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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黯然离职

作品名称:烟枫山之梦      作者:施雨      发布时间:2016-03-10 19:11:33      字数:5867

  已经到了元月下旬,看行内对我的处分还没有下来,内心忐忑不安,每天都是在内心煎熬中度过。妈的身体已完全恢复了,但她却辞了照顾她的保姆。为这件事,气得我和妈妈又吵了一架。我的心里很郁闷,但我又不能和林东去说,他也在为我们那不可知的未来在拼命工作,我不能再让他分心劳神。我也不想去扰朋友,让她们成为我不快乐情绪的垃圾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晚,郁闷中的我,独自来到街拐角那个‘时光走廊’酒吧,里面还是那惯有的嘈杂声音,灯光也忽明忽暗。我走了进去,找了一个最偏角的位子落坐,这里的光线幽暗些,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我有一个习惯,到任何公众场所去玩,只喜欢看别人去热闹,而希望别人不会注意到我,让我能独自欣赏红尘百态,这个习惯倒符合我名字——安静。我向服务生要了一瓶红酒放在桌上,一向不太会喝酒的我,开始一杯接一杯喝起来。
  大厅里有一首熟悉的歌,在人声喧闹中反反复复地播放,歌声撕心裂肺,让人听了伤感无限。我不知这样喝了有多少杯,喝完之后我就像是一个梦游者,不知往何处去,也不知我从哪里来?端起酒杯,醉眼迷蒙地看眼前的红男绿女,就见女的光鲜迷人,男的衣冠楚楚。醉意让我懵懂,心里猜想这是一首什么歌呢?旋律怎么这样熟悉?再仔细听,哦,原来是《布列瑟侬》: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瑟农,请你温柔的放手,因我必须远走。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忧伤旋律在快乐的人群中回荡,那一刻,我想起了远在小城的妈妈,想起了林东,思念让我瞬间泪流满面……
  什么时间了,我问自己?我想我该回家了,站起来就往外走,服务生叫住了我:“小姐,您好!请您买单。”我茫然地瞅着服务生,然后跟他后面向吧台走去。哦,原来我还没有买单。我步履踉跄的走到吧台,从挎包里拿出钱包。这时,就见一只手按在了我手上,然后听这个人说:记我账上等会一起付吧。谁呢?声音这么熟悉?抬眼一看,原来是楚平飞。
  我脑子马上清醒了,于是冷冷说道:“谢谢了,不用。”他悻悻道:“安静,干嘛这样对我?”说着就过来扶住我:“你不会喝酒的,干嘛还喝这么多?不要命了?走吧,我送你回家去。”我猛地推开他,并对他大声嚷嚷:“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干嘛要管我?你以为你们上海人了不起啊?不要再管我行不行?”说完,我就坚决地拿钱买单,楚平飞很受伤的样子看着我。看见他我真的清醒了许多,付了账就向门口走去,他一声不响的跟了过来。
  走到大门口,就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楚平飞说:“安静,你等等,我到里面去拿把雨伞。”说完话他就转身去拿伞了。一个熟悉女声不知从哪冒了过来:“哟,楚平飞?我找了他一晚上,原来是在这里和人约会啊……”一听这声音,我的心顿时沉到海底两万里,不,是海底万万里。误会有时是把杀人刀,这刀不出血,却刀刀致命。是柏依依?我从醉意中惊醒。
  然后对她声明道:“噢,是柏总?请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和楚平飞约会,是刚刚才碰上的,不信你去问服务生?”楚平飞很快地拿了把雨伞站到门口了。他看见柏依依之后,既不辩解也不说话,好像俩人之间刚吵了架似的?而柏依依像是没看见楚平飞,只用眼睛盯住我说:“安静,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这条街,这个酒吧,楚平飞经常来这里喝酒,是不是难忘旧情呢?”说完才转头看向楚平飞,故意用她特有的温柔语调问:“平飞,你说是不是呢?”楚平飞的眼睛像刀子样看着她,嘴上却一言不发。
