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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二)

作品名称:你就是我的佛      作者:阿之      发布时间:2016-03-13 10:06:37      字数:5564

  好久都没出去过了,就是和祖住在一个小区,如果不是她喊叫,我是想不起来去她那里。主要是她那里太乱,简直就是她那个藏漂群体的狂乱聚集地,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去(据说都是过去在交易所认识的,后来电脑上可以直接操作,她去交易大厅的次数就少了,这些过去的熟人就找上门来了),人多的时候满屋子的烟雾缭绕和啤酒瓶子破碎的声音。
  认识祖以后,我经常情不自禁的感叹,感叹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心高气傲女巫一样的女子。当初我到拉萨,没有别的人投靠,就是本着祖来的。虽然她与我情同姐妹,她周围还有这样一群人,我与他们相比较,他们才真正称得上藏漂。他们从来不互相过问你姓甚名谁,在哪个单位上班,老家是哪里,曾经做什么营生云云,好像他们根本就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群体,他们是从天界贬下凡间的神仙。他(她)们对认识生活的抵触,他们聚在一起的那种错乱、颓废和躁动不安,他们逆天的情感和语言(听说经常到祖这里的两个女孩子是同性恋,大学没毕业就跑出来共同生活,但是祖见怪不怪,并且说出一句名言:请不要把情感道德化世俗化),还有他们异于常人的生活,还有他们乱搭的装扮,不是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就是穿着暴露得不能再暴露。我这样一个凡人怎么也融入不到这些人群里,他们的精神世界是独特的,他们的气场是其他的人不好靠近的。虽然他们也口口声声说热爱西藏这片神圣的土地,文字功底好一点的,还像模像样,建立起一个对西藏充满感情的藏漂博客群,发游记发图片。但是,我敢说,他们从来没有把拉萨当做他们生活中的风水宝地,他们把自己很多生活中消极的东西都带到拉萨来了。偶尔走进这群人之间,就像误入了一个幽暗的深渊,妖雾升腾,群魔乱舞,那种不适应和压抑感,使我喘不过气来(就我个人来说的啊,还有人很喜欢这些群体)。
  我觉得这些都是精神完全错乱的人,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到处流浪(后来我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个不正常的,这个社会的每一个人都是不正常的)。
  祖说:“他们才真正是精神自由的人,他们才是人类的精英。如果不与这样的人打成一片,结成一伙,特别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说不定哪一天就被饿狼吃了,被外面的世界吞没,被什么什么残酷的现实毁了。”
  我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才毁了呢。
  祖就是喜欢这样的热闹,她说,等我走投无路还不甘心的时候,自然就投奔进来了,如果我身处在这样的圈子当中还能保持安静的话,我才真是四大皆空。这也是生活的圈子,是藏漂们的圈子。这就像拉萨本地人有本地人的圈子那样,信佛转经的,喝酒打架的,唱歌跳舞的,画唐卡的,追求时尚的和追求最高精神层次的,等等。我只喜欢转经的圈子,我觉得这才是百姓主流,随时可以融入,随时可以离去。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那么多绕着布达拉宫转经人,如果一个外地人走在转经队伍里,一下子就看出是外地人,如果她想混进大昭寺门前那长长的给酥油灯添酥油的队伍里不买票进寺庙,很快就被清理出队伍:到窗口买门票去!这就表明她是异教徒。
  我对祖要我融入她的圈子,始终不以为然,祖也不想勉强我,形容我是一个撞死南墙的傻蛋。我不能做到随波逐流,所以,我只能远离不能接受的东西。但是另一方面我还是比较理解他们,他们从来都是英雄不问出处。
