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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密者(21)

作品名称:泄密者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09-01-06 15:33:05      字数:5869

一会儿婉汀做好了中饭端了上来,是三道素菜一道荤菜一小盆鱼汤。我们的生活通常都是这样,我很少去理会这些小节。所以饭一来,我毫不挑剔地坐了下来,大马金刀地品尝着美味。那些东西的确很鲜美,可我因为心不在焉,吃的并不怎么尽兴。
婉汀也看出来了,她将我的额头拢过来,用嘴唇在上面轻吻了一下:“没发烧呀!”我闷闷地道:“好好的发什么烧。”她一听我口气不对,连忙道:“是我说错了,向你赔礼道歉吧。”我又一言不发。今天心情不好主要是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而婉汀枉在我身边呆了三年多,居然没发现我反常的真正原因。
这顿午餐吃的很不愉快。吃完饭后,我没有与她打招呼,一个人向外走去。她看看我,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薄薄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一是让自己放松,二来也是想看看周围的变化。当我看到了一家打印中心时,眼前一亮,决定在这里将那些东西洗出来。
店主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他听到我的要求后什么也没有说,立刻请我在旁边监视他的行动。他的动作很熟练,加上设施也很先进,全套三十多张有价值的照片在几分钟内就被彻底的搞定,我付了他一百元钱,拿着照片走了。
我出了店门,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昨天晚上看到过的名字:谭凤城。这人我没听说过,而且据我了解,云湖集团领导中也没有姓谭的人。那么他是谁呢?我的人脉并不广,所以在这件事上必须得借助司徒堂的帮助。他的父亲曾任海关副关长,很有些势力,查个人纯属小菜一碟。
于是我取出一张新手机卡,安装完后立马给司徒堂挂了个电话。他在电话中对我的来访表示吃惊,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反倒一再叮嘱我小心。
那是自然。做我们这行工作的哪怕有一丝不慎,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现在和张小龙的关系很紧张,袁源也开始对我不那么放心了,事实自然不能让我出现任何失误。
好在一路平安。没有跟踪的尾巴,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员,我到达那里时一切都很正常。
司徒堂亲自跑来为我开门。柳伯缩在药店的一个小角落里,样子很忧郁。在走向后堂的过程中,司徒堂告诉我说柳伯唯一的女儿得了白血病,拿不出钱来救治。司徒堂又说我已送了他五万元钱,剩下的钱让他自己想办法。我哦哦连声,其实我对他的这些话根本没往心里去,我一直在琢磨怎么把这话跟他说。
进了后堂,司徒堂将门掩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床上一躺,说道:“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吧。”我说道:“没什么事,过来看看老朋友。”因为不急,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将底牌抛出来。他笑了,说:“你小子的底细我还不了解,没有事你会过来?”我连忙更正他的话:“要说有事也许有个笑话跟你讲。”他说:“你说吧。你的笑话总是颇能打动人的。”我说:“在一所大学里面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眼看快要毕业了,这女的就把男的给甩了。男的很不高兴地的找到女的,责问为什么。本来还想心平气和地说,可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了,说起原来他如何如何对那女的好,并在后面郑重地说道:‘你忘了那次你出车祸进了医院,是谁给你输得400CC血?’那女的说:‘400CC血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你就是了。’男的说:‘你怎么还?那什么还?’女的不慌不忙地甩出一沓卫生纸,指着上面的斑斑血迹道:‘每月按揭!’”
司徒堂听后大笑道:“有些意思。400ML血总量不少,要这么个还法恐怕过了贷款期限了。”他略顿一顿,又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现在可以讲讲了吧?”我笑笑,道:“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这有个人名,不知是真的还是代号,你帮我去查查。”他瞪圆了眼睛:“你小子又干了什么大事了?”我说:“嘘,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件事我觉得有些犯疑。”说着我将从那天失火后全樱半天才出来的事以及我得到资料的情况讲了。他略一沉思,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家父交过几个道上的朋友,很讲义气,这件事并不犯难。”
我于是告辞了他退了出来。天色很浓郁,太阳透过层层灰雾照下来,给人一种很温暖的印象。
我回到家中,打开了我那台华硕笔记本。雅虎邮箱中已静静地躺着一封今天上午九点钟老板金钧发来的邮件,很是措辞严厉地将我训斥了一番,叫我以后少管闲事,并问我为何现在还没把那些资料弄来?