  雨还在下,很大很大,大到像要天崩地裂。我没有与俩人再讲什么了,只是疯了般的冲到大雨中,然后就朝家的方向狂奔而去。雨水如瓢泼下来一样,淋落在我头上与身上,不多一会,就淋的我浑身湿透,冷的我身心都在颤抖。此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那儿温暖安全。
  这件事过去之后,转眼又到春节了。
  我是到年三十晚上才回的家,和妈妈团团圆圆地过了三天年,见妈的身体已如从前,心里也定下了。于是,在年初四当天就回到了部里来春节值班。过了初七,等全行员工正式上班之后,又熬过了一个星期,我的处理函也正式下发了,结果比我预想的更坏,我原以为大不了我这副经理帽子不要了,再干回我的小职员去呗。可想不到的是,我竟然被清除出了行总部门,发配到北方一个偏远县城。那儿距上海可说是万里迢迢。如果我去了,和妈妈还有林东,怕是一年也见不上两次,那地方我虽没去过,当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车行很不方便,要转很多次汽车才能到达。用‘关山万里’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我预料这次会处理得很严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因为我觉得事件的本身并无大错。人生在世,谁无父母?虽然我当时处理得不太得当,也不至于如此吧?
  我真是急了,就放下一向清高心性,直接去办公室找了吴行长。吴行长态度很严肃,他用公事公办口吻对我说:“小安,你这次只是暂调,是行务会议集体决定的结果。年轻人嘛,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到了哪边好好干,以后还是有机会回上海的。”我站在他办公桌前,强忍克制住了自己,眼泪欲滴未滴。他见了有些不忍,就走了出来,语气有了改变。然后如长者般拍拍我肩说:“小安,其实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嗯,本来我是想保你留在上海基层所的,一等机会来了,以后好再调你上来。可是你?唉……”
  我呆立地站着,想辩解却又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又一想,在权力之下,辩解的语言又有何用呢?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吴行长看我一言不发,就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还是年轻单纯了些,不会处理与上司之间的关系。”之后轻咳了一声道:“我透露一下信息,你自己明白就好了。小柏对你可能不太满意,指出了你工作中存在的很多问题,没有组织纪律性就是很严重的一条。一个部门,一个团队,必须要保有团队精神,无规矩不成方圆是吧?她是你直管上司,她说话还是有分量的。行里的制度你很清楚,我想保你也保不住啊……再说了,你现在任命的职位还是我争取才有的……小安你人不错,就是有时脑子欠思考。”
  我在心内作起了深呼吸,然后就挺直了脊梁骨,知道再说也无意义。于是对吴行长躬身一礼道:“谢谢你!吴行长!那我先去办交接手续了。”说完就转身而去。行长好意地在后面叮嘱:“小安,你还年轻,不要轻言放弃!”我背影对着点点头,从吴行长办公室走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把我所有的文件资料都移交给了小刘,他接任我的职位。柏依依与一位上级来的领导在负责监交。此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好像都在任劳任怨地干着自己的活。偶尔,也会有同事在偷眼瞄向我们,或是装着无意地朝我们睃过来一眼,那目光里,能感觉到对我的同情,或者也可以说是兔死狐悲吧?我把脊梁骨始终挺的直直的,心里兵荒马乱,嘴上却一言不发。交接工作持续到下午四点多钟,之后才全部完成了交接手续。
  我收拾好了桌内所有物品,然后与同事们打招呼告别。一直以来,我自认为与大家相处的都很好,临走我才明白,人心是多么的凉簿。因为有柏依依在场,大家对我的笑容,多少都显得有些虚伪僵硬,就是相别的话语,听着也有些闪烁其辞。好似与我多说话了,就会被连累不能升职似的。我定定地站在桌前,心中涌现出一种穿心掠肺的疼痛……
  我再次挺直脊粱骨,并当即做了一个决定:辞职。