  也许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世吧。看上去很隐私的一群人,没有故乡,没有亲人,一下子就出现在拉萨的某个地方,然后凭着一种特殊的嗅觉走到一起来,四海之内都是“窝”(栖宿地)的样子。我一直搞不明白,祖为什么要与这样的人来往,她完全可以挤进另外上档次的藏漂们中。在拉萨,漂者也是分层次的,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也走不到一起。
  拉萨还有一些人,在他们身上几乎看不出是外地人了,他们已经融入到了这里的生活之中;另外还有一些人,他们他(她)们也在这里漂了好多年了,他们看上去平淡极了,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情。他(她)们的住处也收拾得一尘不染,甚至还有一个本地人家庭里那样的一个经堂,他(她)们的阳台上都养着很多花花草草。他们把拉萨当做避风的港湾。他们喜欢做一些与佛有关的事情,(她)他们的手腕上都带着一串佛珠什么的。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皈依了佛,看上去很超脱的样子。祖完全可以过这样的安静日子,但是,她害怕寂寞,害怕一个人。其实,我也是个害怕孤独的女人,同时,我又极讨厌吵闹,是个自相矛盾的不入流的内心有点神经质的女人。
  祖在拉萨是一边做股票一边卖保险的女人。每天找她谈保险业务的,找她聊股票的,找她蹭饭吃蹭酒喝的,找她借钱买车票回家的和找她借钱打牌赌博的也大有人在。结交的人五花八门。后来我发现,这些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闲杂人等,找她借钱的比较多。只要有人借钱,,她脾气就变得很不好,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像讨债鬼。
  我说:“你不借钱给他们不就不生气了嘛!俗话说‘救急不救穷’。”
  “说得容易,要不你试试?穷人永远都急着用钱。”
  “我又不是富婆!”
  有时候她实在烦了,也会躲到我这边来。
  我知道祖的心其实很软,见不得别人有求于她。刚刚还骂得狗头喷血的,这边拿出钱甩给人家了。她说:“我不是看着都是出门在外人,才不帮助他呢!”
  祖单身多年,女儿一直在内地。我没有见过她的女儿,只是她的电脑旁放着她和女儿的合影照,女儿小小巧巧青春靓丽,感觉一点也不像是她亲生,她本人虽然长得也小巧,但是配着那双白眼长就一副悍妇相貌,开口就是那种不愿意被别人压倒的嚣张气焰(据说一个悍妇不是先天的是后天培养成的)。
  下雨了,不太急促。出了家门,外面的风却是很猛烈,快要把我吹飞起来了。我用衣袖遮住额头,往祖那里走。祖就住在小区比较热闹的那一片,距离大门口很近,正巧我们这个小区又处在闹市中心,夜晚来临之际,也正是这个地方的夜市的开始。
  这么晚了,这里依旧是一片灯火辉煌烧烤飘香的景象,恶作剧一般的夜风,一定在这些烧烤的食物偷偷撒了些什么冒充调味品的尘土。面对这纷繁的人间烟火,我不由得想起了祖说过的一句话,谁离开谁都可以,太阳依旧升起,地球上就是没有了人类也还是地球,地球被雾霾压塌了还是地球。面对着夜市的辉煌,突然,我觉得自己像个冬眠动物躲在房子里半个月之久,似乎是感觉没了我世界就一片暗淡,确实够傻的,这世界反而是更加灿烂夺目。特别是这时候,独自穿着睡衣和拖鞋到处跑,说不定有人看见我这样还以为是谁家的神经病夜游了呢。真不知道是我抛弃了世俗还是世俗不要我了。
  白天在这里卖菜,晚上又卖烧烤的胖大姐看见我了,瞪着眼睛问:“吔——?妹妹,好久没见你啰,你这是要干什么去,不冷吗?快来吃些热乎点的暖暖……”
  可不是,这几天夜里的温度已经是十一度了,穿这么单薄是叫人惊讶。
  那胖大姐,她已经摆出一副拉客的架势,我摆着手说:“今天顾不上吃了。我要去朋友家那儿。”
  胖大姐烧烤摊旁边是一家叫“良木缘”的咖啡厅,高雅的咖啡厅里正在播一首老歌:“每当我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咖啡厅的隔壁却是雪域风情十足的朗玛厅,热情欢快的藏地歌舞破窗而出。