我怀疑他是否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可我不敢有违,将那些照片资料中较为无关紧要的发了几份给他。至于那些天维与云湖等的财务往来,我半点也没有提。半小时后金钧写道:你工作不及以往了。读到这句话后我感到很颓唐。一开始我只是为他一个人工作,不存在公与私的问题。可越到现在我发现我越是深陷其中,一张大网已经严严实实地将我包裹其中,让我丝毫动弹不得。
整整一个第二天,我都没有走出家门。婉汀虽然奇怪,可她并没有多问,因为她不是一个多嘴的女人。
火灾过后的第三天,我去上班。袁源待我的态度如旧,看不出有变好变坏的趋向。可经过我半个上午的观察,我发现办公室中同事们的交谈明显少了,就连去饮料吧打免费饮料时都鲜有人打招呼。每个人都明显地表现出强烈的戒备心,这让我感到更加孤独。我不敢跟任何一个人多说一句话,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总会有人耐心地听着,并且很牢固地记忆下来。这不知是火灾的原因还是单位的政治斗争所致。
据董事长宣称,迄今为止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仓库不是自燃的,所以他希望大家都安心工作。他说这句话时杨总和齐总很会心地对望了一眼。他们的意思我立刻就懂得了,因为那是他们的工作已见成效,老徐的手下人肯定有不少人已经背叛老徐反水了。可老徐甚至李部长等人到现在还蒙在鼓中。
因此当袁源这么说的时候,我感觉单位里所有而目光都在左右不定地急促摇摆着,他们生活太平淡了,巴不得别人出什么事成为笑话,可这么一场火灾居然是自燃,岂不令他们大失所望?
袁源开完会后就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座椅已换了新的,旧的那只塞给了我。我知道他心中的芥蒂并未完全消除,于是干什么都是小心翼翼,但还是在不经意间触动了他的怒意。
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找今天的报纸,可一张也没有找到。往常的报纸都是各部门去总收发室领取的,自从袁源采纳了我的建议以后,按规定我们的应由办公室值班秘书统一发阅。我因为来的时间短,没有被编入整个值班秘书名录中。可这时袁源因为着急,早忘了我不是值班秘书这码事,当即指着我说道:“小张,你的工作是怎么做的嘛,报纸怎么到现在都没送过来?”
我憋了一肚子气,连忙跑到邻近的办公室去找今天的值班秘书小郑。小郑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平时个性很活泼,深受办公室同事的喜爱,今天却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我强压怒火,把她叫了出来,问道:“今天的报纸呢?”她白了我一眼,道:“你又不是没长爪子,自己去拿呀!”这话一出,登时把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我转过身道总收发室拿了我和董事长的报纸,怒气冲冲地往回走。
见到袁源,我将他的报纸递给他,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他翻了一翻,也不说什么,就在那里坐着读了起来.我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也拿出自己那份报纸,简单地浏览了一下文章标题.袁源订的这份报纸是本市的日报,每天有二十四版之多.开头的几版多是军政要闻,那些东西离我太远,我也从来不去关心.我一般看的只是文化,体育等几版,偶尔看看娱乐.
但今天的报纸版式与以往的有较大不同.一版的导读上用大号红字注明:本市城东下水道中发现尸块!我心中一惊,急忙将报纸翻到了该版.果然,上面写道:
昨天上午九时许,市政街道办的工人张某等人在清理本市城东的下水管道时,意外发现了一个黑色大号塑料袋.处于好奇,张某等人将塑料袋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些已经腐败的人体组织块.张某等人当即报案.警方已封锁了现场并组织人员全力调查.
下面附着一张新闻图片.我一看背景,就知道是草东街.那里距区政府不远,离我那天去过的云湖集团也不算太远.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在云湖集团看过的日记,想起了那个财政人员提到的杀人灭口之事,不禁想到:有没有可能是她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司徒堂趁打饭的间隙悄悄塞了张纸条给我.我吃完饭后躲到僻静处一看,见上面写的是:云湖集团无谭凤城。另,今天早上发现杀人案尸块很可能是被灭口的知情人。我已经叫法医去办理此事。我点点头,看来司徒堂也想到这一点了。
下午工作时我心不在焉,一直都在想着那个杀人案件。我想起那个在警局工作的老同学,于是装做很关心的样子询问了一下他。他说这件事不归他管,他也没法插手这样的案件。不过他可以代为打听一下。后来打听的结果是,警方经过鉴定,已经锁定此人就是云湖集团失踪的财务人员梅倩。其余情况还在调查。
晚上司徒堂打来电话,约我去玫瑰园餐厅吃晚饭。
等我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司徒堂和法医早已在那里等候了。饭局是司徒堂订的,而且是一个很封闭的包间。我知道司徒堂叫我来绝不是无缘无故地请我喝酒。果然,当冷盘撤下去以后,司徒堂就告诉服务员:“没有什么事你可以不用过来了。”
法医就在这时候开口了。他是一个很沉默的人,然而我发现他很有主见,应变能力也不错。他替金钧搞过多份情报,至今尚无一次失手。而且那一次他差点被发现的时候,他是用自己的机智证明了他十分胜任这个工作。所以我觉得他和我们搭档非常合适。他说:“昨天上司让我过去的时候我还不想去,亏得你(指司徒堂)提示了一句,我才去,没想到真派上了大用场。”