  我在心里问自己?我既无力接妈妈到我身边,但我也不能让自己离她越来越远吧?否则,我这些年读书奋斗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能让家人在一起更好生活吗?想好之后,我马上打了份辞职报告,然后我再次来到吴行长办公室。行长不在,开会去了。没办法,我只能找柏依依,把写好的辞职报告放在她桌上,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柏总,这是我的辞职报告。哦,吴行长在开会,我只有交给你了,这是书面的,电子的我已经发到吴行长邮箱去了。烦请你转交,谢谢!再见!”柏依依发愣似的望着我,一时半会好像没弄明白。我不等她来问话,转身就走,就听柏依依在我身后喊道:“安静,安静。”我没有回头,以最快步伐走出了她办公室。
  我拎着大包,急急地来到电梯门口,摁下健进了电梯。这时候,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就在电梯里嚎啕大哭起来,好在这时候里面没别人。
  回到宿舍,把屋内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看打包好的东西都在,并没有漏下什么,就紧赶着让快递公司取走寄回到我老家,并把宿舍钥匙也寄送给柏依依收。目前我住的这栋宿舍房间,原是行里配给部门高级管理人员住的,象征性的收些房租,有单人房,也有两至三人合住房间,都是小间套房。现在我走了,就要留给接任的来住。当一切都办好,房间变得空荡荡的时候,我才无力的靠坐在沙发上,我把老祖母的绿手镯拿出来,戴在手上沉思把玩着。妈妈曾和我说过,这只绿手镯是吉祥物,能保我一世平安。我看着这只很有年代感的小物件,真想能让它显显灵,让它保我事业平安!
  我呆滞地静坐在沙发上,内心却有着英雄末路的感慨。想起在读高中的时候,我是悬梁刺股拼了条小命,才考到我梦想中的上海滩,从财政金融大学毕业之后,又在千万个找饭碗的人群之中,考试竞争到这家银行的高管岗位,几年奋斗,总算又竞争上了部门副经理。我的青春好年华都在这里度过了。曾经的我,豪情万丈,意气风发,以为凭实力,凭努力工作,就认为世界踩在我脚下。可是,在现在,在今天,倾刻间都灰飞烟灭……梦都梦断了。
  我又想起了一首歌名:爱拼才会赢。不禁在心内惨然一笑。
  我决定坐晚班的火车回家。坐到火车上的时候,这才想起应该先打一个电话给妈妈。电话中,我只简单告诉她,说我今晚上就回来,现在已坐在火车上。妈妈听说我要回家,不明就里的她非常高兴,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并说她在家等我。我给林东也发了条短信,只是告诉他,我要回老家看妈妈,并没有把我辞职的事对他讲。我想明天我就是个失业人员,到时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说。林东也回了条短信给我,和妈妈一样,叮嘱我路上要注意安全,然后就发了无数句短信,内容只两个字:想你。
  我孤独地倦缩在火车座上,看着‘想你’这两个字,满心却是凄惶。此刻的我,思想是麻木的,对于这座我生活了多年的城市,都决定永远地离开了,却没有一丝留念,如匆匆过客一般,只觉得它繁华而遥远。
  回到家已是夜深,妈妈一直坐沙发上在织毛衣等我。进家把手上行李一放下,我就浑身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妈没注意到我神色有异,急着到厨房给我盛了一碗鸡汤过来,妈妈兴致很好地要我趁热快喝汤。我见鸡汤上漂着一层黄亮亮的油,虽很饿,却没有一点味口。于是妈妈告诉我说,这只鸡是正中的乡下土鸡,是一个乡下远房亲戚今天刚送过来的,听说我要回家,就连晚把这只鸡给杀了,然后用沙锅慢慢熬炖到现在。还说你这丫头有口福,不早不晚的刚好就送来了。听我说鸡汤太油腻了,就又到厨房拿了几张豆腐皮放在鸡汤里,并再洒了些葱花。明知道味道不用闻就很香,当我还是没味口。只好对妈说,晚上喝鸡汤会发胖,不想喝了。妈瞬间变得失望。为了不拂老人一片心意,我勉强喝下一碗。
  夜已经很深了,我们母女俩还是毫无睡意。我很想立即就告诉她,我已经辞职了,但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可能是我满脸愁容,让妈妈看出来了我心思。知女莫过母,于是她问我:“小静,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有事你跟妈妈讲啊。”我看着她,本想找一个善意的谎话先骗过她,但最后考虑再三,还是把我已经辞职的事对她说了。
