵起来，她竟一点儿都不顾及她儿子的身体。要是大海真的受不了再想不开，我和孩子们怎么活！”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听着，用手或衣襟擦着眼泪，竟把婆婆冷落在了一边。
　　“快去看看大海吧，要不他听到你们吵，真的受不了。”有人把雨薇推到了前面，“一家子平安才是最大的幸福。大海既然没事，你们就别再找气生了。”
　　大海正在店里坐在凳子上悠闲地看着电视，对于雨薇和母亲的争吵，他早就听到了，但他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
　　人们来到店里，他切开一个西瓜。
　　“天太热了，大伙儿分着吃。”他说着递给每个人一块。
　　“给你，吃一块！”他拿起一块最大的递给雨薇。
　　他从没有过的平和，雨薇也从来没承受过他这样的待遇。
　　她接过西瓜，心里好像突然之间就明白了：男人需要的，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老婆。
　　
　　阴历六月十三是个很不平常的日子。据祖辈人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座庙，里面有几座神像。在天旱的时候，人们便敲锣打鼓来求雨，每次都很灵验。在有病生灾的时候，人们也来庙里烧香祈福，于是灾祸便消除了。虽然庙早就被拆除了，但人们为了表达对神仙的崇敬，便把这个庙会的日子做为节日流传了下来。
　　尽管涉及的范围很小，并且年代很久远，但人们还是把这个节日过的比过年还热闹。
　　大海的身体看上去早已恢复了正常。从十二日开始，他和雨薇便开始忙碌。他从集市上进来许多新鲜的鱼虾青菜等货物，雨薇便一称称卖出去。大海忙完了自己的也过来帮她。小店里挤满了人，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模样，雨薇觉得心里特别的舒畅。
　　“大海，你这混小子，要是那天没被救活的话，到今儿个五七都过了，还能在这儿忙？”
　　“可不是嘛，日子过的多快呀！”
　　口无遮掩的人们还在开着玩笑。
　　大海已全然不在乎了。“我哪儿舍得走啊，活着多好！那天我到坟地里去找我奶奶，她拿着拐棍把我追了出来，问我‘你不好好在家过日子，到这儿来干啥？’说着举起拐棍就打，把我吓得赶紧跑回来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雨薇的心中却荡起一股说不出的苦滋味。她觉得自己心上刚刚愈合的伤口猛地被撕裂了，鲜血一滴滴淌落。本想忘却，就当它从来没发生过，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人们都记得，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提起这件事。或许在人们的头脑中，“是雨薇逼的”这句话已成为不争的事实，让她一辈子也洗刷不清。
　　雨薇的神情黯淡下来，只是用忙碌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