他指着手边的二十多张高清晰照片说:“这些组织块共有二十多块,每一块我都拍了照片。我的分析结果是这样的:这些组织块拼凑起来,基本包括了全身的各处组织,但缺头颅及脖颈的一部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来是一具女尸。这些组织上未有受伤的迹象,也未提取出精液,证实受害人很可能是被击打在头部或是被阻断呼吸致死。从组织的腐败程度来看,大面积的尸斑已经蔓延成为重度腐烂。考虑到下水道封闭而炎热的环境,估计死亡时间在当时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从组织块分离程度来看,作案人对人体解剖学了解得很透彻,每块组织的分离他都是从骨骼的间隙着手,很有可能是职业杀手所致。另外,从股骨的长度来推测被害人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五左右,而从胃中未消化的食物中证实,她在死之前两小时内进食过一顿很丰盛的海鲜,包括柑子,螃蟹等等。这些东西小地方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估计她是在吃完饭后很短的时间内即被杀害。而从肝脏中发现了大量酒精分解的迹象,却没有发现有安眠药或者其他催眠性药物,证实当时她是被人灌醉了或者即使未醉也很不清醒了。最后从趾骨弯折程度来看她生前应当经常穿高跟鞋。综合以上情况来看,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
“我将以上情况跟分管领导讲了。领到即布置警员将搜查上来的失踪女青年资料与以上特征进行比对。我为了了解更多情况,也积极参与了这项工作,却没有什么结果。后来范围扩大到所有未与家人联系过的女人,当看到梅倩的资料时,我肯定地说,就是她。这也是你们期待的结果之一,我没说错吧?那个警员当时就反驳说,这个梅倩已经去南方某市出差了,昨天上午刚走的。我说你跟她联系过么?他讪讪地说,这倒没有。于是给她打电话,果然电话中传来‘你呼叫的号码在使用’。那个警员这才重视起来,积极帮助我联系她的家人。她的男友说已经两天联系不到她了,还以为是和他怄气。她的父母也说她最后一次联系他们已是两天前的中午。这样一来,尸体的来源已毫无怀疑了。她的男友立刻被当成重大嫌疑人监视起来,尽管有证据证明他在这两天内并没与梅倩有过接触。但因案情紧急却不能不这样做。因为案情的突破点在于寻找到那天晚上请她喝酒的人。然而我们问遍了云湖集团上下以及她的亲朋好友,都没有人说邀请过她。这时问题就来了。她既然受人邀请,如果是陌生人或是关系不熟的人,在没有熟人作陪的情况下她怎么会去?更何况我们从她父母口中了解到,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可在有些方面很细心。这又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单位中有人在说谎。可云湖集团人数超千,让他们把那天晚上所有的活动都列出来是不可能的。于是警方将实现转移到了市内有档次的海鲜酒店上,期待着能有一些收获。查了几家之后倒是有一个小小的线索,一个女服务员回忆说她那天当班时确有一个这样的女人来到他们酒店。陪她来的人很多,但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谈。然而当警方要求她提供更为详细的线索时,她摇摇头表示想不起来了。”
“事情至此已经彻底的陷入僵局。警方还在考虑下一步行动。从尸体上我是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所以在征得家属同意后已经被火化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我急促地打断了他:“警方搜查过她的办公室遗留物品么?”法医道:“怎么没有?他们在确认尸体后立刻将办公室中她的东西给封锁起来,一件一件细细检查。我也参与了这项工作,但除了提取到她的几个指纹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找到。那些东西都是化妆品之类的零碎,满大街都是。”
我惊愕了一下,不放心地问道:“里面难道就没有什么手记之类的物品?”法医翻翻眼皮道:“哪里有?我们在那里整理了半个下午,都没有见到半点她的笔迹。”我听完他的话,心中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害怕她留下什么把柄,特意在警方赶来之前销毁了一切证据。梅倩于生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画了个圈又回到原地。
这是一个很难解开的谜。警方的工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法医和司徒堂见我不提什么新问题,就安慰了我两句,随后都起身离开了。我也坐车返回了住宅。
回到家后我就一直在考虑袁源的账目问题。很难说明我为什么对这个不是我任务的问题这么感兴趣,但我还是被它所强烈的吸引,并且有种很畅快的感觉,有点像离开水面的鱼骤然一下回归大海一样。考虑到袁源平时防范很紧密,我就想从他所提过的A先生身上着手寻找答案。A先生肯定在这一事件中扮演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而袁源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兵,至于云湖集团等企业纯粹更是等而下之。于是我每天放在娱乐上的时间少了,而将更多的精力投给了缜密的思考。
有一些东西你永远无法看清,比如说你自己的影子。虽然你很清楚它的存在,可你却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和消失,更不知道它会对你做出什么。
就像我现在我的处境。
从我来到天维的这几个月的情况来看,老板金钧最初给我的解释显然是极不合理的。这儿的情况完全是一团混沌,你根本无法将缠杂在其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一分清。而最为不妙的是,我现在是这团混沌中的一颗明晃晃的棋子,谁都可以看见,谁都可以把我当成自己的掩体或着挡箭牌。
但我并没有放弃我的工作。虽然我一向标榜,生存才是人类最大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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