  妈妈听后好一阵发呆,过了好一会才抹着眼泪说:“这都是命啊,怪我,都怪我啊。”我劝解她说:“妈,你别这样,我还年轻呢,再出去找工作就是了,天下这么大还会饿死我啊。”然后就对她说出我打算。说我想离开上海准备去厦门找工作,我有个同学在那里上班,有个熟人总要好些,能相互照应是吧?只是以后回家没有在上海那么方便了。并叮嘱妈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能再为了省钱不顾全身体,让我在外面牵挂。妈答应下来,说只要你好,妈妈就好。
  我偷偷在家待了有半个月之久,除了每天在房间里看书看影视剧,看累了就睡大觉。偶尔,也会到院子里伺弄伺弄花草,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对林东,我只说我电脑坏了忙得没时间去修,不能和他视频见面,靠发短信打电话联系,刚好他很忙也就没在意。我让妈也别去告诉寒雨和艾燕。
  我要独自疗伤。楚平飞的一念温柔,葬送了我大好前程。一场爱,一场伤,一场风波,失败的是我安静。
  江南的冬雨,绵绵不停地下着,湿湿嗒嗒,让满屋子充满寒意。我穿了件棉睡袍,披头撒发的靠在窗台前,无聊地看向窗外那棵枯萎的大芭蕉树。这才第一次注意到,原来这棵芭蕉树已经长得快近二层楼那么高了。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芭蕉树还是棵小叶苗,绿绿叶片却很好看,爸爸挖了个坑,让我亲自种在里面,然后就对我说,等这棵芭蕉树长到一定年头了,就可以摘香蕉吃。小孩子的我信以为真,真就等啊等的,等了好些年过去,一直等到我长大了,芭蕉树也越长越高,上面结成了很多像香蕉的小果子。那天我要爸爸摘下让我吃,一口咬了下去,苦涩的令我哇声大叫。而爸爸呢,则站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真正好吃的香蕉,生长在福建省内,那儿不仅有好多好吃的水果,还且自然风光特别美丽。它海岸曲折,岛屿众多,尤其是厦门岛,那儿还有很多漂亮的白鹭鸟,并且有满大街火红的凤凰木花。
  哦,厦门?厦门?我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城市。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我在心里念叨着某个人……林东,林东。
  雨‘滴嗒,滴嗒’,滴落在枯萎的芭蕉树上,往事历历,如同昨天。恍惚间,爸爸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可人却已故去了。昨晚,好似听到妈妈在房间的哭泣声,我本想推开房门去看看她的,但最终却只是站在门外。我这才意识到,我不能就这么一直颓废下去,人生的路很长很长。我有妈妈,还有林东,我不能再让我的亲人失望伤心了。
  左思右想了很久,是去厦门?还是去北京找周小鹏?或者是到别的城市去发展?它像是一道数学题选择,更像是哈姆雷特‘生存还是死亡’的哲学之问?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我,我在两者之间徘徊。最终,我还是决定去厦门找林东,因为我,是真的爱上这座城与这个人了。
  我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在电话中先告诉他,我要到厦门去找他,在内心,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但更多的是,我想以突然出现的方式来考验他,考验他对我的爱有多少真实成分?因为他的英俊,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失败让我对人对事都心有设防,就连林东我也不放心了,我甚而还在心中想,如果林东让我看出有一丝不正常,我立马就转去北京找周小鹏,看看在北京的商投公司能否找个职位。
  条条大路通罗马,人生总会有很多条路让人走的,毕竟我还年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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