  “拉萨的酒吧里呀,什么人都有……”
  我第一次去酒吧,不是跟着祖,是拉萨另外两个土生土长的文友带我进去的。他们都是西藏很有成就的文化人,我是一直很崇拜他们的,至少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这个地方文化男人的特殊品质。特别是那个外表很文雅的,听说都出了好几本书了。第一次见到他,我们都吃饭,他只喝酒,喝的是啤酒,一杯接着一杯。后来每次见他,他都是只喝酒不吃饭。等到其他的人饭后刚刚品出点酒味道的时候,他已经醉了。醉了的他还有个最佳搭档,就是那个写诗歌的做过喇嘛后来还俗的多杰。多杰可以像内地男人喝白酒,而且白酒喝得更是千杯不醉的样子,那样子简直是把酒当做水来喝了。他们俩人平时不喝酒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非常非常忧郁和孤独。只要端起酒杯,那生龙活虎的精神就来了,喝到午夜他们是越喝越精神,抢着拿起麦克风一个劲儿地唱《康巴汉子》的曲子:“……血管里马蹄的声音,眼里是圣洁的太阳。当青稞酒在心里给歌唱的时候,世界就在手上,就在手上。”那闭着眼睛吟唱时分筋错骨的样子不像是歌手亚东,倒很像腾格尔,那嗓门却酷似歌手刀郎。
  多杰唱歌的时候,另一位这会儿正和身边的人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说文学的艰难,说他心目中的最爱。
  多杰说,从民间说起,拉萨最主要的不是佛文化,而是酒文化,那肯定的语气,就好像拉萨的酒文化是他前世的前世传播过来的。
  这是两个苦闷的拉萨文化男人。就是他们带我走进了拉萨的酒吧,他们的生活是离不开酒的。
  拉萨有他们这样的人当然少不了酒了。
  当我在午夜里走进这个热闹非凡的酒吧里时,我才知道,仪态安详的拉萨,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去处。酒吧里聚集着的都是一些不很老的男女。这里似乎是人类放浪形骸的藏身之处。尽管让我很不习惯(突然发现自己不习惯的太多太多)。但在这里面,在幽暗的光线之中,你可以看见对面坐着的人的内心里去,因为这个时候人们的心灵是敞开着的。也可以观看到远处那些个陌生男女即兴演出着一段又一段真情戏。如果你不想参与,完全可以独酌。可以做一个观众。虽然你表面上看着无比安静,你的内心却已经被感染得蠢蠢欲动,只想把其他一切置之度外。酒吧那个舞台上有人在唱藏族情歌,歌声以其快乐而粗犷的韵味深深触动着在座人的心,使人无端生出一些情怀来。在歌声中,人们一口一口喝着杯中酒,脸上带着梦一般的笑容,笑容里带着浅浅的忧伤和浓浓的醉意。拉萨酒吧里是那种木质的地板,又长又宽的卡垫沙发,让坐在上面的人感觉舒适和宽敞,让人彻底放松下来想一醉方休。这些喝酒的人们,或许他们是地道的过着小康生活的拉萨市民,他们家里的父母都供奉着佛祖;或许他们是一些拿工资的公务员,虽然没有离开自己的故土,却像我一样在现实中有着不知何去何从的孤独。这是一些对理想失望了只想做午夜酒醉的人,或许是精神上的可怜虫。
  我还知道,他们有人也不是拉萨本地人,一定是四川藏区青海藏区甘南藏区云南藏区等等哪个偏远地区来拉萨谋生的人。他们也算是游子。只要离开故土,不论远近,都会感染上远方游子的思乡情感。为了弥补内心的空虚,走进了酒吧,开怀畅饮。酩酊大醉时,摇摇晃晃的身子,迷离的目光。走在记忆之中那条回家的路。回到住处,倒头便睡,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一觉醒来,酒也醒了。
  喝酒的人说,酒喝得不酣畅不能罢休。如果喝得不过瘾,那还不如不喝。用喝酒来使自己彻底睡眠的人,到了晚上喝酒的时候,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他难受,就如一个吸毒者的不可救药。
  那一晚,我也喝了很多酒。如果在平时,我一定大醉了。但是这一晚上,也许是在拉萨的酒吧里喝酒,也许是看见别人喝那么多的酒都不醉,自己就不好意思这么快就醉。夜里两点,他们送我回到家。我格外清醒,一路上还担心他们俩醉倒在半路上找不到他们回家的路。我到了第二天白天才感觉酒后难受。
  真是怪事!我竟然可以喝那么多的酒而不醉!
  祖后来知道了,故意吃惊的对我喊:“你竟然跟拉萨男人一块去朗玛厅喝酒?不要名声啦?”
  “名声”这两个字竟然从祖嘴里说出来,我感到太好笑了。
  祖的住处也有人去楼空鸟兽散了的时候,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到我,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不热闹了,她首先想起的是我。生活是一条绳索,无论欢乐,无论痛苦,到头来都逃脱不了束缚,被情感束缚,被欢乐束缚,被痛苦束缚。当一个人每天重复着一件事情,经常弄得自己精疲力尽无可奈何的时候,连喜悦也感觉不到了,只有重复和麻木,这可能是人们俗话说的安定的生活。安定的生活一般都显得悄无声息的十分枯燥和麻木,波澜不惊。
  我好像是从以上所述的生活里挣脱出来的,这是我个人自以为是的观点,也是满足于目前生活的心理。谁知道那些智慧者们怎么看的,智慧之人要么是很乐观的,到处春暖花开欣欣向荣,要么是充满悲观绝望。不管别人怎么看,不管我是否还是被生活的绳索束缚着,我至少对于如今的生活还是比较心甘情愿,虽然有时候也茫然无措,但还是觉得欢喜多多。所以,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和所做的事情都是全力以赴。
  我刚到拉萨还经常和祖在这个咖啡座宵夜,一边喝咖啡一边嘴里嚼着胖大姐的麻辣鸡翅。主要原因是,住到洛扎楼上以后,他不是很赞成我跟着祖到处疯,认为只要是祖带着我出去,绝对不干安安生生的事情,我解释说:基本都是我们俩,无非就是逛逛大街,转转大昭寺和布达拉,吃吃饭喝喝咖啡。两个女人没有力量兴风作浪的。喝咖啡吗?好啊!他一股脑儿给我放了几大袋子印度的速溶咖啡,他说自己除了喝酥油茶和红茶,从来不喜欢咖啡,正愁着今年朋友们送他的这么多咖啡如何处理呢,还说咖啡厅里的咖啡哪里有在家里的好,书房里一个人坐着,看着书静静喝着的咖啡多有情调。
  为了那几大袋子印度速溶咖啡,又有洛扎陪着,身处在一个温馨的小天地里,我也就想不起来祖了。她要是过来,我给她冲速溶咖啡,也不管洛扎在楼下是否听得见,她拒绝说:“这破玩意儿也能把你哄在家里不出门?搁着你自己喝吧!”
  当然,在认识洛扎之前我不是这样子的,这样有咖啡喝的生活想都没想过。第一次喝咖啡,还是祖从印度回来经过我那里,她顺便留给我了一袋子速溶咖啡,一条印度丝巾及两串饰件。有一天夜里熬夜,有点饿,房子里又没有什么吃的,这才想起咖啡。于是,我那一夜就把咖啡当做宵夜。等着把那些咖啡喝完,我已经上瘾了。我说自己喝咖啡的习惯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百般抵赖,然后不怀好意的狂笑。
  祖在拉萨,我在地区,我们天天到了晚上电话里互相汇报工作,以及互相倾诉姐妹衷肠。是祖一定要我来拉萨,说是如果我找不到工作她养着我都可以,她喜欢我在她身边。当然了,我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她说了算,我那时的生活窘状不能没有她的施舍,像是被她牵在手里的小狗似的。当然现在不听她的了,用她的话说,我现在易主了。可能因为我撇下她投靠了洛扎,所以她看见洛扎总是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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